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章靜琴微微睜開雙眼,迷迷糊糊地望著帳頂精細繁復(fù)的花紋發(fā)呆。
她這是在哪兒?
為什么頭昏沉?xí)炑#可眢w軟乏無力?
先前的記憶一點一滴的流回腦中,最后定格在孟布彥可惡透頂?shù)目∧樕稀?br/>
章靜琴猛地坐起來,第一件事便是檢查自己身上的衣物。
嫁衣以被脫掉……
貼身穿的中衣也不是她原來的那一套……
難道……她已經(jīng)……
章靜琴雖然在上花轎前學(xué)了男女之事的理論,但到底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并不知道行事后身體會有什么感覺,也就無從去判斷自己到底有沒有被侵犯過。
她記得舅母說,一開始會有些疼,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可目下她只是四肢酸軟,身體其余地方并不覺得疼痛。
哦,也不是,或許就像女兒家月事那般,只是當(dāng)時疼,過后便什么感覺也無?
章靜琴攥著衣襟,勉強克制著自己不要發(fā)抖。
對了,還有落紅。
她掀開身上蓋的狐裘皮毯,跪坐起來,專心在床上尋找紅色的痕跡。
然而并沒有……
狐裘潔白無瑕,床單只有她自己身體壓過的淺痕,其余處整潔干凈,還散發(fā)著微微清香。
到底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還是已被收拾過?
章靜琴環(huán)顧帳內(nèi),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的那套衣裳。
連她自己都被收拾過,床褥什么的,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她煩躁地一拳捶在床上。
床沒事,疼得是她自己……
她呲牙咧嘴地揉著手,目光落在床頭木凳上擺放整齊的一套襦裙上。
最至關(guān)重要的不是她究竟被怎么了,而是她想不想留下。
章靜琴并不愿留下。
一個在戰(zhàn)亂中被敵國將領(lǐng)抓走的女俘,除了成為對方的玩物,還能有什么下場?
反正現(xiàn)在帳篷里只有她自己,就這樣離開,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抓過襦裙穿戴好,帳內(nèi)并無妝臺鏡奩,只好隨便理了理發(fā)辮,反正要逃跑,根本無需打扮得多美。
章靜琴心急,生怕慢一步會遇到孟布彥,因而動作極快,半盞茶功夫都沒用到,便將自己收拾妥當(dāng)。
誰知,掀開帳門簾子便被兩個衛(wèi)兵擋住了去路。
“夫人,請回去,王爺吩咐過,你不能離開帳篷。”
“我不是什么夫人!”唯一一點希望的燈光被掐滅,章靜琴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聲氣,但她仍做著最后的掙扎,“我在里面氣悶,就出去走走!”
兩名士兵互看一眼,對她前一句解釋自己身份的話恍若未聞一般,又道,“夫人還是回去吧,王爺正在與眾將領(lǐng)議事,很快就會回來陪伴夫人,屆時夫人與王爺提議便是。”
*
孟布彥回帳時已是傍晚,身后還跟著一個看起來和章靜琴差不多年紀(jì)的女孩子。
“她是圖雅,以后負責(zé)服侍你起居。”他對章靜琴道。
帳內(nèi)依照蒙古習(xí)慣陳設(shè),并無漢人慣用的桌椅,羊皮氈子上擺了一方矮桌,四邊各置羊皮團墊一只。
章靜琴正坐在其中之一上,孟布彥便走到離她最近的那只團墊處坐下,言語行為自然無比,就好像他們是一對老夫老妻般。
他愈是如此她愈生氣,因此連正眼都不肯給,只斜著眼覷過去。
“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擔(dān)心你吃不慣營中伙食,特地找了圖雅來,她是蒙漢混血,會做你們漢人的吃食,你想吃什么只管叫她做就是。”
孟布彥像沒注意到章靜琴的態(tài)度一般,仍舊殷勤周到。
章靜琴心中腹誹,她怎么還敢吃他的東西……
但她確實餓了,轉(zhuǎn)念一想,就算要逃跑,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索性不客氣道:“我想吃燒麥,刀削面,還有涮羊肉。”
“好,這些我都會,夫人安心等著吧,一會兒便好。”圖雅笑著應(yīng)下,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又是夫人……
章靜琴真想堵住那些叫她夫人的人的嘴,但是她不能這么做,她甚至不能跟始作俑者抱怨。
這里是孟布彥的地盤,如果她不想自己的遭遇更下一層樓,那么最聰明的做法是不要輕易惹怒他。
她壓抑著心底的煩躁與不安,盡量扮出自然無害的笑容,“王爺,我有一事想詢問您。”
“嗯,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孟布彥答得十分順口。
他漢話說得真好,成語俗語全都應(yīng)用自如,不過,再怎么學(xué),蠻夷之人也學(xué)不會禮儀兩字的精華。
這些話只能在心里想,面上還要做出一派溫和模樣,章靜琴覺得自己就快分裂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為了避免此事,她決定速戰(zhàn)速決。
“王爺,我……你……”
孟布彥一手撐在桌上,食指自帶旋律,輕快而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面,“別急,你想問什么?用漢話說就好,不必勉強自己說瓦剌話。”
她根本沒有想說什么天殺的瓦剌話……
章靜琴本意是想問,他們到底有沒有“那個”。然而,真的開了口,才發(fā)現(xiàn)想與做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她以為自己夠厚臉皮,也下定了決心,沒想到還是根本說不出,話到嘴邊,最后硬是換了一個主題蹦出。
“王爺,我的衣服……”
“是我?guī)湍銚Q的。”
聽了此話,章靜琴再也維持不住虛偽的笑容。
“你怎么能……”
話說到一半,她急急住了口,不是因為怕熱鬧孟布彥,而是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不過是只待宰的羔羊,脫光她的衣服,與未來有可能等待她的,或者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其他各種事情相比,大約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有了這種覺悟,倒顯得自己剛剛的怒火十分可笑。
孟布彥果然笑得開懷,“我怎么能不找個女人幫你換?”他悠然道,“軍營里向來只有一種女人,難道你想讓她們碰你的身體?”
