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0章 親迎
臘月十五,陸棄和蘇清歡如期抵京,世子帶人親迎。</br> 蘇清歡看著給自己行禮的世子,身形仿佛又高大了許多,氣勢渾然天成,已然有了久居人上的凜冽,不由有種恍惚的感覺。</br> 她第一次隨陸棄進京的時候,她才十七歲,世子才七八歲,二十年過去了,天地已然換了。</br> 世子請陸棄和蘇清歡上他的輦車,見蘇清歡遲疑,他低聲道:“娘,我未登基,這與禮數(shù)無礙。”</br> 蘇清歡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讓人在這種細枝末節(jié)上挑出毛病,又何必呢?難道坐你的輦車進去,我還能多活幾年不成?”</br> 竟是執(zhí)意不肯。</br> 世子又要勸,蘇清歡道:“我懂你不想讓任何人看輕我;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和你表舅來是不想錯過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并非來給你添亂的。娘不是掃興,但是這時候我想,需要有一個人告訴你,謹言慎行。”</br> 世子看著她嚴肅的臉,嘴角露出笑意:“好,我聽娘的。”</br> 蘇清歡緩和了口氣:“我真的只希望你能做個好皇帝,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仍然不切實際地想聽到每個人都對你交口稱贊,不能為小節(jié)墮了自己的聲威。”</br> 有很多人,上到文臣武將,下到山野村夫,他們可能是好人,對世子原本應(yīng)該是擁護的,但是內(nèi)心中亦有禮節(jié)的這根標尺。</br> 正如蘇清歡所說,她不想做掃興之人,可是世子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需要有人來給他降降溫。</br> 他已不是孩子,不需要蘇清歡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對自己的愛,更需要她的逆耳忠言。</br> “好。”世子答應(yīng),笑道,“那我乘坐娘的馬車,總沒什么于理不合吧。”</br> 蘇清歡點點頭,世子這才看了一眼他們身后的另一輛車,跳上了馬車。</br> 世子嘗試跟陸棄說話,問他沿途情況,后者不太給面子,愛答不理的。</br> 蘇清歡不由嗔道:“錦奴跟你說話呢,你這是干什么?”</br> 陸棄冷聲道:“他心知肚明。”</br> 世子笑道:“我知道,表舅是氣我和小老虎鬧起來了。小老虎也生氣吧,我正要和您二老解釋一下這件事情。”</br> “小老虎她……”</br> “你說!”陸棄打斷蘇清歡的“沒陪我們進京”,冷冷地看著世子道。</br> 蘇清歡拉了他一把,嗔怪道:“咱們走之前不是說好的嗎?”</br> 蘇清歡跟他說了許多次,既然阿嫵和世子已經(jīng)分開,就退回到兄妹的位置,陸棄之前雖然是勉強答應(yīng),但是好歹也答應(yīng)了啊。</br> 這一見面就露出這樣的樣子,也難怪蘇清歡生氣。</br> “是他先提起的。”陸棄倨傲道,一副“我沒錯,我就是想找事”的模樣。</br> 蘇清歡:“……”</br> 世子仍然好脾氣地笑道:“剛開始我是因為她不告而別生氣,但是責(zé)罰又舍不得,便只能冷她幾日。后來吳如沐出現(xiàn)以后,她跟我鬧情緒,但是當時我還想著之前的事情,并沒有意識到她是吃醋了……”</br> “現(xiàn)在意識到了?”陸棄冷笑,“你想明白的,可真早。”</br> 黃花菜都涼了!</br> “她走以后,我很生氣,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了許多;但是后來過了段日子,我一下想明白了,豁然開朗。”</br> 蘇清歡想,那為什么這么久了都不給阿嫵寫信?</br> 她知道,阿嫵是期待的。</br> 只是慢慢的,這種期待,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失殆盡,變成了絕望和放棄。</br> 世子道:“但是我一直沒給她寫信,有幾個原因。第一個我先不說,第二個是我還在生氣她每次說走就走,絲毫不留戀,像個孩子一般,總覺得有退路。表舅,當年您和娘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情而生氣,因為娘很堅定。”</br> 他自嘲地笑:“我不如您良多,但是我也想小老虎這般對我。也許是我、操之過急,但是我心里,真的著急。”</br> 陸棄依然冷著臉:“既然知道不如我良多,難道不知見賢思齊?一味欺負小老虎,你當我死了嗎?”</br> “是我的錯。”</br> 蘇清歡沉默。</br> 世子又道:“我會和小老虎道歉的。還有原因就是,小老虎性格要強,什么時候都沖在前面,我不舍得她總是沖鋒陷陣,陷自己于危險之中。”m.</br> “你從小便是常有理。”陸棄道。</br> “表舅先讓我說完。”世子又看向蘇清歡,“我知道娘肯定心里也生我的氣,因為吳如沐吧。”</br> 蘇清歡想了想后道:“談不上生氣,你和阿嫵不是夫妻,喜歡上別人,也并非十惡不赦。”</br> 陸棄不樂意了:“定親不算?”</br> 蘇清歡無言以對。</br> 她承認,她這話言不由衷了。</br> 她確實很介意。</br> 她一直以來自我安慰的點都是,若是以后世子移情別戀,阿嫵更痛苦,而且難以擺脫。</br> 總不能真的要皇后和皇帝和離,那真是創(chuàng)歷史了。</br> 世子道:“是,算,我和小老虎早已定下終身,我亦自己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br> “現(xiàn)在不需要了。”陸棄道,“小老虎不稀罕,三心二意,不用求原諒。既然你做了,那就自己認了后果。別再跟我提小老虎!我的女兒,不愁嫁。”</br> 劍拔弩張,竟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模樣。</br> 蘇清歡把手放在他膝上,無聲安慰。</br> 她知道,阿嫵是陸棄的掌上明珠,是誰都不能碰的逆鱗。看著阿嫵強顏歡笑的樣子,偏偏作為一個父親,他連開解都不知如何開口。</br> 陸棄的慈父心,早被揉得面目全非。</br> “表舅您別著急,先聽我說。”世子好脾氣地道。</br> 只有跟他們解釋清楚,之后才能去找阿嫵解釋,否則恐怕他們會扯后腿。</br> “我和吳如沐,什么事情都沒有。吳如沐提出要跟著一起進京,我雖然答應(yīng),但是也只是和她交換吳學(xué)林留下的手稿。”世子道,“雖然我當時也幼稚地想氣小老虎,但是從來未曾想過要再和吳如沐見面。”</br> “表舅,您知道的,大軍蜿蜒數(shù)里,同在軍中,我想不見,安排并不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