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凜被單憐卿軟硬不吃，一心想死的態(tài)度激怒了剛鎮(zhèn)壓下去的心頭之火，他舉起了手中的陌刀，就要劈了下去。</br></br>“校尉，此事應(yīng)該查明情況再作打算為妙。”高儒風(fēng)的聲音急急傳來，可惜似乎已經(jīng)太遲了。</br></br>啊！在場的每一個男子雖然心存憤怒，但人人皆有愛美之心，似乎都為這樣的美人香消玉殞而遺憾，有的士兵甚至閉上了眼睛，唯獨(dú)單憐卿佇立在風(fēng)中，絕望而美麗，她咬住下唇，知道這是她下地獄的開始。與其承受失去他的痛苦，那種扯裂心肺的痛苦，還不如死在他的手下，她是這么認(rèn)為。</br></br>靜靜地，空氣中靜如凝結(jié)，只有風(fēng)聲，單憐卿等待了許久，聽到周圍有人松了一口氣，她便疑惑地睜開了眼睛，似乎明白了長孫凜那一刀專門劈了個空了。</br></br>“我不會為了愛情去犧牲原則，也不會為了忠義而犧牲女人。”長孫凜冷冷地說了一句。</br></br>“凜郎……”，單憐卿的聲音里揚(yáng)起一種希望，眼淚再次如洪水從她的眼眶中流瀉。</br></br>“校尉！這……”，王大牛心中耿直，看到什么就想說什么，可是目前關(guān)系似乎太復(fù)雜的，這個女人又不肯將事情原委全盤托出，給人一頭霧水。</br></br>“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么，心里想什么。”長孫凜環(huán)顧了四周，對著所有的士兵繼續(xù)說道：</br></br>“沒錯，這個女子是我的女人。她的背景我卻是不了解，在這件事情上，我和大家一樣，知道甚少。但是在感情上，我相信她，她不可能和三長有任何關(guān)系。關(guān)于劉三長和這鏈子的事情，我會查明情況給大家一個交代。對于死去的弟兄們，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會給他們一個說法，誰若在其中下了黑手，那么我便會毫不客氣，若是她要負(fù)此事的全責(zé)，那么我也會有所動作！”</br></br>長孫凜這話說得非常強(qiáng)橫，惹得在場的人反應(yīng)不一，大多數(shù)士兵都愿意接受，但有些人也在私底下小聲一輪，還有的人心中不由有些慌張。</br></br>“凜郎……”，單憐卿聽到心上人這般說話，即使是前途未卜，她心中是又驚又喜，畢竟他的言語中隱約帶有為她承擔(dān)一切之意。她心情雀躍之余，幾乎想當(dāng)著大家的面撲到他的懷里。而眼淚未干的她，由悲轉(zhuǎn)喜的表情甚是可愛。</br></br>“大牛，她現(xiàn)在屬于危險之人，你找條繩子將她捆綁，每日嚴(yán)加看管，不得有半點(diǎn)差錯。”長孫凜卻沒有回應(yīng)可憐女人的熱情，那么多兄弟的死亡，讓他心里自然對她有許多怨氣。</br></br>目前他也只能利用自己在軍中的威信，將一切怨意和猜疑先穩(wěn)住，他需要時間將此事一一查明，才能對大家有所交代。長孫凜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著王仲越，面無表情地說道：“王副尉，跟我過來一下。”聲音相當(dāng)不客氣。</br></br>王仲越看了看他，不知是因?yàn)閮?nèi)疚還是別的原因，竟然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跟在長孫凜的后面離開了。因?yàn)樗腻e誤決定，死去了那么多士兵，他當(dāng)然也不能再擺長官架子。</br></br>“隊衛(wèi)，難道就這么算了？”王大牛疑惑地問著薛仁貴，他是個渾人，自是猜不透該如何是好。</br></br>“先按照校尉的說法吧，再說，讓你現(xiàn)在把她殺了，你下得了手嗎？”