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7章
這張臉,無論看幾次,都還是會被驚艷到。撇開性格缺陷不說,他真的生了一副好皮相。不同的角度去看,竟也有不同的帥法。</br> 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驚艷的時候。</br> 曲筱陽盯著男人那一如既往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臉,滿腦子都是問號。</br> “你、你怎么會在這兒?!”</br> 曲筱陽方才險象環(huán)生,心里這樣想了,便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br> 單世鈞似乎有些無語,微微錯開眼:“能動就先起來。”</br> “……抱,抱歉。”</br> 曲筱陽回過神,這次連耳朵都紅了。</br> 她不敢再繼續(xù)賴人懷里,手往地上一撐,立刻側(cè)身翻了下去。然而背部落地時,腳底下卻沒地兒踩實(shí),整個人迅速朝著山下滑了去……</br> “呃……!!”</br> 這邊單世鈞反應(yīng)倒是很快,長臂一伸便將曲筱陽死死摁在地上,瞬間止住她下滑的趨勢。</br> “留神。”男人沉聲道。</br> 曲筱陽驚魂未定,急促的呼吸帶得胸口劇烈起伏。她沒想到他們所在位置的坡度會這么陡峭,且不說根本沒有落腳之處,就算是手腳并用也未見得能攀住這道坡。她必須全身緊貼著地面,張開雙手,十指扣進(jìn)泥土里,才能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不往下滑。簡直就是極限挑戰(zhàn)。</br> 曲筱陽定了定神,悄悄抬頭朝下望了一下。只一眼,就讓她立刻縮回了頭,躺回原地裝死。</br> 他們目前的處境可說是非常尷尬。</br> 一般情況下,盤山公路都是隨海拔提升呈Z字型上升的。就算從上層的公路滾下來,不出意外,應(yīng)該很快能抵達(dá)下一層的公路。然而,之前發(fā)生山體滑坡的這一段路,剛好是從山背繞過來時的轉(zhuǎn)折段,所以離山崖下方的另一層公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需要跨越兩個以上的‘層級’才能到達(dá)。以垂直距離來講,他們原先所在的路段反而離他們近一些。</br> 從小到大都是資優(yōu)生的曲筱陽,終于也切身體會了一次‘上不得下不去’的尷尬。</br> 她不敢再亂動,只能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穩(wěn)如泰山的男人。不管情不情愿,她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男人了。</br> 在曲筱陽戰(zhàn)戰(zhàn)兢兢、手足無措的這段時間里,男人早已站起身來。他右手撐著一棵看上去很瘦弱的水杉,兩條修長勁瘦的腿一前一后地踏在泥濘的陡坡上,像生了根似的,穩(wěn)穩(wěn)立于陡坡之上。他微微仰著頭,似在觀察上方的情況。</br> 從曲筱陽的角度看過去,男人長身玉立,孤高卓絕。微微仰頭時,露出的下頜線條清晰又流暢。</br> 同處困境,她身陷泥濘,狼狽到需要四肢并用才能勉強(qiáng)茍住,而男人卻臨危不亂,挺拔如堅韌的勁松,又穩(wěn)又颯。</br> Emmmmm……</br> 曲筱陽安慰自己,這是造物主的公平——贈予他矯健的身手,便拿走他的情商。</br> 正這么自我開解的時候,單世鈞忽然回頭看向她。</br> 曲筱陽沒料到他會有這個舉動,視線猝不及防地和他撞上,心里‘咯噔’一下。</br> 她剛才雖然算是有些放肆地盯著男人看,但好歹心中坦蕩蕩。然而眼下這有點(diǎn)類似于‘被抓包’的情況,感覺就不太對味了。以男人的腦回路,指不定會以為她對他有意思……嘖。</br> 事實(shí)證明腦補(bǔ)太多的人是她。</br> 單世鈞淡淡看了她一眼后便移開了視線,只禮貌地朝她遞出一只手:“站得起來嗎?我們從這兒上去。”</br> 曲筱陽愣了一下:“……上去???”</br> 她再次抬頭瞻仰了一下那比醫(yī)療用的角鋼還要陡峭的坡度,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br> 怎么上?攀巖嗎?</br> 哦對,這兒還沒巖可攀,只能攀泥巴。還得祈求那坨泥巴沒被雨水沖得太松散。</br> 曲筱陽又開始不可抑制地手腳冰涼,掌心冒汗了……</br> 單世鈞看穿她的想法,難得耐心地解釋道:“下山比上山難。路遠(yuǎn),也更容易打滑。”</br> 曲筱陽暗自嘆了口氣。</br> 人生真是太難了,不進(jìn)則退,不上就得下。怎么就沒有一個原地等待救援的選項(xiàng)?</br>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還不如早死早超生。</br> 曲筱陽閉了閉眼:“你等我五秒鐘。我做一下心理準(zhǔn)備。”