第一百四十三章 奇怪的夫妻
蘇清歡愣了下,能被稱為“大人”的,一定是當(dāng)官的。</br> 她打量著男人,男人高大瘦削,穿著一身石青色棉質(zhì)長衫,踩著黑色千層底,樸素而干凈,然而面容嚴肅,令人望而生畏,確實有種上位者的氣勢。</br> 可是司徒夫人,氣質(zhì)委實與他不算太搭。</br> “還不快走!”司徒清正不悅地道。</br> “是,是。”司徒夫人小媳婦一樣連連點頭,似乎對于他沒有追究松了口氣,卻并沒有解釋什么。</br> 蘇清歡見狀朗聲道:“多謝夫人仗義執(zhí)言,才使得我們這些初來乍到之人,沒有被奸商蒙蔽。”</br> 司徒清正看了蘇清歡一眼,又問司徒夫人,“怎么回事?”</br> 司徒夫人剛才和商販據(jù)理力爭時候氣勢十足,但是在自己相公面前,卻像只畏寒的鵪鶉一般,縮著頭囁嚅著不敢說話。</br> 蘇清歡也有些發(fā)怵,這司徒大人實在太嚴肅了,就捏了捏世子的手。</br> 世子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司徒清正,感覺到蘇清歡的求救,上前口齒清楚地道:“我們本來想買些甜瓜……”</br> 司徒清正聽完后,又問夫人:“是這么回事嗎?”</br> 司徒夫人點頭如搗蒜:“我不是給您添亂,我是……”</br> “我知道了。”司徒清正淡淡地道,環(huán)顧四周一遍才開口,“這里的司市呢?”</br> 司市就是主管這里市場交易的小吏。他似乎已經(jīng)聽到風(fēng)聲,氣喘吁吁地趕來,連聲道歉,又呵斥企圖欺詐蘇清歡幾人的商販。</br> 最后,司市罰了那商販一兩銀子,司徒清正問世子:“你們認為,這等處罰可公道?”</br> 世子看著蘇清歡。</br> 蘇清歡硬著頭皮道:“公道。”</br> 一兩銀子不多,但是對于小商販來說,也是至少數(shù)日甚至半個月的收入,這懲罰也足夠了。</br> 司徒清正點點頭,對司徒夫人道:“我們走。”</br> 后者唯唯諾諾地跟著他離開。</br> 蘇清歡又找了一家商販,買了兩筐羊角蜜帶回客棧給眾人分了。</br> 她坐在客棧三樓房間窗前,啃著又脆又甜的甜瓜,一邊看著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邊問世子:“錦奴,剛才那個司徒大人,你是不是認識?我覺得你對他態(tài)度很好。”</br> 世子道:“司徒清正,籍貫山東濟寧府,御史,為人清明剛正,廉潔守貧,清正二字,乃是皇上親封。”</br> 語氣中不乏贊美。</br> 蘇清歡因為陸棄曾被御史責(zé)難,對這個職位沒什么好感,道:“當(dāng)初有沒有為難你爹?”</br> “沒有。”世子斬釘截鐵地道,“他并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彈劾的多是官員貪污受賄、狎妓酗酒等真正德行有失之人。”</br> 蘇清歡頓時對他好感倍增,道:“那確實是個好官。只是御史不該在京城嗎?你剛才怎么不擺明身份?這樣的人,值得結(jié)交。”</br> “許是他回家探親。”世子道,“我若是擺明身份,他怕會以為我刻意相交;他是孤介耿直之人,除了御史臺的同僚外,幾乎與其他人沒來往,就算正常逢年過節(jié)的人情往來,也一概拒絕,怕毀了自己清名。”</br> “雖然有些孤僻,但只要一心為民,也是個好官了。”蘇清歡把甜瓜咬得脆響,“只是我覺得司徒夫人怪怪的。”</br> “司徒清正出身貧寒,夫人是他的童養(yǎng)媳,后來隨他入京,聽說也不合時宜。”世子把自己了解的都說出來。</br> 不棄糟糠之妻,蘇清歡對司徒清正的評價更高了。至于家里有沒有妾室,在這個時代不是評價好男人標準,她也就強迫自己不去想了。</br> “司徒夫人幫我們的時候,義正詞嚴,看得出來是個爽利的女子;可是見到自己相公,就像老鼠見了貓,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她喃喃地道。</br> 不過也難怪,司徒清正就像她遇到過的最嚴厲的班主任,只要一眼掃過來,就讓人覺得害怕。</br> 倒不是害怕被打罵,就覺得分分鐘能被他用大道理壓死。</br> 世子笑道:“娘不是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嗎?”</br> “也對,算了,不背后說人閑話了。”蘇清歡吐吐舌頭,探身往運河之上來往的船只看去。</br> 活著不容易,童養(yǎng)媳、鯉魚跳龍門的相公,在京城中因為從鄉(xiāng)下來而受排擠的自己……司徒夫人大抵心中也有一本辛酸賬。</br> 自己呢?也有辛酸事。</br> 世子看著她動作,幽幽地道:“娘,我爹進京,不走水路。”</br> 蘇清歡“哦”了一聲,欲蓋彌彰,“我沒看他,我就是無聊到處看看……”</br> 聲音卻不自覺地染上了黯淡。</br> 世子見狀無聲地嘆了口氣,道:“是我想岔了。娘,這幾天天氣熱,趕路洗衣又不便,我覺得我的薄衣裳不夠換,您再給我做兩身吧。”</br> 給她找點事情做,總比她胡思亂想來得好。</br> 蘇清歡擦擦手,站起身來道:“好,正好白蘇要過生辰了,我給她買兩身衣服,給白芷也買一身。”</br> 出門的時候,世子卻被方長信攔下了。</br> “世子,王爺囑咐過,到濟寧府要替他去見幾個人。屬下剛打聽回來,籬郡王和誠毅伯都在府中,是不是趁今日去?”</br> 蘇清歡忙道:“世子,你先忙正事,布料我給你挑。”</br> 世子板著臉對白蘇白芷道:“都好好伺候,出了差錯,唯你們是問。”</br> “好了好了,快去吧。”蘇清歡笑瞇瞇地道,“有什么好吃的,我也給你帶,早去早回。”</br> 分開之后,她帶著白蘇白芷往布莊走去。</br> “夫人,”白蘇眼睛尖,剛邁進布莊就附在她耳邊道,“那個司徒大人和他夫人也在。”</br> 蘇清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看到司徒大人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耐煩地等待,司徒夫人則面帶猶豫之色,摸摸這匹又摸摸那匹布料。</br> 她不安地回頭看自己相公,可是后者卻只道:“你快點,別磨磨蹭蹭的。”</br> 反正家里人多,做衣衫鞋襪都不會浪費;好容易歸家一趟,他還想帶她到處走走,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謂的小事上。</br> 司徒夫人紅了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