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既往不咎
辰正剛過,監(jiān)督衙門前的胡同里,人山人海,車水馬龍,擠滿了來參會的富商們。
接了玉柱的請柬后,今天誰敢不來,那就屬于自己作死了。
那就意味著,從此以后,在京城里再也無法立足了。
今天到會的豪商們,可都不是一般人,他們?nèi)际撬木懦抢铮铐斄鞯亩傥淮笊倘恕?br/>
通俗的說,他們這二百個東家,就屬于大清朝的規(guī)模以上的商號了。
監(jiān)督衙門口,擺了五張書案,案后各坐了一名筆貼式。
凡是到場了的富商,都必須先簽到,再憑玉柱發(fā)出的請柬,才能進入監(jiān)督衙門里邊。。
今天卯正時分,孫承運就到了。
按照玉柱的吩咐,大堂前邊的空地上,擺滿了借來的四方桌子和椅子。
孫承運死活無法理解,不就是一群有錢的賤商么,何必在桌子上,擺滿瓜子、茶水和點心呢?
但是,既然是玉柱吩咐下來的事,就算是再不理解,孫承運也要去執(zhí)行。
孫承運進門之后,卻見,文德納已經(jīng)到了。他正在指揮差役們,往桌子上擱紙條子。
這是要干啥呢?
孫承運有些好奇的走過去,就見,第一排的一張八仙桌上,都擱著寫了名字的硬宣紙,每個方位兩張,共八張。
仔細的看了這些名字之后,孫承運若有所覺,這些人都是到目前為止的納稅大戶。
除了這張桌子上,擱了紙條之外,其余的二十幾張八仙桌上,就只有茶盞、瓜果和點心了。
“孫大人吉祥。”文德納發(fā)現(xiàn)孫承運來了,趕緊過來見禮。
孫承運擺了擺手說:“罷了。咦, 怎么還有女子的名字?”
就在孫承運的眼皮子底下, 一張白色紙條上, 居然寫著昌隆號東家甄氏。
孫承運以為他看錯了,趕緊揉了揉雙眼,再仔細一看, 果然是昌隆號的東家甄氏。
這個時代,女子的名字, 是不可以隨意讓外人知道的。所以, 只有甄氏的姓, 而無名字。
孫承運摸著下巴,仔細的研究了一下, 這一桌來賓的名字。嗯,納稅前八名的大戶們,基本都在這一桌了。
比如說, 運祥升的東家戴充, 孫承運就和他打過多次交道, 那是個滑不溜手的老狐貍。
辰時一刻, 正式開始進場,已經(jīng)來了的富豪們, 魚貫走進衙門里。
衙門口,巡捕營的副將羅興阿,親自坐鎮(zhèn)指揮, 維持現(xiàn)場的秩序。
怎么說呢,衙門口的場景, 就和機場出租車排隊上客和下客的樣子,大致差不多。
富商們抵達了衙門口后, 他們的轎子和馬車,就在差役們的引領(lǐng)下, 轉(zhuǎn)道去了兵營里的操練場。
綠營的操練場,異常之大。別說容納兩百輛馬車了,就算是五百輛,也毫無問題。
由于事先安排得當,監(jiān)督衙門前,一片秩序井然,沒有絲毫的混亂。
昌隆號的東家甄氏, 下了馬車后,走到簽到處的桌子前。
簽到處的筆貼式們,也有些傻眼,怎么還有女性東家來參會呢?
甄氏早就習慣了各種詫異的眼神, 她只當沒事人一般,提筆在簿子上,簽下了五個字:昌隆號甄氏。
進門之后,沿途總有老熟人和甄氏打招呼,甄氏也都抿唇一笑,點點頭,也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沒辦法,昌隆號可是京城里排前三名的超級大商號,生意范圍覆蓋了鹽、茶、布匹、絲綢和皮革等所有賺錢的領(lǐng)域。
因習慣了低調(diào)行事,甄氏特意找了張最靠邊的八仙桌,坐了下來。
甄氏剛坐穩(wěn),就有差役過來了,很客氣的問她:“這位東家,不知喝慣了什么茶?”
進了官衙,居然還可以點茶喝,甄氏此前還從未見過呢。
她不由微微一楞,緊接著,笑著說:“若無碧螺春的話,麻煩給妾身來一杯白水吧?”
很快,碧螺春就沏好了,端到了甄氏的面前。
甄氏略微品了一小口,嗯,頗有回甘,茶湯也碧綠一片,確實是宮里的貢品。
崇文門監(jiān)督親自下請柬請客,滿四九城里的東家們,無人敢于怠慢,大家都按時的趕了過來。
等玉柱到的時候,文德納主動上前稟道:“回老爺,人都到齊了,不多不少,恰好二百位東家。”
玉柱點點頭,心想,這些人能夠把生意做大起來,肯定都不是傻蛋。
今天都敢不來的東家,嘿嘿,以后就算是想來,也不能來了呀。
玉柱剛要邁步進衙門,從胡同口忽然駛來了一輛很普通的馬車,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玉柱的身旁。
從馬車里,鉆出了一位老者。玉柱一看,趕緊湊了過去,陪著笑臉說:“黃老爺,您來了?”