</br> 男人眼神微動,別過頭,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似有些忍俊不禁。</br> 待曲筱陽睜開眼后,看到的又是對方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br> 男人沖她輕點(diǎn)了一下下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你走前面,我告訴你怎么走。”</br> 曲筱陽眨巴了一下眼:“行,我走前面,幫你擋泥石流。”</br> 單世鈞:“……”</br> 冷場。</br> 曲筱陽:“……開玩笑的,你那是什么表情。”</br> 她心里清楚,單世鈞主動殿后是為了保護(hù)她。如果她掉鏈子,他在下面也能及時作出反應(yīng)。只是不知為什么,對著那張臉,總?cè)滩蛔【蜁霊簧蟽删洹?lt;/br> 單世鈞沒搭話,只再次將手伸到她面前。</br> 曲筱陽可沒打算在這種生死時刻逞強(qiáng),她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單世鈞遞過來的那只手。</br> 男人頓了頓,而后緊緊握住了曲筱陽的手,將她從泥濘的地上拉了起來。</br> 他的手掌寬大有力,掌心的溫度令人心安。</br> 曲筱陽心里還是虛得不行,另一只手也不自覺地攀住了男人的胳膊。他就像是暴雨洪流中的那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想放手。</br> 她借著外力,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身形。剛踩實(shí)在斜坡上,左腳腳踝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鉆心的痛。曲筱陽臉色微微一僵。</br> 經(jīng)驗(yàn)告訴她,不是單純的扭傷,極有可能是脫臼了。要不人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呢……</br> 單世鈞見她臉色不太對,還是追問了一句:“怎么了?”</br> 曲筱陽斂眸,微微搖頭:“沒事,只是有點(diǎn)不太適應(yīng)……沒爬過這么陡的山。”</br> 單世鈞眼神微微一緩:“放心,不會讓你摔下去的。”</br> 曲筱陽輕輕點(diǎn)了一下頭:“……嗯,謝謝。”</br> 總覺得這男人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哪兒不一樣,又說不太上來。曲筱陽想,許是這種生死存亡的險境,為他直男癌的那一面添了一層‘英雄’濾鏡。</br> *</br> “重心放前,別直著腰。”</br> “看見你左前方的那棵樹了嗎?抓住樹干,腳踏在十點(diǎn)鐘土壤比較干的那個位置。對。”</br> “別踩那塊石頭,踩這條溝。手,攀住這邊。”</br> 曲筱陽依據(jù)單世鈞的指示,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上攀爬,還真沒再踏錯過。雖然這是她從前無法想象的挑戰(zhàn),雖然她的速度很慢,但有這個人在身邊,莫名就多了很多信心。即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即使劇烈的疼痛讓她背上沁出了一層冷汗,她也沒有停下腳步。</br> 途中有個角度非常刁鉆的小土坡,曲筱陽需要用力將腳尖踢進(jìn)土里才能踩實(shí),但這樣做無非是讓她受傷的腳踝傷上加傷。腳背扭曲的程度,疼得她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只能死死咬著唇,愣是強(qiáng)忍著沒有哼一聲。</br> 就在這時,身后的男人忽然毫無預(yù)兆地貼近過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br> 曲筱陽心里一驚,重心立刻偏了半寸……</br> “……!??”</br> 那半聲驚呼卡在嗓子里打了個轉(zhuǎn),男人另一只手已經(jīng)迅速扶住她的肩,幫她穩(wěn)住了身形。</br> 曲筱陽差點(diǎn)被嚇掉了魂,轉(zhuǎn)頭瞪他:“你干什么?”</br> 哪兒有人是這樣的。一聲不吭搞突然襲擊,是嫌她死得不夠快嗎?</br> 單世鈞沒說話,幽深的黑眸盯著曲筱陽慘白的臉看了半晌,最后目光落到被她自己咬破的嘴唇上。</br> 那抹鮮艷的紅讓他瞳孔微微一縮。</br> “受傷了怎么不早說?”</br> 曲筱陽低頭抹去額上細(xì)密的冷汗,漫不經(jīng)心地說:“就腳扭了一下,你這大驚小怪的,輕傷都能被你嚇成重傷。”</br> “……”</br> 見單世鈞不語,曲筱陽苦哈哈地打趣:“而且大哥,以咱目前這情況,說與不說,有什么區(qū)別嗎?”</br> 單世鈞意味不明地盯著女人看了兩秒,似有些無奈地暗嘆了口氣。</br> 他兩步邁到曲筱陽身前,背對她微微蹲下|身:“上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