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想奪權(quán),你夠票嗎(二合一)
    10月8日,淅淅瀝瀝的小雨讓申城的空氣里滿是潮濕。
    王風益很討厭這種感覺,甚至覺得有些煩躁。
    不過,他不知道煩躁到底是因為天氣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老弟,你是什么情況?”
    早晨六點鐘坐在恒隆23層的會議室里,王風益發(fā)誓這是自己一年來起得最早的一回。
    “政策要變動,我也很無奈。”方卓喝完溫熱的豆?jié){,把杯子扔進垃圾桶,面對申新科創(chuàng)副總經(jīng)理質(zhì)疑的目光,極其無辜的說道。
    “政策,政策,這,政策……”
    仿佛是這兩個字燙嘴,王風益嘴上翻來覆去的念叨著它。
    方卓凌晨時分從羊城飛回申城,然后立即約了王風益早晨在公司見面,這會盡管疲憊,可仍舊打起精神來應對今天必將迎接的風暴。
    他繼續(xù)反問著說道:“不然我是瘋了么?自己公司是國內(nèi)行業(yè)的第一名,眼看有機會上市,眼看我可能成為國內(nèi)最年輕的上市公司董事長,我腦子有問題放過這樣的機會?”M.XζéwéN.℃ōΜ
    王風益煩惱的情緒仿佛能從臉上溢出來,他質(zhì)疑道:“那你發(fā)公告前怎么不和我溝通?也沒和其他投資人溝通??!”
    “第一,我要是溝通,他們會不會阻礙我發(fā)這個公告?我得趕在政策出臺前表態(tài)?!狈阶柯龡l斯理的說道,“第二,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撤回資金,那掛號網(wǎng)怎么辦?不就死了么?”
    方卓淡淡的說道:“有人不希望掛號網(wǎng)死,那我只能讓它活著?!?br/>
    王風益很希望方卓口中的稱呼不是“他們”而是“你們”,自己也是受害者啊……怎么聽起來像是幫兇似得……
    “王哥,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應該能理解我面臨的情況?!狈阶繙睾偷恼f道,“咱們哥倆不用說,關(guān)系情誼不一般?!?br/>
    王風益抿抿嘴,其實,就是還行。
    方卓隨手從旁邊座位上的包里拿出自家公司最好的那個榮譽獎杯,擺在會議桌上,感嘆道:“欲拿獎杯,必承其重啊。王哥,我知道你有顧慮啊,咱就不提合同不合同的,退一萬步說,企鵝那筆投資我坑沒坑你?”
    今年企鵝第一季度已經(jīng)完成收支平衡,第二季度有了利潤,也因為情況越來越好,申新第二階段的股份購入已經(jīng)提前完成,現(xiàn)在的第三季度成績更是漂亮。
    可以說,這筆由王風益力主的投資在短時間內(nèi)就成了上上下下議論的靚眼成績。
    王風益真心實意的答道:“這筆投資得謝謝老弟?!?br/>
    “再退一萬步,就算你投掛號網(wǎng)虧了,企鵝那邊收益漲上去,兩邊一對沖,王哥你還是那個有能力的副總經(jīng)理。”方卓苦口婆心。
    王風益:“……你這賬算得太好了。”
    方卓正色道:“是現(xiàn)狀如此,是政策逼得我如此,不然我也不會腆著臉求王哥幫忙?!?br/>
    王風益的目光有些游移。
    他嘆了口氣,為難道:“老弟,主要你這個弄得太敏感了,前腳我們剛投完,后腳你就說不能收費,這個政策你到底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王風益不可能被人坑了還幫忙,但顧慮到剛才的話以及閃閃的獎杯,他問出一個必須要弄清楚的問題。
    方卓不答,直接摸出電話給推廣應用小組的鄭丹銳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
    “鄭組長,是不是您親自到我辦公室通知的政策趨勢變化?”方卓干脆的說道,“我必須用我的人格向王風益總經(jīng)理擔保,這件事不是我瞎說。”
    “嗯,是。”鄭丹銳沒有猶豫的給了明確回答,這兩天他和方卓在粵省突擊會友,倒是很明白掛號網(wǎng)將面對的狀況。
    這通電話打得太快,王風益攔都沒攔住,期期艾艾的說道:“鄭組長,哎,方老弟太激動了,我沒有不相信他,主要這個事來得太突然?!?br/>
    鄭丹銳只是“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話,他明白這是在要自己的態(tài)度呢。
    “鄭組長好好休息,這兩天麻煩領(lǐng)導了?!狈阶繏鞌嚯娫挘灶欁缘恼f道,“王哥,實不相瞞,我是凌晨才從粵省飛回來,正陪著鄭組長到那邊訪友,順便談一小塊地皮的生意?!?br/>
    “掛號網(wǎng)失去核心核心的造血能力,勢必要探索更多的可能,電子商務式醫(yī)療藥品的倉儲和配送是個不錯的方向?!?br/>
    王風益心中搖頭,壓根不信這個話,一個公司的核心業(yè)務是能隨意就被替代的么?