黃老爺微微一笑,淡淡的說:“你在頭前領(lǐng)路吧?”
玉柱也沒猶豫,就走在了前頭,領(lǐng)著黃老爺進了衙門。
原本,玉柱打算把黃老爺領(lǐng)進三堂里歇息一下。可是,黃老爺見了密密麻麻的東家們,卻不想進去了。
“你去忙你的,我隨便找個座兒,瞅瞅熱鬧便可。”黃老爺暗中擺了擺手,把身穿官服的玉柱趕走了。
玉柱也擔心露了黃老爺?shù)牡准殻峙虏缓檬請觯阏娴淖吡恕?br/>
等玉柱走后,黃老爺隨便找了個位置,徑直坐了下來。
只是,黃老爺進了衙門之后,有人領(lǐng)著大隊人馬過來,把羅興阿的手下們,都趕去了外圍。
巳時初刻,身穿三品官服的玉柱,從后堂走了出來,公開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
商人見官,是必須跪下行禮的。
玉柱卻搶先擺著手說:“今天是茶敘會,就免了俗禮,大家都坐著別動了。”
可是,這些東家們,誰敢呀,大家都紛紛跪下了。
整個大堂前邊,除了甄氏是蹲身行禮之外,就只有黃老爺坐在了最后一排,不動如山。
好在,玉柱事先發(fā)了話,他身邊的人,才沒有厲聲喝斥不懂禮數(shù)的黃老爺。
等大家紛亂的重新落座之后,玉柱和他身邊的孫承運,都分明看見了,黃老爺四周的墻邊,站了一排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換下了原本衙門里的差役。
見玉柱沒吱聲,孫承運當即就明白了,他一定是早就知情了。于是,孫承運也就默不吭聲的站在原地沒動。
玉柱今天的請客,在場的東家們,也都有了出血的心理準備。
畢竟,新官上任,召集了他們來茶敘,不出血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出血是肯定的,問題是,出多少合適呢?每位東家的心里,也都有一桿秤。
“諸位東家,本官奉皇命監(jiān)督崇文門……”玉柱照例說了一段套話作為開場白后,隨即進入了主題。
只見,玉柱指著第一排空著的那張八仙桌,高聲問道:“請問哪一位是昌隆號的東家?”
由于玉柱吐詞異常清晰,甄氏已經(jīng)聽清楚了,她趕緊站起身子,蹲身行禮道:“妾身甄氏,拜見玉老爺。”
“有請京城納稅第一大戶的甄東家,坐到這邊來。”玉柱指著前排的那張空桌子,請甄氏坐過來。
只是,等甄氏走到跟前,向玉柱行禮的時候,玉柱微微一楞,隨即笑道:“快領(lǐng)甄東家入座。”
隨著玉柱的一聲吩咐,文德納馬上領(lǐng)著甄氏,坐到了第一排屬于她的位置上。
很快,京城里,納稅前八位的大東家,都坐到了第一排的八仙桌上。
站在黃老爺身旁的面白無須的藍衣胖子,偷眼瞅著黃老爺。
見黃老爺看得津津有味,藍衣胖子便放了心,玉柱搞出的新花樣,令黃老爺?shù)呐d致不低。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玉柱把手一揮,文德納隨即領(lǐng)著差役們,拿出了昨天才印刷出來的幾百本小冊子,挨個發(fā)給在場的東家們。
黃老爺?shù)拿媲耙舶l(fā)了一本小冊子,他拿起一看,就見封面上寫著幾個大字:納稅光榮,偷稅可恥!
嗨,玉柱這小子,黃老爺當即被逗笑了,心里暗罵玉柱是個促狹鬼。
玉柱心里很明白,來的東家們,就沒有不識字的文盲。
所以,他親手編了本小冊子,把納稅的新規(guī)、偷稅的懲罰,以及報稅表,都整合到了一起,發(fā)給大家去學習和研究。
冊子發(fā)下去后,玉柱便坐回了他的位置上,該說的規(guī)矩,冊子上都有詳細的解釋。
再看不懂,就不是沒文化的問題了,而是故意挑釁的問題了。
黃老爺一頁接著一頁的翻看小冊子,當他看見令人詫異的某條規(guī)定后,不由撫須笑了。
玉柱是這么寫的:以前若有偷稅之事,此次只須補繳五千兩,便從此一筆勾消,再不會追究。
黃老爺?shù)臄?shù)學功力很深,他幾乎在眨個眼的時間里,便算清楚了補繳的銀子,總數(shù)正好是一百萬兩。
在場有二百位東家,每人五千兩,可不就是一百萬兩么?
只是,這么大一筆銀子,誰樂意補交呢?
黃老爺興致盎然的等著看下文,那位藍衣胖子則哈著腰,大氣也不敢喘半口。
就在這時,衙門口那邊,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哄鬧聲。
“滾開,你也敢擋爺?shù)牡纼海俊?br/>
聽見這十分熟悉的聲音,黃老爺不禁沉下臉,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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