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1章 斗法(一)
阿嫵都聽明白了,史老夫人自然也明白。</br> 她難看的臉色和身側(cè)微微顫抖的手便足以說明問題。</br> 可是蘇清歡說的話無懈可擊,她還笑盈盈地讓眾人起來,側(cè)頭跟史老夫人說話。</br> “老夫人真是好福氣,我是沒有這樣的福氣了。”</br> 史老夫人倒也不敢真的翻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br> 阿嫵心中暗暗叫好——她還要跟娘學(xué)習(xí)很多啊。</br> 娘好說話,性格軟,但是絕對不是受氣的包子。一旦觸及了她的底線,她絕不會退讓半步。</br> 能讓娘生氣的,大概就是總有人想給爹塞女人。</br> 嘖嘖,她娘的戰(zhàn)斗力還是杠杠的,不動聲色間就把這老虔婆氣成這樣。</br> 不過史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眾人進去坐下后,她還倚老賣老,想要教訓(xùn)蘇清歡。</br> 但是蘇清歡面帶笑容,不軟不硬地都頂回去,讓阿嫵心中一陣暢快。</br> 這個老女人,一定是自己不能生孩子,又不甘心讓誰獨得這份好處,才會讓姬妾們都下豬仔一般隨便生。</br> 就她這種做派,那些庶子能和她一條心?</br> 說不定嘴上都“萬壽無疆”,心里暗罵老家伙還不死。</br> 阿嫵摸著下巴暗暗想,史老夫人手里應(yīng)該握著什么吧,否則史云史東會聽她的?</br> 但是很快她發(fā)現(xiàn),自己猜錯了。</br> 有些女人,在對付女人上花樣百出,唯恐別人過得舒心;但是對待男人,無論是夫君還是兒子,就卑躬屈膝,無限放縱。</br> 史老夫人就是這樣的人。</br> 史云引著陸棄和世子前來給史老夫人拜壽。</br> 史老夫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一副不勝惶恐的激動模樣,連連請世子和陸棄上座。</br> 嘖嘖,蘇清歡和阿嫵心里都嘆道,真是戲精本精無疑了。</br> 剛才戰(zhàn)斗力那么強悍,轉(zhuǎn)眼間就老態(tài)龍鐘,需要人攙扶了。</br> 這是就等著陸棄和世子上前攙扶,對她噓寒問暖呢。</br> 可惜這倆人,一個面癱不愈,一個笑面虎,哪個也沒有買賬。</br> 史老夫人也沒有露出失望之色,連聲讓人上茶,連茶葉都點明了要今年的明前龍井,態(tài)度殷勤,真真一個熱情好客、和藹可親的老人家。</br> 阿嫵打了個哈欠撓撓頭,史老夫人家里,是變臉世家吧。</br> 她對男人的殷勤討好和對女人的冷眼相對形成了鮮明對比,甚至并沒有因為蘇清歡和阿嫵身份的尊貴而別樣對待。</br> 她怎么就忘了,她也是個女人呢!</br> 蘇清歡神情從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茶。</br> 阿嫵沖世子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天真爛漫地沖他道:“哥哥,我想嘗嘗你的明前龍井。我不喜歡喝舊年普洱,總有一種塵土味。”</br> 世子笑著把自己的茶遞給她,阿嫵笑瞇瞇地接過來,嘗了一口又還給他:“也不好喝,不如哥哥給我留的那些。等回頭我也送老夫人些,省的老夫人待客還舍不得一下拿出來。”</br> 史老夫人面色很難看,史云史東也都露出尷尬之色。</br> 這個嫡母,對他們算盡心盡力,但是在內(nèi)宅之事上霸道而小氣。</br> 自己家里作威作福,因為她輩分在這里,也沒人說她;可是現(xiàn)在在蘇清歡和阿嫵面前,她連一杯茶都得這樣斤斤計較,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br> 而且兩人也知道,史老夫人不是差這碗茶,而是對蘇清歡觀感不好,故意為之。</br> 真真讓人頭疼。</br> 而陸棄很自然地把自己面前的茶盞推到蘇清歡面前,這動作更讓人尷尬不已。</br>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史云尷尬開口道:“大姑娘單純直爽,多謝慷慨。家母只是一直認為普洱更適合女子,一家之言,一家之言。”</br> 為了口茶水鬧得不愉快,真是因小失大了。</br> 蘇清歡淡淡道:“小孩子不懂事,節(jié)度使言重了。”</br> 阿嫵吐吐舌頭,“都怪哥哥,把我的嘴巴養(yǎng)刁了。”</br> 世子寵溺地對她笑笑,端起她的茶喝了一口。</br> 史云忙岔開話題,大贊世子年少有為,陸棄輔佐有功。</br> 阿嫵心里暗暗覺得,這事情不太對啊。</br> 按照他暗地里咬牙切齒恨世子的模樣,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是這樣的反應(yīng)啊。</br> 難道也只是在演戲?那也太情真意切了。</br> 可是史老夫人附和著他幾句后,竟然又舊事重提,當(dāng)面要陸棄和世子廣納妾室,開枝散葉。</br> 阿嫵冷笑一聲,剛被打了臉就這般健忘,這老太婆,還需要教訓(xùn)。</br> 現(xiàn)在就看爹和哥哥,怎么給她沒臉!</br> 史老夫人說完后見兩人都假裝沒聽到,沒事人一般喝著茶水,心一橫,滿面笑容地對陸棄道:“將軍覺得老身說得可有一兩分道理?”</br> 陸棄這才抬眼,緩緩道:“老夫人剛才說了什么?”</br> 阿嫵“撲哧”一聲笑出來。</br> 史云想岔開話題,但是史老夫人不甘心,又說了一遍。</br> 陸棄淡淡道:“老夫人這般年紀,兒孫繞膝,外人都羨慕……”</br> “那是。”史老夫人以為他附和自己,得意洋洋地掃了蘇清歡一眼道。</br> 蘇清歡眼皮子都沒抬,就聽陸棄繼續(xù)道:“老夫人當(dāng)感謝天恩,頤養(yǎng)天年。關(guān)心太多,恐于長壽無益。”</br> 蘇清歡都沒忍住笑了。</br> 陸棄這話直白的可以,就差明晃晃地告訴史老夫人,少管閑事活得久了。</br> 史老夫人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其他人也沒想到陸棄會這么不給面子,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救場。</br> 空氣都仿佛尷尬地要凝固了。</br> 這時候,世子開口:“多謝老夫人關(guān)心。然而我性格急躁,并非良配。唯表舅憐我從小在身邊長大,委屈阿嫵下嫁,再不敢耽誤別人。”</br> 世子今日穿了一件玄青云龍紋常服,端坐紅木官帽椅上,相貌俊秀,氣質(zhì)出眾,芝蘭玉樹又不失威嚴,史家眾多女人都偷偷向他看來,未婚的小娘子們都紅了臉。</br>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令人見之忘俗的人物,竟然為了拒絕其他女子,坦然貶低自己,眾女子心碎了一地,對阿嫵都充滿了羨慕嫉妒。</br> 阿嫵笑嘻嘻地道:“不委屈,不委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