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戰(zhàn)略規(guī)劃(二合一)
    “虞叔叔,這是虞紅給你買的鋼筆,這支萬寶龍的款式比較低調(diào),用起來很不錯?!?br/>
    “虞叔叔,虞紅準備的茶葉,說起來,她不喝茶,還和我征詢了下意見才定下來這款佛手,咱們皖省的茶葉多,偶爾試試其他地方的茶葉也別具一番風味?!?br/>
    “虞叔叔,這套茶具就是她自己挑選的了?!?br/>
    方卓把提前一天過來的虞正祥迎至辦公室,拿出準備好的禮物。
    今天一直陪著聊天的韋博運瞧著自己沒有被驅(qū)趕,便跟到辦公室,忙前忙后的泡茶、遞茶,儼然是一副秘書的模樣。
    虞正祥聽了韋博運的自我介紹,但有點弄不清這個架勢,也就沒有多深究,一致的保持禮貌客氣。
    這一趟過來,他的心情其實略微復雜。
    關(guān)于方卓這個人,他一直有簡單但又看不懂的關(guān)注。
    最開始,聽說女兒上學期間加入一個草創(chuàng)公司→懷疑女兒被騙了。
    后來,草創(chuàng)公司不斷融資→騙局變大了。
    再然后,這個公司被政策限制→騙局被戳破了。
    然然然后,女兒轉(zhuǎn)戰(zhàn)另外一家公司→新的騙局出現(xiàn)了!
    隨后便是女兒去美國拓展業(yè)務,公司跳躍式發(fā)展直至上市……
    虞正祥不得不承認,女兒可能沒進入過騙局,是這個世界變化和發(fā)展都太快,是自己無法理解那種層面的事情,而這個過程中最關(guān)鍵的人物,也就是面前這個年輕男人。
    如果從媒體上留意到的信息來綜合評價,那就是四個字——
    呼風喚雨。
    或者,興風作浪。
    偏偏,人家的浪越來越大,直到現(xiàn)在成為福布斯排行榜的內(nèi)地首富,成為“談笑是產(chǎn)業(yè),往來皆領(lǐng)導”的大人物。
    虞正祥真正切身感受到這位的能量是去年年初時得到來自醫(yī)科集團的醫(yī)療物資援助,這讓縣里工作得到市里領(lǐng)導的巡查褒獎。
    還有就是這一趟抵達廬州后聽同期干部的閑聊八卦。
    也就年前沒幾天的事,省里市里因為這位的脾氣而召開專門會議,隨后還有他在公開會議上對一位副頭目不假辭色的傳說。
    虞正祥自己是副處,深知一位副頭目的能量。
    這反而比聽到方卓和某某大領(lǐng)導有聯(lián)系更讓他有清晰的真實觸感。
    只是……
    現(xiàn)在聽到這樣一位大人物一口一個“虞叔叔”的叫,真是萬分別扭,心里像有什么東西在扒拉!
    “虞叔叔,還有這酒,也是虞紅買的?!狈阶奎c清禮物,忽然瞧見辦公室的四箱茅臺,順手提起來放在桌上,“她說是年份茅臺,也不知道從哪買的,雖然人在國外,但酒應該真。”
    旁邊的韋博運眼睜睜瞧著自己昨天拎來的茅臺被送出去,咳了一聲,嚴肅的說道:“我對茅臺有些了解,這酒從包裝上看就很真?!?br/>
    他提出進一步的建議:“要不,我開箱幫忙看看酒花?”
    方卓笑而不語。
    虞正祥知道女兒的心意,也知道她平時不怎么喝酒,說道:“不至于假吧?她倒是不太喝酒,也不太懂這個?!?br/>
    韋博運邊擼袖子邊笑道:“叔叔,放心,我來看看,我這眼力就跟那茅臺經(jīng)銷商沒兩樣!”