薛仁貴嘆了口氣也離開了，事情變得太復(fù)雜了，關(guān)鍵是若是他們沒有愚蠢到中這一調(diào)虎離山之計，那些士兵壓根就不會犧牲。</br></br>“不能。”王大牛一愣一愣，他看了看單憐卿那張絕美的臉蛋，這般的楚楚動人，他便嘀咕地回答了一句。</br></br>在不遠(yuǎn)處的小林中，一個女人一直佇立遙望著生的所有事情，當(dāng)長孫凜的陌刀揮下時，她右手運(yùn)功正欲隔空將刀擊飛，卻沒想到事情竟會出現(xiàn)如此轉(zhuǎn)折。</br></br>“長孫凜，也算對得起憐卿這般對你著迷。”她在確定單憐卿無事后，之聽見嗖的兩聲，轉(zhuǎn)眼之間竟然消失無影。</br></br>王仲越心情黯然地一直跟隨在長孫凜身后走著。這次因?yàn)樗龀隽嗣笆У拿睿沟萌倜勘突鹋谌繝奚说兀B串的打擊讓他意志已是低落。</br></br>王仲越也算是倒霉，他本是出身望族，乃是太原王家的子弟。這太原王家可不簡單，屬于南北朝以來就在民間深有威望的四大世族之一。</br></br>李唐父子乃是關(guān)隴軍事貴族，關(guān)隴貴族自北朝以來都處于上層統(tǒng)治的核心地位。長孫凜指腹為婚的清州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和太原王氏這四大家族，雖然在政治上無舉足輕重的地位，但當(dāng)時的社會意識還是以這些氏族的門望為重。在婚姻方面仍十分吃香，一些公卿宰相大臣之家爭相與他們結(jié)締婚姻，并且自愿陪送大量資財。而不知是唐朝公主出了名的彪悍，底下的大臣對李唐皇室締婚多采取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這就形成了十分矛盾的局面。</br></br>王仲越在如此顯貴的家族出生，自是身份高人一等。而且他自小便是習(xí)文練武，深得長輩們的贊譽(yù)，或多或少養(yǎng)成了他一些孤芳自賞的毛病，久而久之便是有些驕傲自得。</br></br>而長孫凜的出現(xiàn)，卻是徹徹底底的摧毀了他那層脆弱的驕傲。長孫凜先是無賴地掠奪了他最心愛的未婚妻子，然后吟詩會上的一拳將他的武學(xué)成就給粉碎，最后在軍中操練中間接贏了他。這一切的一切，無時不沖刷著王仲越高傲而脆弱的心靈。</br></br>他總是想等待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的贏長孫凜一回，能夠一吐心中的怨氣，所以他才做出了如此愚蠢的舉動。三百個士兵，還有那工匠數(shù)月來辛苦研制的火器，都間接被他的手給摧毀了。</br></br>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一個較為偏僻的荒野停了下來，沒有任何言語，長孫凜呆呆的望著四周的景色。</br></br>王仲越也是站在一旁，不知對方叫他到此何意。說實(shí)話，長孫凜平日里言語不甚多，有時候達(dá)到了言簡意賅的程度，但卻讓王仲越對他有一種忌憚的心里。很奇怪的，王仲越比長孫凜大幾歲，軍銜也比他高，然而長孫凜的氣勢卻能讓王仲越有一種無力的退讓感。</br></br>突然！長孫凜猛地身形一躍，粗大的手掌快如激星的刮向王仲越的面頰……</br></br>“叭！”一聲脆響！王仲越痛哼一聲！踉蹌的退了兩步！</br></br>“這一巴掌是替三百名烈士打的。”長孫凜兇狠地望著王仲越，一把扒住他的衣襟，怒氣騰騰的罵了一聲：““你***混賬！”他快氣瘋了，但是他的橫刀營就犧牲了三十七名烈士，整整三百人啊！他相信唐軍沒有火炮一樣能打贏，但是這些士兵卻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br></br>王仲越被罵得內(nèi)心愧疚不已，慚愧地緊咬著牙關(guān)，低著頭，任由對方出氣，也相當(dāng)于自己也出氣。</br></br>“來吧，我們來狠狠地打一架，你不是心中對我有氣嗎？