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小桃（四）
    齊靖急匆匆的趕回景鄉(xiāng)侯府，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沖到福壽長公主的正房：“娘，你在嗎？快進(jìn)宮一趟吧。勸勸皇后。”
    房里只有兩個人。福壽長公主正在和一位中年女子下棋，齊靖認(rèn)得她，那是母親從宮里帶出來最看重的人，就叫了聲：“連喜姑姑。”
    連喜起身，行了個禮：“公子好。”
    齊靖曾偷聽過母親的談話，知道連喜是一個神秘的組織，皇家護(hù)衛(wèi)天波衛(wèi)出身。于是也不避諱她，直接道：“娘，昭陽宮出事了……”將中午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娘，你快進(jìn)宮去勸勸吧”他焦急的奔向后屋，“我去給您拿衣服。”
    “站住”福壽公主大喝一聲，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兒子，對連喜怨道：“我怎么生了這么個呆瓜？”
    連喜眼皮都不眨一下：“公子宅心仁厚，心性很好。”
    福壽公主嘆了口氣：“我活著一天，倒是能護(hù)著他一天。可要是我哪天去了，他這莽撞性子，可怎么過？”
    齊靖不解：“娘，你在說什么呀？快走呀？”
    “急什么？”福壽公主瞪了他一眼，“我問你，那小桃既然是葉明凈手底下的人，怎么葉明凈不知道她有私情，反而是皇后知道了？”
    齊靖道：“凈兒表妹天真無邪，自然不會知道手下奴才的齷齪心思。”
    福壽公主簡直要?dú)鈺炦^去：“天真無邪？天真無邪能讓葉息觀終身監(jiān)禁，葉息聆茍延殘喘？能讓吳淡暉和何飛發(fā)配瓊州？能讓黃庸行吃個啞巴虧？你倒是這么天真無邪給我看看？”
    齊靖道：“會試的案子不是過去了嗎？您又拿它說什么事？”
    福壽公主拍拍胸口，強(qiáng)自深吸了幾口氣：“我問你，皇后處置小桃，證據(jù)確鑿，一點(diǎn)沒錯。葉明凈為什么不直接求情，非要去昭陽宮門外跪著，傳遍整個宮廷？”
    齊靖也在納悶：“對啊？我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好多奴才們看著呢？怎么能這么丟臉？就為一個宮女，值得嗎？”
    福壽公主耐心解釋：“這是她在和皇后分庭抗禮。她想要回那個宮女的處置權(quán)，可又不能欠下皇后的情，或是答應(yīng)皇后什么條件。就用了這個法子。她的道理很能站住腳，公主是萬金之軀，長跪代罰。一來、道理上挑不出錯，二來、能搏個善良的名聲，三來、以后她身邊的人，就很難被收買了。她這是在逼迫皇后，讓她少插手她的事。”
    齊靖怔住，臉色變幻莫測。良久后才道：“真是這樣？”
    福壽公主語氣肯定：“當(dāng)然那宮女的奸夫一定另有其人。什么一見鐘情，騙鬼呢要真是對陌生人一見鐘情，說不定你那位五公主就不這么緊張了。我敢肯定，她一定知道那男人是誰？薛皇后也知道那宮女的招供是假的，可只要人落在她手上，遲早有一天能問出來。所以，她氣急敗壞的也就是這個。葉明凈來了這么一出，她就一點(diǎn)好處都撈不到了。”
    齊靖呆呆的立在原地，半晌后道：“我是不是太傻了？難怪薛凝之剛才只虛攔了一下。他一定是早就明白了。”
    福壽公主安慰他：“你的身份在這里，心思少一點(diǎn)反而好。凈兒會和你更親近的。只是你關(guān)鍵時候要拎的清，別壞了她的事就行。”
    齊靖嘆了口氣，想起了馮立攔著他時意有所指的話，怪不得叫他回來呢，連一個小太監(jiān)看的都比他清楚。
    福壽公主聽了后，和連喜對望了一眼：“你是說，那馮立功夫非常好？”
    “是啊。”齊靖灰心的道，“我原先以為那姓計的護(hù)衛(wèi)就夠厲害的了，誰知道連個太監(jiān)也是深藏不漏。”
    福壽公主道：“寸有所短，尺有所長。想必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影衛(wèi)。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日后自有只有你才能辦，別人都辦不了的事。”
    齊靖隨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無力的回房換衣服去了。
    福壽公主見他走遠(yuǎn)了，問連喜：“難道我們猜錯了？這個馮立才是天波衛(wèi)？”
    連喜遲疑：“五公主這一輩輪到計都，按說姓計就應(yīng)該是了。可若真的是，也沒道理現(xiàn)在就定下計都這名號的……我也不能確認(rèn)。況且，現(xiàn)在只有五公主一位皇嗣，保險之下，弄一明一暗兩個護(hù)衛(wèi)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皇子身邊，還曾有過男子做貼身護(hù)衛(wèi)。公主的話，只能是女子或太監(jiān)。從來沒有男人給公主做貼身護(hù)衛(wèi)的。貼身、貼身……這要是有了情意，就難辦了。”
    福壽公主贊同：“是啊，我聽靖兒說，那計侍衛(wèi)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可不正是情竇初開的時節(jié)么？一個血?dú)夥絼偟哪凶雍腿~明凈貼身相伴，成什么樣子？靖兒也說了，在宮里的時候，基本上看不見計侍衛(wèi)。”