    下一秒,他忽然反應過來,詫異道:“粵省地皮?你跑去突擊花錢了?”
    方卓點點頭,一推二五六的說道:“鄭組長的意思,他那邊有關(guān)系,掛號網(wǎng)在麻涌鎮(zhèn)挑了塊地方,它距離省會羊城市區(qū)29公里,距離東莞的市區(qū)22公里,地理位置相當優(yōu)渥?!?br/>
    王風益呆呆的回味了幾秒,失聲道:“你是把融資的錢給花了嗎?”
    方卓還沒開口就聽到會議室外面?zhèn)鱽硇鷩W的聲音,他匆匆對鄭丹銳點了下頭,起身推開半掩的門,瞧見了七家風投的人。
    為首的是IDG資本華夏區(qū)總裁熊瀟鴿,這也是方卓見他的第二面,上回還是在央視的節(jié)目舞臺上。
    人群中相熟的還有今日資本總裁徐新,她的面色有些復雜。
    其余風投的人差不多也都見過。
    “大家都來了啊,進來坐吧?!狈阶亢芾潇o的招呼眾位投資人。
    掛號網(wǎng)昨天晚上發(fā)布公告,這些人打不通自己電話轉(zhuǎn)而開始聯(lián)絡其他高管,等到凌晨時分自己回申后又讓人約好今天上午在公司見面。
    很顯然,他們迫不及待的比約定時間提早很多。
    一群人涌進會議室,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問候和斥責。
    方卓不語,等到眾人落座后才悲痛的說道:“關(guān)于掛號網(wǎng)的重大業(yè)務變動,我也是昨晚剛剛得到消息就不得已下了決定?!?br/>
    “行業(yè)政策變動,線上掛號業(yè)務將會對公眾徹底免費開放,這是無法逆轉(zhuǎn)的大勢?!?br/>
    “本來我是在羊城那邊有事,凌晨才飛回申城,對于未能第一時間通知大家,我深表歉意?!?br/>
    方卓條理清晰。
    然而,正是這樣的態(tài)度愈發(fā)讓熊瀟鴿堅持了自己的判斷,這貨肯定早就知情!
    一切都是預謀好的!
    “方總,第二輪融資是基于掛號網(wǎng)核心業(yè)務線上掛號的發(fā)展,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不管是怎么發(fā)生的,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們都認為已經(jīng)不再適合繼續(xù)合作?!?br/>
    熊瀟鴿單刀直入,拋出自己的決定:“也正好第二輪融資才剛剛達成,我們雙方都不會有太大損失。”
    方卓稍稍沉默。
    然后,說道:“白紙黑字紅公章,你們這是違約?!?br/>
    “寧愿違約,也要終止合作!”熊瀟鴿霸氣的說道,“非要說違不違約,那也得法院判定,這種涉及重大業(yè)務變動的消息,我們居然是從網(wǎng)站上看到,方總,我實在感受不到你的誠意?!?br/>
    方卓輕輕的說道:“我人在羊城,得到最新消息后就立即安排事務,連夜飛回來,一早就約你們,中間只睡了兩個小時,這不叫誠意么?”