我可搶了你的未婚妻子。你這個兔崽子，低著頭干嘛？之前怎么沒那么龜孫子呢？”長孫凜怒不可遏的一揚(yáng)手掌，正欲打下去。</br></br>“是我的錯，的確，這是我的錯。”王仲越自責(zé)的搖著頭，喃喃道。</br></br>“來吧，跟我干上一架，我搶走了善婷，她可是長安城聞名的美人啊！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想掄我拳頭，現(xiàn)在我給你機(jī)會，讓你狠狠地揍我一頓。不過我告訴你，讓你出氣之后，以后別拿士兵們的性命做你的籌碼！”長孫凜松開了對方的衣襟，嘴上卻不依不饒地說道。</br></br>王仲越抱住了腦袋，蹲坐下來，他似乎已經(jīng)被自己的內(nèi)疚、難過、刺痛所崩潰。</br></br>“你這個懦夫！”長孫凜轉(zhuǎn)怒視著對方，掄起一拳，氣咻咻的搗向王仲越面前，又是一拳。</br></br>“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嗎？你知道我有多愛她嗎？我的一切就被你如此輕而易舉地奪走了！”王仲越被打出了些脾氣，他忍住了將噴激的淚水，憤憤地訴說著內(nèi)心的痛苦。</br></br>“你愛她？你愛她什么？愛她的美貌？愛她的才華？卻不愛她的軟弱無力！因?yàn)樗能浫鯚o力，被一個無賴奪取了身子，是吧？！”長孫凜一聲怒吼！抬起左腳，狠狠踢向王仲越的小腹。</br></br>“哇！”王仲越只感后腰一陣刺痛，整個人飛了起來，叭然一聲，墮落地面。</br></br>“打得好，打得好。”王仲越的心中狂叫了兩聲，一陣劇痛使他閉了氣過去。被長孫凜如此一罵，他突然醒悟地現(xiàn)自己不過是和俗人般追逐表面上的美麗，而那口口聲聲偉大的愛，不過是一種自怨自憐的心思。如果一個女人失貞了，也許是不小心的過錯，也許是為了真愛。許多男人都不明白，心靈的貞潔遠(yuǎn)勝過身體的貞潔。</br></br>長孫凜扶起了王仲越的身子，從懷里取出一粒隨身攜帶的藥丸，納入王仲越口中。</br></br>半晌，王仲越悠悠醒來——</br></br>“還是那句話，如果要想報私仇，盡管放馬過來找我，不要那士兵們的性命作賭注，再來一次，你這烏龜孫子別想活下去。”長孫凜冷冷瞅了王仲越一眼，然后兀自大步地離開了。</br></br>夜幕降臨，月亮漸漸升空，一片蘆葦?shù)谋M頭處與那天際相接，遠(yuǎn)方黑黝黝的山巒起伏著，北風(fēng)吹動著荒野上的蘆葦草沙沙作響。烏鴉們紛紛歸巢，出雜亂不堪的叫聲。</br></br>王仲越若有所思地望著遠(yuǎn)去的身影，他木木地坐在這片遼闊的荒野，似乎心中沖破了些禁檻。</br></br>在白漫漫的官道上，大小輜重車吱吱呀呀地前進(jìn)著。經(jīng)過了之前三百名戰(zhàn)友慘烈的犧牲，此時的士兵每個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大家都拖著沉重的步子，緩慢地走著。</br></br>長孫凜正立馬站在一個土坡上，望著遠(yuǎn)處的狼煙，愁眉不展。先前士兵的犧牲和奸細(xì)的疑問，如同烏云般籠罩著整個營隊，戰(zhàn)士們的士氣都不甚高昂，有的士兵甚至身體素質(zhì)較差，還得了痢疾。而且以后兩軍交戰(zhàn)，失敗了就有性命之憂，必有士兵死于敵軍刀箭之下。</br></br>長孫凜嘆了一口氣，問身邊探兵：“距離我軍大營還有多遠(yuǎn)？”</br></br>“回校尉，最多還有一天的路程，我前哨已與前方營哨接洽。”</br></br>長孫凜沉思了一下，命令道：</br></br>“營隊暫緩前進(jìn)，駐地休息。”</br></br>數(shù)股輕煙裊裊升起。一條清亮的小河邊，士兵們開始鬧鬧嚷嚷，正埋鍋造飯。幾只肥羊架在火堆上烤著，幾里之外，仿佛能聽見烤羊嗞嗞冒油的聲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