    虞正祥默許了。
    方卓這會倒是有點哭笑不得,喝了口茶,說道:“虞紅現(xiàn)在特別忙,她又特別有事業(yè)心,去年我很正式的和她聊過,要不要回國負責市場,她嘴上說著考慮,還是沒給出回應?!?br/>
    虞正祥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她是對我和她媽媽的分開很在意?!?br/>
    方卓不知道該說什么,應該也有這個因素。
    韋博運已經(jīng)拿出酒瓶,賣力的搖出酒花,熱切的說道:“方總,方總,虞叔叔,你們看,你們看,這酒最起碼是30年的茅臺老酒,那個,那個,沒買錯?!?br/>
    方卓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虞正祥也點點頭,好歹是那么大一個公司的高層,能找到靠譜的人買買酒還是正常的。
    韋博運得到認可,重新把酒裝進盒里,心里開始猜測起這位客人和方總的具體關(guān)系。
    禮物都放在了虞正祥這一側(cè)。
    “這一趟過來,一是想感謝方總對虞紅的照顧,二來也是再次謝謝方總前年對我們縣的支援。”虞正祥說明了兩個來意,至于第三個沒說出口的來意嘛,也是想親眼看看方總是什么樣的人。
    他在電話里和女兒聊過方卓,也試著問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但這沒得到什么結(jié)果。
    虞正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中間到底是不是有點情況。
    他自己的婚姻結(jié)局并不好,不管是從經(jīng)驗還是期望來說,都想看到女兒有個更好的歸宿。
    偏偏,方卓這樣一個偶爾會在父女電話里聊到的人又比較……比較不一般。
    “虞叔叔,我們之間談不上照顧不照顧,虞紅很有能力,為醫(yī)科和易科都做出很大的貢獻?!狈阶款D了頓,“也就是有一點讓我覺得可能有些不好,因為產(chǎn)品業(yè)務的重心,她不得不負責美國方面的業(yè)務?!?br/>
    “雖說現(xiàn)在的通訊、網(wǎng)絡都很發(fā)達,虞紅在美國,在紐約,我們往往一兩周就一個電話,有時候忙起來一兩天便是一個電話,但畢竟人在國外,她對你就不太能盡盡孝心?!?br/>
    “不管虞叔叔和阿姨怎么樣,虞紅心里對于這一點肯定是有遺憾的?!?br/>
    虞正祥聽著這話,許久沒有出聲。
    如此沉默過后,他幽幽的說道:“虞紅和我都是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才打一個電話?!?br/>
    方卓:“……”
    韋博運微微瞪大眼睛,心里已經(jīng)編排出一場大戲。
    這時,方卓抬手喝茶,瞥了一眼晨星半導體的市場總監(jiān)。
    作為能被派來開拓市場的人物,韋博運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歉意的說道:“方總,虞叔叔,我等會和公司有個網(wǎng)絡會議,得先告辭了?!?br/>
    “好的,韋總,合作的事都好說,只要你們產(chǎn)品過硬,長虹一定會有所考慮,我們冰芯也是敞開門做生意,絕對歡迎晨星半導體的訂單。”方卓起身笑道。
    虞正祥也跟著起身,糊里糊涂的一同送了韋博運離開。
    傍晚時分的廬州很冷。
    兩人重新回到辦公室,方卓添了熱茶。
    “虞叔叔,晚上就在我們食堂嘗嘗專門從申城來的大廚手藝?!狈阶垦?,“我敢保證,整個廬州,不管餐廳還是食堂,現(xiàn)在就是我們冰芯的水平最高?!?br/>
    虞正祥被冷風吹了吹,還是想和這位有性格的內(nèi)地首富保持合適距離的,既不想影響女兒的事業(yè),也不想在行政上被誤傷。
    他婉拒道:“方總,我來之前和朋友約好了晚餐,平時在縣里忙,也難得來廬州,今天就不打擾了?!?br/>
    “這樣啊……”方卓沉吟,“虞叔叔什么時候回去?我這些天都在冰芯,好不容易見虞叔叔一面,就這樣放你回去,虞紅肯定得說我招待不周。”
    “客氣,客氣,方總,后面有時間?!庇菡槲⑿Φ馈?br/>
    他看了眼手表,準備最后告辭前的說辭:“不知道虞紅在紐約忙不忙,我回去和她電話還得看看時差。”xしēωēй.coΜ
    “她平時確實忙,美國那么大一個市場,各種問題都很多?!狈阶靠闯鲇菡榈囊馑?,打算也客套客套,結(jié)束這次會面。
    這時候,說曹操,曹操到。
    方卓的手機響了,正是虞紅打來的越洋電話。
    谷</span>他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
    沒等開口,虞紅的聲音就在辦公室響了起來。
    “哈哈哈,你媽太有意思了!”
