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第一個月，事務(wù)繁忙，時間便過去得飛快。
    趁著臨近春節(jié)，易購在線上又小小的促銷了一把，這次力推的是上次雙十一反響不錯的電子3C以及嘗試搭配的過年消費品組合。
    易購從月初緊張到月末放假的最后一刻，其它兄弟公司則是在做完年終匯報工作之后收下行業(yè)第一梯隊的年終獎，準備安心過年。
    方卓這個月的周末基本沒有休息，公司視察和現(xiàn)場發(fā)紅包占據(jù)了他絕大部分時間，剩余的時間則是維系行政關(guān)系，包括但不限于領(lǐng)獎、送錦旗、捐獻設(shè)備、聯(lián)絡(luò)資源、承諾投資。
    ——大過年的，來都來了，意思意思，都是小意思。
    方卓頻頻說著這樣的話，也頻頻聽到這樣的話。
    他的總裁辦同樣收到不少禮物，有銀行，有商會，有下屬，有易購合作的各種品牌商，有熟悉的朋友和一面之緣的企業(yè)家，甚至，索尼方面還專門給他這位外部董事送了新年大禮包。
    但最讓方卓印象深刻的還是馬華騰，自己的QQ上收到了8.8QB和來自QQBOSS的新年祝福語——意思意思，新年發(fā)發(fā)。
    方卓對此十分感動，在企鵝的聊天工具上和馬華騰閑聊之后想起來負責(zé)新浪郵箱業(yè)務(wù)的張小龍，專門給他打了個拜年電話，聊了一番工作狀況。
    感動歸感動，一碼歸一碼，也是為了Pony好，聊天工具哪能這么壟斷，彼此競爭才能有利于雙方的發(fā)展。
    方卓猶記得上回在義烏的晚宴上，Pony對馬伝吐槽的表態(tài)，說拍拍網(wǎng)是微創(chuàng)新。
    其實，他覺得企鵝潛力還很大，哪能只是微創(chuàng)新的地步，必須要有人來逼出企鵝的強創(chuàng)新能力，不能躺在QQ的流量上吃老本。
    如此富有挑戰(zhàn)的工作，自己愿意一試。
    1月28日，除夕，從早晨到晚上，方卓的手機仍舊響個不停，直到快沒電的時候他接了來自冰芯總裁邱慈云的拜年電話，決定這就是最后一則通話。
    說是拜年，仍舊免不了的聊了會工作。
    順帶著，邱慈云匯報另一件事。
    “方總是3號的航班去香江對吧？香江5號有個半導(dǎo)體協(xié)會的會議，如果我消息沒錯，臺記的幾位技術(shù)專家都會參加，3號的時候我和你一起飛香江吧?！鼻翊仍普f道。
    “技術(shù)專家都有誰？”方卓問道。
    邱慈云答道：“有方總你掛念著的梁孟松，這一趟我也主要是想和他聊聊，張忠侔和蔣尚義今年都要退休，現(xiàn)在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恐怕他心里未必像以前那么踏實?！?br/>     方卓轉(zhuǎn)了轉(zhuǎn)念頭，他知道邱慈云之前對自己那么在乎梁孟松有些不以為然，這次卻主動請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來和胡正明胡教授合作的增多。
    胡教授肯定對梁孟松的能力如數(shù)家珍，也勢必會和邱慈云聊企業(yè)的人才與技術(shù)問題。
    “好，那我們3號見，這一趟要是見到梁孟松，就是我第三次邀請他了?！狈阶肯肓讼?，“臺記的交接沒有塵埃落定，他肯定還是不會答應(yīng)，何況，身上又背著競業(yè)協(xié)議?！?br/>     “嗯，但要讓他知道冰芯的橄欖枝仍然還在。”邱慈云也清楚情況。
    方卓放下心來，邱總有這樣的心理預(yù)期就好，挖人這種事，得有耐心。
    通話結(jié)束，手機也耗盡了最后一絲電。
    春晚即將開始，熱氣騰騰的餃子也已經(jīng)盛在碗里。
    方卓放下不會再被打擾的手機，真正的開始進入休假狀態(tài)，但是心里卻偏偏又有一種復(fù)雜感覺。
    他怔然數(shù)秒，由衷的發(fā)出感嘆：“怎么感覺好像一事無成呢？”
    幾乎沒有意外，今年還沒公布的福布斯和胡潤內(nèi)地富豪排行榜仍舊是方卓蟬聯(lián)，這也將是他第三次位列榜首，今天白天還和家人閑聊過這個。樂文小說網(wǎng)
    然而，內(nèi)地首富卻自言一事無成。
    這讓大家都驚愕的笑出來，好像有點太……太裝了？
    “兒子，請問，你是因為沒有成家才有這樣的感覺嗎？”母親趙淑梅只能從這樣的角度來理解兒子的感嘆。
    “哥，你對有成的定義是什么？”妹妹趙素祺邊吃餃子，邊笑著問道。