    熊瀟鴿冷笑一聲:“如此總裁,旁邊連個電話都沒有?”
    “還真沒有,我跑到羊城的麻涌鎮(zhèn),只來得及讓網(wǎng)站發(fā)布消息,內(nèi)容都是他們自己擬的?!狈阶拷忉尩?。
    熊瀟鴿不信,大手一揮:“我不想和你有這些口舌之爭,今天這錢,你退是不退?”
    方卓毫不猶豫的說道:“違約,不退?!?br/>
    熊瀟鴿怒極反笑:“不退也得退!”
    一個是著名資本的華夏區(qū)總裁,一個是擺了眾多風投一道的新銳老板,兩人唇槍舌劍的語速很快,直到這句說完后彼此對視,旁人才反應過來。
    “方總,你也有頭有臉的人物,上過央視,接過專訪,何必呢?退錢吧?!苯袢召Y本的徐新和方卓打過交道,軟言相勸。
    “就像熊總說的,公司重大事項竟然不提前知會一聲,核心業(yè)務失去盈利可能,融資的基礎已經(jīng)不存在了,你退錢吧。”3i集團的常務副總監(jiān)林嘉皺眉說道。
    達晨創(chuàng)投的副總周梓森也開口道:“別的沒什么好說的,退錢?!?br/>
    一時間,七家風投九張嘴,匯成一個聲音——退錢!
    坐在一邊的王風益蠢蠢欲動,當真有一起勸解的沖動。
    然而,剛才的單獨溝通讓他知道了一件事,掛號網(wǎng)的賬上未必能有多少錢了。
    方老弟這人是個實誠人。
    既然確實是臨時消息,既然是鄭組長親自發(fā)話,既然兩人跑去粵省拿地,那事情顯然就在一個意志的主導下往前走了。
    這是方老弟能決定的嗎?
    不是。
    這樣的話,那不如賣個人情,真撕破臉了也要不來錢。
    王風益這樣思考,卻沒出口幫方卓,他想看看這些人到底能不能逼出來錢。
    會議室里,方卓一個人面對一眾人,沒有開口,他說話也會被淹沒在大家的聲音里。
    然而,眼神代表著態(tài)度。
    等到會議室里的聲音漸漸下去,方卓緩緩開口:“大家前不久還坐在一起雄心壯志,現(xiàn)在碰見事立即反戈一擊,未免太讓人寒心。”
    熊瀟鴿覺得好笑,到底誰寒心???
    方卓表情逐漸悲憤:“事情是突發(fā)的,我也是懷揣誠意的!”
    方卓表情十分悲憤:“你們現(xiàn)在要撤資,那就是讓掛號網(wǎng)死!”
    方卓表情徹底悲憤:“沒有這么欺負人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眾人:“……”
    拜托,您這是,上個月河東,這個月河西,莫欺風投富?。?br/>
    熊瀟鴿只是冷笑,霸道的說道:“你要覺得違約,那就走法律程序,反正,今天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方卓也是冷笑:“我倒想知道怎么個不退也得退?”
    “王總,你怎么說?”熊瀟鴿忽然看向沒有發(fā)聲的王風益。
    一瞬間,包括方卓,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
    七家風投,一家有行政關(guān)系的小老弟。
    王風益真有一種千夫所指的慌張,他“咳”了一聲,猶豫三秒,余光掃過桌上的“國家級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新企業(yè)”獎杯,還是說道:“我們申新,咳,我們申新是和掛號網(wǎng)簽定‘一致行動人協(xié)議’的?!?br/>
    風投們不約而同在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我們中出了個叛徒!