    “還有你妹妹,哦對,你爸是個冷幽默??!”
    “你們一家怎么都那么有意思?”
    辦公室很安靜。
    手機即便沒開外音,通話聲也清晰可聞。
    方卓“咳”了一聲:“是么?嗯,虞叔叔正在辦公室,我和他品茶呢?!?br/>
    虞紅的聲音驀然一滯,咦?不是明天才來嗎?更改計劃了?
    “那你把電話給他?!彼绱苏f道。
    虞正祥默默接下方總遞過的女兒打來的電話。
    他沒多聊,簡單問了幾句便結(jié)束通話。
    方卓拿回來的時候電話已經(jīng)掛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同時喝茶。
    天色已經(jīng)暗了。
    “虞叔叔?!狈阶客饪戳搜?,客氣道,“這么晚了,就在我們食堂嘗嘗飯菜吧,也看看我們冰芯的工程師?!?br/>
    虞正祥點點頭,簡潔的答應道:“好?!?br/>
    不是因為聽到女兒在美國陪人家的父母而心中起疑,就是想看看冰芯這全國罕見的工程師隊伍。
    他也不解釋先前說的什么約好的飯局,就是一口答應下來。
    方卓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倒也不驚訝。
    他笑著起身:“不知道虞叔叔對半導體感不感興趣,很多時候我在他們旁邊都是聽個熱鬧?!?br/>
    虞正祥對半導體不了解,但知道冰芯這樣一個落地在廬州的百億項目。
    之前冰芯落地時,縣里同僚還激烈的辯論過這個項目到底有沒有百億。
    就好像從前說百萬大軍,不少人都覺得這是個虛指。
    晚上六點鐘,冰芯食堂放飯。
    方卓驚喜的從邱慈云臉上瞧出一絲輕松之意。
    他也不問到底是不是有進展,只幫忙端盤上菜。
    虞正祥瞧著方總這姿態(tài),和自己想象中的霸道總裁完全不一樣。
    隨后,他又發(fā)現(xiàn)真如方總所說,在一群技術(shù)專家旁邊就是聽個熱鬧。
    虞正祥滿頭問號,扭頭看到方總卻是聽得津津有味。
    “虞叔叔,我也聽不懂的?!狈阶坑X察出虞正祥的疑惑,笑著說道,“雖然聽不懂,但我得裝作能聽懂的樣子,把氣氛給搞熱,沒準能激發(fā)他們的思路?!?br/>
    邱慈云、吳金剛等人哈哈大笑。
    雖說是開玩笑,可方總這樣的人來搞氣氛,還是挺受用的。
    虞正祥也跟著笑,本想在這頓飯試探試探的心思也淡了,什么跟什么都不了解,問什么呢?還是等女兒回來當面聊吧。
    因為有冰芯這樣的重大項目出現(xiàn)在皖省,相關(guān)媒體對于半導體的討論也多了很多。
    虞正祥在縣里都能跟同僚聊上幾句這個。
    他等著一群專家聊天興致告一段落,問了個問題:“方總,冰芯要做的是邏輯芯片還是存儲芯片?”
