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 44 章
天色將晚,一墻之隔的門外,已經(jīng)遍布戲鼓鑼聲,秦腔和扁擔(dān)戲的唱腔咿咿呀呀地混雜在一起。等轉(zhuǎn)過一條巷子,人流驟然密集了起來,擦著肩膀撞來撞去。
我牽好七七,回頭道:“阿譚,抓著我,當(dāng)心走散了。”
夜譚平時別扭,跟在我身后時總是標(biāo)準(zhǔn)的一臂距離,精準(zhǔn)得仿佛拿尺子量過,多一寸都不肯靠近,今天倒是意外地聽話,乖乖被我牽住。不由贊許地對他一笑。
夜宵立刻跟著道:“我也怕走散!我也要抓著老大!”
我:“你這種人,散了就散了。”
夜宵:“嘖!嚶!”
我又說:“不過你千萬看好夜闌,他要走散了那真的找不回來了。”
夜宵哭哭啼啼地抓住夜闌。
人手吹了一個糖人,擠到人堆里看雜耍。我體質(zhì)羸弱,擠不到前排,只能看見許許多多個后腦勺,夜譚見狀,拎著我和七七架至隔壁墻頭,夜宵提著夜闌一起爬了上來。
視野開闊,還是坐席,甚好,滿意。
一排人貓在墻頭看了會兒雜耍,七七卻東張西望的,有點心不在焉。
“你在找人呀?”我問。
七七忙收回視線:“唔……我有幾個小姐妹,好久沒見過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來,能不能碰上。”
我便道:“你知道她們住哪兒嗎?去找找呀。”
“可以嗎?”
“當(dāng)然啊,今天過節(jié)呀。餃子不是也剩了很多?也帶一點去吧。”
見我應(yīng)了,七七歡歡喜喜地去了。
湖上星星點點,游蕩著大片不知哪里飄來的蓮花燈,一蕩一蕩地,在畫舫和漁船中間穿梭來回。
夜宵看我視線落在湖上,問:“老板,你是不是想放燈許愿呀?我也正好……”
我:“不!想劃船!”
夜宵:“可是我們沒有船……”
“買!”我斬釘截鐵地向夜譚道,“走!”
夜宵:“……”
從墻頭挪到湖邊,小只的漁船擺渡船的船家許是都過節(jié)去了,沒人在。大些的畫舫倒是燈火通明,有幾艘靠著岸,我便去一個個問。
對方:“哪來的土包子!想買我家老爺?shù)拇L!”
毫無商量的余地。
可見金錢確實不是萬能的。
我陷入求而不得的巨大傷痛之中,普通想劃船的心情在這種情況下逆反成了特別想劃,蹲在湖邊愁眉深鎖。
夜宵:“老板,真這么難過?倒也簡單,我給你搶一艘來好不好?”
夜譚沒有作聲,卻突然興致勃勃地按緊了劍。
我沉痛道:“不要做違法亂紀的勾當(dāng)。”
夜宵錯愕道:“我們江湖人眼里怎么會有王法兩個字。這年頭怎么會有你這種遵紀守法的老實人。”
唉,區(qū)區(qū)刁民。怎么能理解本創(chuàng)世神科學(xué)先進文明理智的三觀。
我:“夜宵,你會浮水嗎。”
夜宵:“當(dāng)然會啦,影衛(wèi)怎么能不會水。老板你要干嘛?”
我:“船是沒得劃了,就劃你吧。”
夜宵:“……”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的死寂。
夜闌忽然插話道:“我也會水,劃我吧。”
夜宵對著他正色道:“夜闌,如果你沒聽懂我們在開玩笑還是在認真說事情,就不要亂插話……”
我打斷道:“我可沒開玩笑,我真想劃你。當(dāng)然,不想劃夜闌。”
夜宵忙辯解道:“他水性比我好啊!個子也比我高!劃他肯定更穩(wěn)當(dāng)啊!是吧夜闌!”
夜宵對著夜闌猛遞眼色,夜闌做出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毅然跳進水里了。
我既急且氣地猛抽夜宵腦袋:“臥槽!你看看你!!趕緊!!”
夜宵略一沉吟:“好的,我劃劃看。”一記滑鏟飛到漂浮在水中的夜闌背上。
然后他們兩個沉了下去。
我:“……”
夜譚:“……”
我心里只有兩個字,大寫的傻逼。
我可謂氣急敗壞,等他們爬上岸后揪著濕淋淋的夜宵狠揍了一頓,催他趕緊帶夜闌回家換衣服。
這大冬天的,還在冰水里泡了一遭,夜闌萬一著涼了可怎么好。
夜譚寬慰我道:“經(jīng)過夜行數(shù)年訓(xùn)練,他們這點忍耐力總是有的,主人不必著急。”
唉,身心俱疲。
夜譚看我不說話,又道:“主人,屬下隨身帶著迷藥,要弄一艘船不是難事,不會讓別人發(fā)現(xiàn)的。”
我嘆口氣:“不用啦。今天不劃了,以后買它幾十艘囤起來……嗯,阿譚,明天幫我給君洛書寫封信,叫他買好多好多船,等我們回了劍閣劃。”
夜譚:“嗯。”
他注視著右前方的畫舫二層,神情不太輕松,似乎在分神想別的事情。
“阿譚,怎么了?今天一出門,就覺得你一直很緊張。”
夜譚回過神來,收回視線低頭道:“人太多了。一路都有許多習(xí)武之人,怕生變故。”
“阿譚不喜歡人多?”
