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有些木然的看著他，她越來越難以明白，沈南洲想要她怎樣做。</br>　　坐到沙發(fā)上的男人有些不耐煩：“我給你三分鐘，用手把地上收拾干凈。三分鐘后剩下的玻璃碎片數(shù)量，就是他顧修遠被廢掉的手指數(shù)量。”</br>　　唐音身體猛地一顫，沈南洲已經吩咐一旁的保鏢：“計時。”</br>　　保鏢神情冷漠動作迅速地拿出手機開始計時。</br>　　顧修遠被保鏢按在地上，激動地出聲：“唐音，不要撿！這么多碎玻璃渣，你的手會廢了的！”</br>　　沈南洲多的一句話也沒有，一只手隨意搭在大腿上，修長食指漫不經心地無聲敲擊著，像是秒表一下下走動。</br>　　唐音一咬牙，開始雙手并用迅速去撿地上的碎片。</br>　　她幾乎是整個人都趴了下去，狼狽而焦急地借著微弱的包廂燈光，拼命加快速度去撿。</br>　　被砸碎的酒瓶，玻璃碎片濺得四處都是，還有不少濺到了茶幾下沙發(fā)下。</br>　　鋒利的碎玻璃片不斷劃破手指，有細碎的玻璃直接扎進了她手指皮肉里，拿不出來。</br>　　唐音一邊撿，手指就一邊流血。</br>　　直到雙手都是血淋淋的，滴落到地上，混著那些碎玻璃也變得猩紅一片。</br>　　顧修遠再也控制不住怒恨，突然猛地一用力，掙脫開了壓住他的幾個保鏢，胡亂抓起茶幾上一個酒瓶，就朝沈南洲頭上砸了過去。</br>　　“你個畜生，唐音好歹也跟了你五年了！”</br>　　沈南洲的面色，在包廂昏暗的光線里，看不真切。</br>　　他很迅速地側身，避開了那只酒瓶，酒瓶“砰”地一聲在他身后的墻面上砸碎，碎片濺到了沙發(fā)上跟地面上。</br>　　顧修遠被保鏢猛地擲倒到了地上，如雨點般的拳打腳踢落下來。</br>　　沈南洲聲線平靜無波地跟唐音說：“這酒瓶也算上，一起撿。”</br>　　唐音又急又疼，十指連心一片鮮血淋漓，額頭上豆大的冷汗往下砸。</br>　　她喉嚨里喘著粗氣，火辣辣地帶著血腥味道的疼，像是有刀子被塞進了嗓子眼里攪動。</br>　　她耳邊好像都能聽到倒計時的聲音了，手指疼得有些使不上力氣，她干脆將雙手手心跟手臂壓在地上，將碎片掃攏過來。</br>　　雙手半截手臂跟整個手掌都成了血色，昏暗里是觸目驚心的一大片暗紅色。</br>　　她顧不上說一個字，連疼哼都顧不上哼一聲，只咬牙爭分奪秒地仔細去撿干凈那些碎片。</br>　　她像是狗一樣爬到沈南洲腳邊，去撿茶幾下跟沙發(fā)下的幾塊碎片。</br>　　沈南洲悠然坐著，紋絲不動。</br>　　沙發(fā)上的碎片被唐音一股腦地掃下來，掃進了盤子里。</br>　　唐音渾身都在抖，這一刻除了疼跟著急，卻再也沒了曾經那種心痛難過的情緒。</br>　　站在一旁的保鏢，恭敬地告知沈南洲：“先生，三分鐘到了。”</br>　　唐音聞言像是被什么東西燙到，俯身趴著挨近地面，著急地用雙手在地面上胡亂摸索，不確定還有沒有被遺漏的碎片。</br>　　沈南洲說了聲開燈，很快包廂的大燈打開，昏暗的環(huán)境立刻被點亮得猶如白晝。</br>　　沈南洲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唐音，滿是冷汗慘白不堪的一張臉。</br>　　地面一下就能被看得很清晰了，沈南洲示意保鏢過來檢查，唐音注意到了他皮鞋邊還有兩塊碎片。</br>　　很小，就在黑色皮鞋旁邊，顯眼的地方。</br>　　保鏢幾步走過來，唐音突然迅速而急切地伸手，抓過了那兩塊小碎片。</br>　　她手里裝碎片的盤子，已經被沈南洲拿走了，唐音直接低頭，將手上的東西往嘴巴里塞。</br>　　沈南洲注意到了，聲音冰寒：“吐出來。”</br>　　唐音咬牙沒吭聲，急著要咽下去。</br>　　可嘴巴太干了，渾身都在冒汗，嘴巴跟嗓子干到似乎要噴出火來。</br>　　嘴里沒有半點水分，她努力也沒能讓兩塊碎片咽下去。</br>　　沈南洲黑了臉，伸手一把揪住了唐音的頭發(fā)，逼她將頭抬了起來，伸手去撬開她的嘴巴。</br>　　“我要你吐出來！”</br>　　唐音聲音艱澀：“沒什么，沒有東西，我是擦嘴。”