    方卓微微搖頭，指了指電視，春晚已經(jīng)開始了。
    他其實也不太能說出來這種突如其來的內(nèi)心感受。
    或許是因為冰芯仍舊在摸索90nm的風(fēng)險量產(chǎn)，它距離世界一流乃至中芯都還相差很多。
    或許是因為易購雖然起步，可是淘寶的體量已經(jīng)隱約有巨頭模樣。
    或許是因為時間變成06年，易科的手機項目仍舊有待進步，而蘋果保密的手機項目仿佛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追趕之路始終在腳下，方卓覺得自己已經(jīng)用盡全力，仍舊不清楚到底能做到什么樣。
    何時長纓在手，能夠縛住蒼龍？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方卓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餃子，種種思緒都褪去，萬水千山，雄關(guān)漫道，一橋飛架南北，天塹終變通途。
    他吃了口餃子，有些夸張的豎起大拇指：“我媽這手餃子真是絕了！這個味，我一吃就知道！”
    一家人都在注視方卓吃餃子，聽見這樣的夸獎紛紛大笑。
    方卓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們笑什么？爸，舅舅，你們笑啥？看我干什么？吃啊?！?br/>     連平時很老式長輩風(fēng)的父親都在咧嘴笑，這是怎么回事？
    還是妹妹給出了解答：“哥，你這碗餃子是薇姐臨走前包好，凍在冰箱里！”
    方卓：“……”
    他強行挽尊，悻悻說道：“原來是薇薇跟我媽學(xué)了包餃子，學(xué)得挺好……”
    客廳里的笑聲更大了。
    趙淑梅沒有介意被認錯餃子，問道：“你給她打電話了嗎？祺祺，把你哥手機拿去充電，等會打個電話，給人家父母也拜個年?！?br/>     “傍晚時候就打了，過會?！狈阶勘P膝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吃餃子。
    春晚載歌載舞，父親和舅舅閑聊，母親和舅媽閑聊，妹妹在旁邊削蘋果。
    方卓的心思又情不自禁的轉(zhuǎn)到公司的事情上。
    八點半，兩部手機都再次熱情的開機，迎接一年當中最密集的轟炸。
    方卓這時候只要手機開機就不得不接到各方面的拜年電話。
    當然，這也意味著他要流程式的給一些領(lǐng)導(dǎo)拜個年，親哥鄭丹銳和裘小官每年這個時候都打電話，而過去一年中幫了不少忙的發(fā)改、證監(jiān)、銀監(jiān)等部門領(lǐng)導(dǎo)也得真誠的在過年時刻表示感謝。
    電話流程比較枯燥，方卓拿了手機就專門到書房拜年。
    這樣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母親趙淑梅推門走進來。
    “兒子啊，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上回在美國招待我們的小虞，聽說她今年又不回來過年？”趙淑梅問道。
    “等你到都靈的時候就能看到她了，薇薇喊她一起看冬奧會呢。”方卓側(cè)面回答。
    趙淑梅沉吟再三，還是沒再繼續(xù)往下說，只是點點頭。
    方卓等到母親走出書房，想了想，給小虞發(fā)了條短信：“新年快樂，多吃餃子?！?br/>     等到兩通電話過去，虞紅的回復(fù)姍姍來遲——“要你管呢?！?br/>     方卓笑笑，想再回條短信又被來電打斷。
    等到這通電話結(jié)束，卻是又有一條虞紅新的短信——“唐人街過年很熱鬧，舞獅很猛，鞭炮很吵，紐約的月亮沒有家鄉(xiāng)的亮，湊合著看，也還行?！?br/>     方卓只看了一遍短信，這內(nèi)容卻在腦海里轉(zhuǎn)了許久。
    或許，應(yīng)該更強硬的為易科美國市場尋找一位總監(jiān)，易科的歐洲市場已經(jīng)并行獨立出來，也發(fā)展的不錯，小虞回國絕不會沒有能夠發(fā)光發(fā)亮的位置。
    晚上11點，方卓用兩部手機處理完所有應(yīng)該拜年的關(guān)系，決定讓除夕的最后一個小時來陪伴家人。
    重新窩回沙發(fā)，沒看一會春晚正好看到趙本山的小品《說事兒》。
    這是趙本山、宋丹丹、崔永元主演的小品，以節(jié)目《小崔說事》為背景，是小品《昨天今天明天》的續(xù)集。