夜譚皺眉道:“很危險。”
我:“出來玩輕松點兒嘛,又不會出什么事……”
夜譚抬手揪住一個從我身邊擦肩而過臟兮兮的小孩子,懸空拎了起來,不悅道:“把主人的玉佩交出來。”
乞兒嚎啕大哭,把手心還沒焐熱的玉佩塞給我:“對不起大爺我再也不敢啦!”
我:“……江湖果然險惡。”
明明是帶他出來玩的,卻反而變成了高強度的加班,良心不安。
我只好道:“我們找個人少點的地方。”
看來以后不該到處亂晃,老老實實窩在秣陵劍閣吧。
我一想到秣陵,心情總是會很好,卻不知道夜譚是不是也如此,便問:“阿譚,還沒問過你,喜歡秣陵嗎?你是喜歡潮濕的地方,還是干燥的地方?喜歡南方還是北方?”
夜譚只說:“都好。”應(yīng)完這個萬用答案,大概是看出我眼神很想打人,忙又補了一句,“屬下沒去過秣陵,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在路邊走了兩步,遇到個賣河燈的小販,順手取了兩盞,塞給夜譚一盞。
小販送了兩枚信箋,說是可以許愿塞在河燈里,順著流水能漂到清泉寺,很靈。
信箋上撒著斑駁的金粉,映著燈火反光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我坐在湖邊石階上,一邊翻覆著信箋,一邊問:“那你去過的地方呢,最喜歡哪里?”
夜譚提筆捏著信箋,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天山吧。”
“噯?你去過天山呀?”
“秦七公子帶屬下去過。不如說,秦七公子是為了去天山才買下屬下。天山地處極寒,鳥獸不生,非內(nèi)力醇厚耐力超常者無法生存。秦七公子帶著屬下在山中住了一段時間,是為尋找鑄劍所用的玄鐵。因為天山大雪封路,人跡罕至,不用時刻提防有人來襲。是屬下最輕松的一段日子。”
他竟還有這樣一段過往,不曾聽他提過。我又問:“玄鐵找到了嗎?”
夜譚:“找到了。玄鐵埋藏在洗劍池底,廢了好大勁才弄上來。不過一回中原,沒多久就被秦七公子扔了。”
我驚愕道:“下了這么大功夫,怎么就扔了?”
夜譚搖搖頭道:“屬下不知道。秦七公子與云辟芷第一次見面,回來就說不需要了,專門找了座山崖扔了下去,一個人在風(fēng)口坐了一宿,也不準(zhǔn)屬下靠近。”
喲,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我:“你怎么知道他自己坐了一宿,你會在旁邊偷偷看著吧。”
夜譚:“……???對、對啊……他是我主人,就算不準(zhǔn)跟在身側(cè),也該遠遠守著。”
我:“可你都不知道他為什么扔。”
“啊?”夜譚不自覺地輕微歪了歪頭,一臉疑惑。
“他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訴你的,你干嘛對他這么好。”我憤憤然。
夜譚啞然:“……誒……”
我生氣道:“都這樣了!你還一臉‘要是能一直呆在天山就好了’的表情!!”
夜譚愣愣道:“屬下……是有這樣想過。因為不會有外人來,就不用一直藏著……”
我唰地躥起身來:“區(qū)區(qū)天山而已!我也能帶你去呀!走著!說走就走!”??Qúbu.net
夜譚忙拽住我攔截道:“不可,天山太冷,您不能受寒。”
“你小看我!我可以呆十年!二十年!兩百年!反正比你久!辣雞,敢小看我!”我已然氣到理智崩盤。
夜譚哭笑不得地勸道:“好好好,養(yǎng)好點就去。”
我鄙夷地冷哼了一聲,坐了回去:“愿望寫完了嗎?要放燈了哦?”
“這就寫……”夜譚看我已經(jīng)把信箋收回袖中,問道,“您不寫嗎?”
我:“我沒什么愿望要許的。”
心中高貴地想道:我就是創(chuàng)世神,還許什么愿,想要什么不都手到擒來。
夜譚哦了一聲,對著空白的信箋開始發(fā)呆。
我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動:“你也沒愿望寫嗎?”
夜譚:“太多了,不知道寫哪個。”
我心說,咦,人設(shè)崩了啊,你不是清心寡欲派的嗎,正色道:“都什么愿望?我?guī)湍銓崿F(xiàn)了唄。”
“唔……希望主人的身體能養(yǎng)好。希望主人無災(zāi)無病。希望主人平安喜樂一生順?biāo)欤瑓s也希望主人能成一番波瀾壯闊的大事……但是……”夜譚咬著筆桿回頭看著我,淺淺一笑,“又覺得您這樣無欲無求的狀態(tài)可能更好,能一直如此就好了。好像沖突了,就不知道該選哪個了。”
……不是,這不好像都是同一回事嗎。
我擠兌道:“不去天山了哦?”
夜譚聞言道:“哦,要去。補上。”
“……”我呲牙道:“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夜譚:“?”
我嘆氣道:“我的事情你就別瞎操心了,你許個跟自己有關(guān)系的吧。”
夜譚點點頭,這次倒是毫不猶豫地直接落了筆。
——“歲歲有今朝。”
夜譚寫完飛速塞進河燈里,仿佛在害羞,可我早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無奈道:“你怎么許個這樣無關(guān)痛癢的愿望,知不知道浪費了一個多大的好機會。”
如果夜譚許愿是腰纏萬貫,我本來可以挺直腰板說一句“朕準(zhǔn)了”,然后彈個響指變出來。多好的裝逼機會,卻不給我。
夜譚小聲道:“我已經(jīng)覺得像做夢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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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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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