</br>　　沈南洲恨極了瞪著她：“唐音，你盡管吃下去。我立馬就讓醫(yī)生從你肚子里掏出來，再弄死他顧修遠！”</br>　　唐音試圖吞咽的動作頓住，雙目失焦而無措地看向沈南洲。</br>　　沈南洲粗暴地動手，將她嘴里的玻璃碎片摳了出來。</br>　　“唐音，別跟我耍這些裝可憐的把戲！我早就警告過你跟顧修遠，不要再挑戰(zhàn)我的底線！”</br>　　他怒聲吩咐幾個保鏢：“都給我找，找仔細了，一塊碎片都不要落下！”</br>　　顧修遠已經被沈南洲的人揍得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快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br>　　保鏢在茶幾附近，四處仔仔細細地找玻璃碎片。</br>　　茶幾底下，沙發(fā)底下，沙發(fā)縫隙里，哪一處都沒放過。</br>　　唐音眼睜睜看著一塊又一塊的碎片被翻找了出來，臉上浮起巨大的恐懼。</br>　　保鏢將找到的碎片擺放在茶幾上，連帶著從唐音嘴里拿出來的那兩塊，一起擺成了一排。</br>　　沈南洲漫不經心地數(shù)了數(shù)，再看向唐音：“七塊。直接湊個整，廢了他一只手吧。”</br>　　地上躺著的顧修遠，艱難地出聲：“沈南洲，你跟夏思云會不得好死的。”</br>　　沈南洲笑了一聲，對著一個保鏢擺了下手：“選左手吧，我還是很仁慈的，對吧？”</br>　　他含笑的目光看向唐音，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讓唐音看得毛骨悚然。</br>　　唐音滿臉絕望驚恐地求他：“我們的事情，跟顧醫(yī)生沒有關系，別這樣。”</br>　　顧修遠是外科醫(yī)生，廢了一只手，至少就永遠都不能接手術了。</br>　　沈南洲無奈道：“可今天是他嚇到了思云，要拿出來什么錄音，讓思云發(fā)了病。”</br>　　唐音還想說什么，她身旁幾個保鏢直接將顧修遠按住，棒球桿狠狠朝他左手小手臂上砸下去，發(fā)出一道沉悶驚心的聲響。</br>　　唐音聽到顧修遠再也控制不住慘叫了一聲，她一回頭，看到他手臂上大片的血跡，再是血肉模糊。</br>　　唐音渾身癱倒了下去，張了張嘴，她怎么也說不出話來了。</br>　　顧修遠昏死了過去，那只手像是沒長在他身上了，耷拉到了一旁。</br>　　唐音喉嚨里發(fā)出像小獸一樣絕望的嘶喊聲，拼命爬到了顧修遠身邊去，用身體擋到了他身上。</br>　　保鏢沒來得及住手，快要揮到顧修遠手臂上的球桿，狠狠砸到了唐音后背上。</br>　　唐音感覺小腹里的內臟都往喉嚨口沖撞過來，猛地嘔了一大口血，昏了過去。</br>　　吐出來的血觸目驚心，沈南洲的臉色僵住了。</br>　　以前林醫(yī)生說，唐音幾次吐血是因為用了血包。</br>　　可剛剛沈南洲掰開唐音的嘴，從里面拿出了碎玻璃片，很確定她嘴里藏不了別的東西。</br>　　沈南洲愣怔了半天才猛地回過神來，唐音吐的血太多了，在雪白的燈光下，地毯被染紅了一大片。</br>　　那一剎那，沈南洲突然慌了。</br>　　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就開始脫離了他的控制。</br>　　他有些呼吸不過來，將唐音從地上打橫抱起來，急步往外面走。</br>　　林嫂的電話打到了他保鏢這里來，保鏢接了電話，很快追出去告知沈南洲：“先生，林嫂說夏小姐醒了，還是發(fā)病狀態(tài)，神志不清。</br>　　她尋死覓活將小悅從無菌倉里帶走了，開車離開的，不知道去了哪里。”</br>　　沈南洲眼睛只盯著唐音嘴角刺目的血跡，盯著她再也找不到半絲血色的臉。</br>　　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怎么可能是這樣的。</br>　　唐音出問題了，林醫(yī)生在騙他！</br>　　保鏢還等著他的吩咐，沈南洲急步進電梯，啞聲道：“別管那些，先去醫(yī)院給唐音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