    “虞叔叔有所不知,冰芯其實是做晶圓代工,只是芯片制造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方卓笑道,“距離芯片成型還有一個大的環(huán)節(jié),我們生產(chǎn)出來的是一個集成很多芯片輪廓的產(chǎn)品,得找工廠把晶圓切割和封裝出來?!?br/>
    虞正祥點了點頭。
    邱慈云和吳金剛等人邊吃邊看方總賣弄行業(yè)常識。
    方卓繼續(xù)說道:“但這也是一個好問題,我們做的晶圓是屬于邏輯芯片,就是電視、播放器里用的那種,不是電腦用的內(nèi)存?!?br/>
    “冰芯相當一段時間內(nèi)的代工選擇都不會去碰存儲。”
    邱慈云和吳金剛的臉色都嚴肅起來。
    “為什么呢?”虞正祥有點不解,“我看新聞上中芯不是做這個很好嗎?”
    “去年,哦不,前年了,前年中芯開始給爾必達代工DRAM,據(jù)我所知,是簽了五年的代工協(xié)議來換取對方的技術(shù)轉(zhuǎn)讓吧?”方卓看向中芯的技術(shù)骨干吳金剛。
    吳金剛點點頭:“是130nm的堆疊式DRAM技術(shù)?!?br/>
    “先不說這個技術(shù)問題,當然,我的看法都是基于冰芯當前的情況,不是指責中芯的選擇?!狈阶肯缺砻髁?,免得誤傷,“技術(shù)層面,冰芯肯定力有不逮的,其次,DRAM存儲產(chǎn)業(yè)的競爭太大太血淋淋了?!?br/>
    “三星92年先搞出了64MDRAM,后面數(shù)年瘋狂的沖擊日本NEC的市場?!?br/>
    “NEC撐不住虧損,退出DRAM,這導致國內(nèi)和它合作的華虹也沒了存儲的生意,只能轉(zhuǎn)而去做代工?!?br/>
    “然后NEC拆掉自己的DRAM事業(yè)部,日立也分拆DRAM事業(yè)部,兩家公司在日本政府的撮合下合力一起搞出個爾必達,這個爾必達呢,還拿了三菱半導體的DRAM業(yè)務。”
    “這樣集合三家大廠的組合,還是持續(xù)虧損?!?br/>
    “三星太強了,其他家虧損,它只是利潤遭受沖擊?!?br/>
    “這個市場的競爭太激烈?!?br/>
    “爾必達持續(xù)虧損,三星被沖擊的也要做代工業(yè)務,連他們都如此,冰芯這樣的小體量更不可能貿(mào)然殺入?!?br/>
    “新玩家想進場,第一個考驗就是被三星、爾必達把持的市場地位,就是要試試能不能虧損得起?!?br/>
    “市場、價格都受制于人,這虧損的不會是1億2億,是10億20億,單位還是美元?!?br/>
    方卓吐了一口氣:“冰芯現(xiàn)在虧不起這樣的數(shù)字?!?br/>
    這時,不用虞正祥詢問,邱慈云開口了。
    “方總,你覺得我們未來能加入戰(zhàn)場么?什么時候會是合適的時機?”
    “三星、爾必達們在擴大產(chǎn)能,中芯拿到技術(shù),整個產(chǎn)業(yè)鏈的產(chǎn)能總量在增加。”方卓分析道,“咱們半導體產(chǎn)業(yè)又向來有周期循環(huán)……”
    “這個周期循環(huán)從過往幾次來看還是很有必然性的,只是或大或小罷了。”
    “但不管怎樣,產(chǎn)能總量是在積累,等大家積累過剩,總會有玩家虧損到破產(chǎn)邊緣,那時就是冰芯入場的時刻?!?br/>
    虞正祥盡管不懂,也從其他人臉上看出些許不贊同的意味。
    等到別家虧損到破產(chǎn)邊緣?
    這其實是方總在婉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