    連喜道：“那就是馮立？”
    福壽公主又懷疑：“這也不一定。算了反正和我們關(guān)系不大。”
    兩人將此事放下。
    皇宮里，承慶帝得到了消息，神色莫測。半天后才自語：“竟用了個最決絕的方法。”
    譚啟回答：“公主年幼，尚起不了殺心。”
    承慶帝“哼”了一聲：“又不用她自己動手，計都我是白給的嗎？他……算了，他不摻和主上的決定也是對的。”
    譚啟道：“陛下，公主這個做法，從長遠(yuǎn)來看，乃是大大的有好處啊”
    承慶帝自然知道，將小桃滅口固然容易，手法上卻不如現(xiàn)在光明磊落。而且日后御下也會頗有難度。只是他就是氣不過，明明是奴婢犯了錯，卻累的他家女兒受苦，心頭的怒火怎么都下不去。
    “那小桃是怎么回事？”他問。
    譚啟一五一十的說了。
    “葉息觀？”承慶帝獰笑，咬牙切齒，“竟然這樣了還不滅口，等著受人于柄嗎？”
    譚啟道：“陛下，這小桃是公主一心想要救下的，您若是替她滅了口，只怕公主會怨恨您。還是應(yīng)該說一說的好。為個奴婢，落得父女有間隙不值得。”
    承慶帝又“哼”了一聲：“怎么？她還為個奴才和我生氣不成？”
    譚啟暗嘆，又道：“陛下，公主只有十一歲。現(xiàn)在就接觸殺人，只怕她受不了。”
    承慶帝淡淡的道：“不殺人，就等著被人殺。她遲早要習(xí)慣的。”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葉明凈依舊跪在昭陽宮的門口。這時，事情已經(jīng)鬧到整個后/宮已經(jīng)無人不知了。
    安妃急匆匆的趕到，抱著她嚎啕大哭：“凈兒，你這是干什么？你犯了什么錯？”
    葉明凈汗顏，對桔子道：“還不把娘娘給扶起來？”
    桔子勸安妃：“娘娘，您來這邊歇歇，奴婢給您細(xì)說。”
    安妃不肯：“現(xiàn)在就說？”
    桔子只得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安妃出身低微，進(jìn)宮時品級低，那時全靠幾個最底層的宮女照應(yīng)，才在如狼似虎的宮廷里活了下來。生了女兒后又安安分分，承慶帝不是那么寵她，對她卻也不厭惡。薛皇后本著“后/宮總會有幾個女人，沒威脅的比有威脅的安全”的態(tài)度，不冷不淡的容下了她。只要她老老實(shí)實(shí)不犯錯，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便了。誰知道世事無常，安妃居然咸魚大翻身，成了唯一一位皇嗣的母親。
    由于出身問題，安妃對葉明凈救小桃的舉動到?jīng)]什么意見。她道：“你一個人求也沒用，我陪你一起，求皇后娘娘開恩。”說著就要跪下。
    葉明凈頭大如斗，趕緊拉住她，低聲道：“母妃，我是晚輩，怎么跪都不為過。你要是跪下，讓皇后娘娘的臉往哪兒擱？不如你去找父皇吧，看父皇怎么說。”然后叫道，“馮立。你過來”
    等馮立來了后，她道：“母妃要去皇上那里。你找著機(jī)會對譚公公說，我母妃累了，最好想個法子讓她休息休息。”
    馮立領(lǐng)命而去。
    安妃來到宣明宮，馮立進(jìn)去通稟。低聲將葉明凈的吩咐說了一遍。
    譚啟看看承慶帝。承慶帝沒好氣的道：“我是給她收拾爛攤子的不成？勸不動人就往我這兒塞。”
    馮立垂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承慶帝又問：“你家公主可還吃得消？”
    馮立道：“公主還在堅持。”
    承慶帝的臉很陰沉，道：“你去告訴你家公主，問她值得嗎？要是想通了，只需吩咐一聲她的侍衛(wèi)，事情就能辦好。”
    馮立應(yīng)諾退下。
    安妃被告知，皇上公務(wù)繁忙，請先在偏殿休息等候。安妃在偏殿喝了杯茶，安靜的等候，漸漸就有些瞌睡……
    馮立再次回來，對承慶帝道：“公主說，但求無愧于心。”
    承慶帝的臉全黑了，怒道：“這種奴才，你們怎么早沒處置了？”
    馮立垂頭不語。譚啟提醒：“皇上，馮立的身份公主還不知道，有些事不宜插手。”
    承慶帝仍舊沒消氣，問：“計都呢？他會不知道？”
    馮立答道：“計侍衛(wèi)知道。好像他和公主還專門討論過這件事。小桃的房間里，并沒有明確標(biāo)志著葉息觀名號的物品。計侍衛(wèi)昨晚去過柴房，應(yīng)該是叮囑小桃去的。畢竟，牽扯出葉息觀小桃就死定了。不說還能有條活路，她會明白的。”
    承慶帝仍是不滿：“****之仁”
    譚啟看了看馮立，心中有不同的答案。公主這一舉動，給了無數(shù)底層宮女一線希望。私下里，他們開了賭局。有賭小桃結(jié)局的，有賭五公主能堅持多久的。現(xiàn)在，小桃這一普通宮女的命運(yùn)，已經(jīng)引起了全宮廷宮女、太監(jiān)們的關(guān)注。
    他已經(jīng)吩咐小徒弟去買五公主贏了。薛皇后早在五年前就上了女帝這條船，除非她瞎了眼才會轉(zhuǎn)換陣營。
    而皇上，巴不得她轉(zhuǎn)換陣營呢，好一網(wǎng)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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