章靜琴此前從未到過軍營,自然也不了解,發(fā)了一陣?yán)悴艔闹八麑t纓盔說過的話里,提煉出答案,明白過來軍營里會出現(xiàn)的那種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她有什么資格瞧不起她們?
眼下她在孟布彥眼中,又與軍妓有什么不同?
他期待她提供的,與那些軍.妓提供給將士們的,其實是一樣的。
章家雖算不得名門,但她父親在生時官至三品,到底也是官家小姐。
從前以為全家被滅門已是最悲慘,昨日又以為與夫家與舅父失散、獨自飄零避難是更慘,而今日,竟然淪落到與妓.子成為同類……
饒是她經(jīng)過大難,比一般閨秀適應(yīng)力強,也有些受不住,難免灰心喪氣。
況且,誰又能知道,接下來她還會遭遇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呢?
強忍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章靜琴做了一件自己想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她垂低頭,可憐兮兮地對孟布彥道:“王爺,從你救我那時起,我就知道你是善心人,我愿意為奴為婢,做牛做馬服侍你,只求王爺……”
孟布彥并沒等她說完,直接打斷道;“你服侍我?然后圖雅服侍你?原來你們漢人的規(guī)矩是奴婢也有奴婢?這倒是挺有意思。”
“我不用人服侍。”章靜琴咬唇道,“圖雅會做的事情我都會做,只要王爺別強迫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哪些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難道還要事先列出張單子來釘在我床頭?你們漢人做奴婢的架子倒也挺大的……”孟布彥冷笑道。
“我只有一樣不愿。”章靜琴鼓足勇氣道,“王爺昨日也見到我穿的是喜服,我已經(jīng)嫁人了,不能對不起我的丈夫。”
將心底的話說出來,心中頓覺輕松不少,不管最后孟布彥肯不肯答應(yīng),至少她曾經(jīng)嘗試過,便也不會后悔。
“如果,在你昏睡時,我們已經(jīng)做過對不起你丈夫的事情了呢?”孟布彥挑眉道。
章靜琴臉色瞬間慘白,她最怕的就是這般,之前不過是存著一絲微薄的希望,此時聽他如此說,頓覺自己愚蠢無比,他都脫光了她的衣服,難道還指望他不越雷池么?
“好了,我不過是嚇唬你的,我對死魚沒有興趣,也不稀罕用強,所以,就先按照你的想法來……”
這話比之前那句還令人驚訝,章靜琴朱唇微啟,瞪大眼睛看向他。
“別那樣看著我,不然就當(dāng)你在引誘我。”孟布彥抓起她胸前一縷長發(fā)在手中把玩,話也說得特別曖昧。
章靜琴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頭發(fā)抽出來,又追加道:“那可不可以請王爺讓他們別再叫我做夫人?”
“當(dāng)然可以。”
孟布彥出奇地好說話,章靜琴還來不及驚喜,就被他下一句話打入地獄。
“不過,如果讓軍營里的男人們知道你不是我的女人,那你很快就會成為所有人的女人。”
“可是,圖雅也不是……”章靜琴舉出她唯一知道的反例。
“是啊,圖雅,那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我買來服侍我的女人的,所以算起來,她也可以說是我的女人。所以,如果你不是‘夫人’,結(jié)果就是軍中多了兩個營.妓。”
孟布彥把那縷長發(fā)搶回手中,就像兩人嘴上的爭執(zhí)終須分出勝負一般,也將這行為賦予輸贏的概念。
“啊,或許圖雅不會變成營.妓,我可以把她送回牙婆那里,不過之后就難說了,她是混血兒,在瓦剌人眼中她與漢女一樣可以任由他們玩弄,在漢人眼中則是低賤的蠻夷,所以,不論她的下一個買主是誰,她的遭遇也不會比營.妓更好了……”
孟布彥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輕松愉悅,好像他談?wù)摰牟皇且粋€年輕女孩子未來悲慘的命運,而只是在閑談天氣或者食物一般。
章靜琴很想告訴他,另一個人的命運到底如何,其實與她毫無關(guān)系。
可是她說不出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愿淪為別人的玩物,受盡侮辱,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別的女孩子如此。
她如今自顧不暇,當(dāng)然沒有能力搭救旁人。
但現(xiàn)在不過是一句稱呼的事情,就算枉擔(dān)一場虛名又如何,至少她和圖雅可以暫時平安。
“夫人就夫人了。”章靜琴口中應(yīng)道,反正被叫幾天夫人,她也不會少塊肉。
作者有話要說:數(shù)日后,
章靜琴:好像不知不覺中又中了一次招……
孟布彥:我還沒下手,怎么可能懷孕?
章靜琴:不是那種招!!!
孟布彥:【無辜臉】那是哪種招?
章靜琴:……好像看懂了頂級騙子必備的一項技能⊙﹏⊙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