    ——白云出版《月子》，愛面子講虛榮，黑土則本色如初，兩人因此產(chǎn)生差距和矛盾，由小崔出面調(diào)解。
    方卓曾經(jīng)看過很多次這個小品，對故事和臺詞都很熟悉。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今年這一版的小品還內(nèi)涵了一把自己。
    ——宋丹丹吹噓：出版社拿到《月子》出版權(quán)，有信心六個月之內(nèi)解決競爭對手。
    ——趙本山拆臺：唉呀媽呀，六個月解決對手，首富都笑了！
    易購上線的時候，李果慶曾經(jīng)接受記者采訪，宣稱“六個月之內(nèi)解決競爭對手”，結(jié)果則是易購越來越壯大。
    方卓沒想到看個小品都能冷不丁的被cue到，真是隨著臺詞笑了。
    這特么……趙本山的小品也跟著更新啊。
    伴隨著客廳里家人的爆笑，方卓默默拿起手機，找到李果慶的號碼。
    盡管易購和當當存在競爭，盡管自己多次和他有點小沖突，但絕沒有這種情況下希望對方被提到的心思，尤其，趙本山的小品經(jīng)常會有句子被拎出來熱傳。
    方卓真心的給李果慶發(fā)條短信。
    ——慶子，對不起。
    方卓無比期待手機傳來李果慶的反饋。
    然而，即便春晚開始倒計時，李果慶也沒有回復(fù)，即便方卓凌晨兩點入睡，也始終沒收到短信。
    二零零六年，大年初一的凌晨，方卓迷迷糊糊的最后一個念頭。
    大約，慶子是能與這個世界和解的。
    ……
    2月3號，大年初三，上午。
    申城的機場沒有往日的熱鬧。
    方卓一行人在等待中行路演團隊的匯合，將要一起飛往香江。
    方卓沒帶太多人。
    常規(guī)的四位安全助理，兩位部隊回來的陳昭和石濱，兩位紐約過來的阿虎和大剛。
    臨時秘書虞海，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虞紅的親弟弟，工作逐漸熟練。
    冰芯總裁邱慈云，他是想秘密會晤梁孟松，釋放招攬善意，這個事不宜人多。
    距離中行過來的時間還有一會。
    方卓翻看報紙，隨口詢問虞海：“你過年在哪過的？初三就工作，家里也說了吧？”
    “我回廬州陪我爸過的年。”虞海答道，“我媽初一飛紐約去看我姐了，也沒人說我什么，都讓我好好工作?！?br/>     方卓知道虞家父母是因為長期異地和觀念不合而離的婚，想了想，又問道：“你姐總是在國外工作，什么時候把她調(diào)回來，這樣也能多見見家人。”
    虞海猶豫著沒接這話。
    方卓側(cè)頭看了小年輕一眼。
    “我姐可能不會同意，我過年給她電話還聊起來易科的工作?！庇莺Ｕf道，“她特有工作激情，說公司在憋一個大項目，她到時候要親手干死蘋果，可能大概似乎沒有回國的想法?！?br/>     方卓：“……”
    小虞肯定是能有這樣的豪情。
    他愣了兩秒，說道：“干死蘋果可能有難度，但你要學(xué)習(xí)你姐的這種工作精神。”
    虞海點點頭，從小到大就是以自己姐姐為榜樣。
    不過，姐姐過年電話里又一次囑咐了自己，跟在方總身邊不要酗酒，不要抽煙，不要犯錯誤。
    虞海當時都應(yīng)了下來，只是提出一點質(zhì)疑：“我看方總不抽煙啊，平日里也不讓我抽?！?br/>     他一度懷疑越洋電話信號不好，沒聽到姐姐的聲音。
    但事后回想，總覺得是有什么問題。
    “喲，終于來了，虞海，拿著?！?br/>     方卓看到了中行的團隊，站起來把報紙塞給虞海。
    虞海連忙跟著起身，知道對面領(lǐng)頭的就是領(lǐng)導(dǎo)。
    然后，他看著那位李行長居然熱情的給了方總一個大大的擁抱。
    方卓也有點懵，笑道：“李行長，你們那的過年習(xí)俗是見面抱一個嗎？太熱情了?！?br/>     “這是感謝方總愿意陪我們走一趟，大過年的，麻煩了，麻煩了?！崩钚虚L笑容滿面，“這都還在法定假期里呢?！?br/>     方卓和團隊其他高層一一握手，又笑道：“我可是咱們行里正兒八經(jīng)的董事，給自家辦事，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他打趣道：“年頭里辦事才好呢，吉星高照，咱們這路演肯定效果好?！?br/>     一行人皆笑，雖然都是用掉了陪伴家人的假期，但這次中行的香江路演是上市之始。
    吉星高照，路演順利，備受矚目的中行上市距離最后的成功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