    熊瀟鴿沒勸,只是警告式的說道:“王總,這種時候可得顧全大局?!?br/>
    王風益沒出聲。
    方卓反而笑了,問出一句話:“熊總,到底什么是大局?出了這個門,您去問問民眾,因為掛號網(wǎng)不愿意向他們收錢就要被撤資,到底誰才是大局?”
    熊瀟鴿冷冷的說道:“這是兩碼事。方卓,我現(xiàn)在要求立即召開股東大會?!?br/>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罷免你總裁的職務,提名我熊瀟鴿出任掛號網(wǎng)總裁?!?br/>
    旁邊響起一陣“附議”的聲音。
    方卓不假辭色,怒聲道:“想奪權(quán)?你夠票嗎!”
    熊瀟鴿逼視方卓:“申新也不過13%,加上你的33.56%,還有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的2.52%,只有49.08%,你說我們夠票嗎?”
    方卓突然笑了:“你們七家加在一起是多少?”
    他自問自答:“45.8%?!?br/>
    兩人對視,都明白股份投票的關(guān)鍵點在于公司期權(quán)池設立的5.12%。
    然而,熊瀟鴿心里卻生出不妙的感覺,如果對方是處心積慮……
    他臉上表情不變,擺出最后那5.12%票數(shù)的歸屬:“紅杉控制著廬掛的股權(quán)?!?br/>
    掛號網(wǎng)的注冊名稱是皖省掛號網(wǎng),熊瀟鴿口中的廬掛則是專門注冊用來代持期權(quán)的廬州掛號網(wǎng)。
    因為國內(nèi)不允許提前提前預留股份的做法,所以期權(quán)池的設置是通過特定人代持或者成立一家新公司持有這部分股份。
    每當有高級別員工被贈與期權(quán),這位員工就會拿到新公司的股份間接性獲得本公司的股份。
    掛號網(wǎng)采取的就是這種方式,它的天使輪是紅杉投資,成立了一家廬州掛號網(wǎng)代持,同時,這家的大股東正是紅杉。
    現(xiàn)在,只需要紅杉控股的廬掛拿出期權(quán)池5.12%里的4.2%,那么,風投方股份的投票權(quán)就大于公司團隊。
    方卓嘴角微微翹了翹,按通手機上的快捷撥號:“公司里有投票權(quán)的都來會議室。”
    僅僅兩秒鐘,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虞紅、蘇薇、周辛以及另外兩人走了進來。
    “熊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們技術(shù)部的副總監(jiān)陳銘和魏偉,都是科大出身,各自持有期權(quán)池里的0.5%,也就是說,我們不是49.08%。”
    方卓平靜的介紹兩位副總監(jiān)。
    熊瀟鴿怔怔的看著兩名副總監(jiān),不是49.08%,是50.08%。
    他回頭去看紅杉的人。
    紅杉的副總有些惶急的質(zhì)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紅杉是大股東不錯,但我是廬掛的法人和總裁,這點小事,大概紅杉沒留意吧,畢竟屬于正常的向高級人才開出條件?!狈阶啃钠綒夂偷慕忉尩?。
    事實上,這兩份0.5%是第二輪融資后贈與兩位副總監(jiān)的,加上“一致行動人協(xié)議”的申新,剛剛夠票。
    現(xiàn)在國內(nèi)還不流行ab股,不然還要更省事一些。
    熊瀟鴿瞪著會議室里的年輕總裁,既憤怒,也想笑。
    他連連點頭:“好,好,方總,有膽識,好手段,愿賭服輸,愿賭服輸。”
    “好,我等熊總夠票了再找我?!狈阶坑沂忠簧欤瑲g送公司投資人。
    熊瀟鴿轉(zhuǎn)身就走,身后是同行一片的挽留聲。
    他忽然想明白,如此處心積慮,錢十有八九也不在了。
    終日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