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章 挖坑
“既然不答應(yīng),那就滾吧。”</br> 這個聲音陰柔而尖銳,仿佛要把人的鼓膜撕裂一般。</br> 柏舟站起身來,低頭行禮:“父親。”</br> 燕云飛這才看到魏紳,后者從厚重的楠木四君子屏風(fēng)后走出來,面色陰沉地幾乎要擰出水來。</br> 燕云飛原本不至于警惕性如此低,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br> 但是這幾日他一直跪在外面,不吃不喝,體力已經(jīng)透支到了接近極限;加上他進來的時候懷的就是贖罪之心,怎么還會有防備?</br> 魏紳也不看他,罵柏舟道:“我是這么吩咐你的嗎?你對他這么客氣,對得起你妹妹受過的傷嗎?”</br> 柏舟低頭不敢作聲。</br> 燕云飛行禮道:“魏大人,小子上門認錯,任由您懲罰。”</br> “你也配?!”魏紳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現(xiàn)在就是靜姝一心看上你,我也不會答應(yīng)。猶豫?你憑什么猶豫?滾!”</br> 燕云飛認錯,懇切地道:“魏大人容稟。并非小子貪戀爵位,而是需要考慮大蒙現(xiàn)在的情形。小子雖不才,但是從前也擔(dān)得起皇兄左膀右臂的分量。小子之所以猶豫,是想皇兄那邊是否能放我走……”</br> 他和燕云縉的事情,兄弟相互扶持,并非三言兩語能說得完。</br> “那你現(xiàn)在考慮清楚了?”魏紳捏著耳邊的一縷白色長發(fā),陰陽怪氣地問,“要考慮到猴年馬月,我魏紳的女兒還得等到山窮水盡?你算什么東西!”</br> 柏舟似乎有些擔(dān)心燕云飛翻臉,但是他很清楚,在魏紳面前,別的事情或許他能夠提提意見,婉轉(zhuǎn)勸勸,但是靜姝的事情,便是娘勸了也得挨罵。</br> 可是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燕云飛態(tài)度越發(fā)謙卑,口氣越發(fā)誠懇地道:“魏大人息怒容稟。現(xiàn)在燕川已然長大,獨擋一面,比我當年更出色;皇兄皇嫂關(guān)系融洽,此時更是沉浸在將提要添丁的喜悅中;若是皇嫂一舉得男,日后皇兄更不缺人輔佐,所以小子愿意入贅,以贖當日辜負靜姝之罪。”</br> “生兩個兒子?”魏紳臉上露出輕蔑之色,“那以后就有好戲看了,你還是祈禱蔣嫣然生個女兒來得好。”</br> 燕云飛默不作聲。</br> 魏紳又道:“口口聲聲說贖罪,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么贖罪?”</br> 燕云飛語塞,他都答應(yīng)了入贅,還能怎么贖罪?</br> 接下來當然是對靜姝溫柔相待,一心一意,不離不棄……</br> 可是這些話,首先難以說出口,剛才跟柏舟說,燕云飛已經(jīng)耗盡了厚臉皮;其次這些話,就算說出來了也是輕飄飄的,俗套又輕浮,燕云飛直覺魏紳想要的不是這些。</br> 在魏紳面前說話,必須十分小心,否則就會被他抓住把柄一頓痛斥。</br> 現(xiàn)在對燕云飛來說,斥責(zé)不算什么,最擔(dān)心的是讓他滾,甚至直接讓人把他扔出去,所以他不敢輕易開口。</br> 魏紳今天本來就是找茬出氣來的,說話不對,不說話更不對。</br> “慢慢考慮,我今天給足你時間。”魏紳走到榻前坐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舌燦蓮花,把我說動。別說我沒給你機會!”</br> 燕云飛把求救的眼神投向柏舟,然而后者面色溫和無波,仿佛沒感受到他的求救一般。</br> 燕云飛無計可施,心一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請魏大人明示。但凡我能做到,一定決不推辭。除了,除了您讓我滾……”</br> 這個真做不到。</br> 但是只要魏紳答應(yīng)了他和靜姝的事情,讓他滾給他取樂,讓往東滾絕不往西。</br> 魏紳皮笑肉不笑地道:“入贅不覺得委屈?”</br> “為了靜姝,不委屈,不敢委屈,也不配委屈。”燕云飛懇切地道,“當年做下的錯事,小子粉身碎骨也難以償還。”</br> 情債難償,更何況靜姝至今還活在過去的陰影中。</br> 此生唯一一個深愛過,也把一切都給了自己的女孩,怎么能讓她余生墮入黑暗中。</br> “你的意思是只想要彌補靜姝?那我不會同意。”魏紳傲驕,“我的女兒,還不需要同情。便是一輩子不嫁,我也保她此生無憂。柏舟,你怎么說?”</br> “柏舟必護得妹妹周全。”</br> 魏紳目光灼灼地看著他。</br> 燕寒覺得這眼神是威壓和威脅,柏舟是因為他受了牽連,不由有些內(nèi)疚。</br> 但是眼下,他孤立無援,也只能指望柏舟幫幫忙。</br> 如果魏夫人能幫忙就更好了,只是恐怕她也恨自己入骨。</br> 燕云飛歉疚地看著柏舟。</br> 不知道柏舟是不是聽到了他內(nèi)心的期盼,緩緩開口道:“但是父親您要知道,我們就算能讓妹妹錦衣華食,珍饈美饌,卻給不了她心上人,恐怕余生,她也會郁郁寡歡。”</br> “住口!”魏紳怒道,“你是害怕你妹妹搶了你東西嗎?你這樣,我一文錢都不會留給你!”</br> 柏舟平靜道:“府里的所有東西,無論父親怎么分配我都沒有置喙的余地,也絕無抱怨。然而妹妹現(xiàn)在這般情形,郁郁寡歡,便是有再多的身外之物又如何?父親,我也不甘心,不甘心把妹妹給曾經(jīng)傷過她的人;但是她就是喜歡,我們又能如何?”</br> 魏紳甩袖,但是這次并沒有發(fā)怒。</br> 他顯然也很清楚,發(fā)怒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br> 燕云飛知道這是魏紳的讓步和妥協(xié),道:“入贅之后,小子必和靜姝一起侍奉雙親,與大哥好好相處,絕不會為了家財這等小事鬧得雞飛狗跳,丟人現(xiàn)眼。”</br> 魏紳冷哼一聲:“我是留給我女兒的,與你何干?”</br> 柏舟看了看燕云飛,似乎掙扎片刻后道:“父親膝下只有我一個支撐門戶的兒子,如果有他想幫,我們一文一武,未來不愁。”</br> 魏紳冷笑道:“不要異想天開,他是大蒙的王爺,你指望他效忠中原?”</br> 燕云飛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會有這種說法。</br> “這未嘗不可。”柏舟不慌不忙地道,“前朝便有舊例,厲遜就是外族人,然而仍然做到了中原二品大員。大蒙和中原交好,為何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