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待嫁 第四十章 身死 下
桐露在外面聽見侯爺叫人過來,心里一沉,忙跑進(jìn)來看了一眼。卻看見四小姐緊緊地貼著侯爺站著,侯爺一手往后圈在她細(xì)弱的腰肢上,一手指著床上躺著的夫人,不知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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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見桐露進(jìn)來,楚華謹(jǐn)猛地把環(huán)住裴舒芬細(xì)腰的胳膊縮了回來,背在身后,肅然對桐露道:“不是讓你去請大夫,你進(jìn)來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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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忙屈膝行禮道:“奴婢進(jìn)來看看夫人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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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趕快去請大夫!!!”楚華謹(jǐn)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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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忙應(yīng)了聲是,瞥了一眼精致的千工拔步床上躺著的毫無知覺的夫人,轉(zhuǎn)頭抹去眼角的一滴淚,趕緊出了上房,去二門讓人請大夫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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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裴舒芬有些惴惴不安的樣子,對楚華謹(jǐn)?shù)吐暤溃骸昂顮敚┞秳偛趴匆娢覀兞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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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shù)皖^看見裴舒芬驚惶失措的樣子,心下不忍,也低聲安慰她道:“別怕,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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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桐露是裴家的家生子……”裴舒芬惴惴不安地道。若是桐露給夏夫人透了口信,裴舒芬相信,以嫡母夏夫人的脾氣和為人,定是死也不會同意自己嫁給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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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該如何讓桐露閉嘴呢?裴舒芬暗暗盤算起來。她低頭看見姐姐的陳表被扔在地上,心念一動,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走過去,踏在了那陳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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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不知她在想什么,看了她惶恐不安的樣子一眼,心里越發(fā)憐惜起來:連個家生子丫鬟都要忌憚三分,可見她在裴家過得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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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不用擔(dān)心,她不過是個丫鬟,自然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楚華謹(jǐn)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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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桐露,以前死活不愿做他的通房,也就罷了,他從來不強(qiáng)迫女人。他有自己的驕傲,一應(yīng)女子,都自愿在他x下綻放。可是這次她若是再不知好歹,胡亂嚼舌根,他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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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裴舒芬聽了這話,重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楚華謹(jǐn)英俊的面龐,綻開一個如花的微笑。——她已是盡了人事了,剩下的,只有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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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心神不寧地在二門上等著大夫過來。她想起昨晚半夜時分,夫人突然從惡夢中驚醒,大汗淋漓。自夫人病了之后,侯爺再也不跟夫人同房。到了上房,晚上也只去桐葉或者桐雪的耳房待一待,然后歇在暖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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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所以夫人床前,一直是桐露值夜。她睡臥警醒,見夫人醒過來了,忙上前仔細(xì)幫夫人擦洗換衣。夫人當(dāng)時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當(dāng)下就找出了她的賣身契,提前賞給了她。還跟她說,若是夫人來不及親自送她出嫁,就讓她去找夫人的娘家裴家人做主。另外又給了她一幅赤金累絲頭面和一幅純銀絞絲頭面,當(dāng)作給她添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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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夫人昨晚,到底夢見了什么?桐露有些迷惑。她聽老輩人說過,快要過世的人,都格外耳聰目明,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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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是夫人真的夢見了今兒的事情,夫人應(yīng)該不會跟四小姐起爭執(zhí)才是。可是如果一點(diǎn)跡象也沒有,夫人為何要把身契提前還給了自己,還說了那些話?難道夫人夢見的,是別人的事情,跟她自己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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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到夫人對她的恩德,桐露又忍不住拭了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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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見二門上的婆子帶著大夫急匆匆地趕過來了,桐露忙打了招呼,領(lǐng)著大夫轉(zhuǎn)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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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跟在桐露身后進(jìn)了上房,先止步在外間,對桐露道:“請姐姐先進(jìn)去看看夫人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沒有。”裴舒凡近來病勢愈加沉重,大夫都是到內(nèi)室給她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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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含淚轉(zhuǎn)身道:“大夫請進(jìn)吧,夫人正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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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桐露在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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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走到內(nèi)室門口,定了定神,對里面道:“侯爺,四小姐,大夫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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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過了半晌,聽見里面?zhèn)鱽韺庍h(yuǎn)侯楚華謹(jǐn)不緊不慢的聲音,道:“讓大夫進(jìn)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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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掀開簾子,側(cè)身讓大夫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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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進(jìn)了內(nèi)室,看見寧遠(yuǎn)侯坐在床邊,身旁站著一個嬌弱俏麗的小姑娘。而寧遠(yuǎn)侯夫人裴舒凡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袷花薄紗被,兩眼圓睜,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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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的心里便咯噔一下。他作為大夫,自然見多識廣,夫人這幅樣子,看上去可是大大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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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看見大夫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心里一沉,起身站到一旁道:“趕緊給我診脈!——傻站著在那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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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裴舒芬見侯爺走到一邊,也趕緊跟了過去,十分怯弱的樣子,低著頭,不敢往床上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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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忙對著寧遠(yuǎn)侯唱了個諾,躬身過去給夫人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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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夫人的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放在被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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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回過頭來,為難地看了寧遠(yuǎn)侯一眼,囁嚅道:“侯爺,夫人的胳膊在被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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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不耐煩了,瞪著大夫道:“那就把胳膊拿出來!磨磨蹭蹭,誤了夫人的病,我唯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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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打了個哆嗦,正要咬牙把手伸到被子里面,把夫人的胳膊掏出來。桐露幾步趕了上來,坐到床邊,道:“讓奴婢來吧。”說著,把手輕輕地伸進(jìn)了被子里面,輕柔地把夫人的右胳膊從被子里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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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松了口氣,對桐露低聲道了謝,才伸出兩個手指頭,搭在夫人的脈搏上,診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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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夫已經(jīng)對桐露道:“請姐姐給夫人換另一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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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依言把夫人的另一只胳膊也從被子里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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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又輕輕診了診脈,搖搖頭,還撥開夫人的眼斂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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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請侯爺節(jié)哀,夫人病入膏肓這么久,今日終于脫離苦海,榮登仙界去了。”大夫起身對寧遠(yuǎn)侯楚華謹(jǐn)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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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嚇了一大跳,他原以為裴舒凡不過是氣暈了過去,誰知竟然已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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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請?jiān)僭\一診吧!”裴舒芬瞥見楚華謹(jǐn)臉上難以掩飾的傷痛,忙走過來,唰地一聲跪到了大姐的床前,對大夫苦苦哀求,“剛才姐姐還跟我說話來著,怎么一下子就去了呢?——大夫一定是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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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到寧遠(yuǎn)侯府也有一陣子了,對裴舒凡的病情當(dāng)然心知肚明。可是他并不是裴舒凡的主治大夫。先前的大夫,本來是定南侯薦過來的神醫(yī),不知出了何事,前幾天被夫人趕走了,換上自己這個以前一直給神醫(yī)打下手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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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夫人的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種事情,也是避免不了的。還請……小姐,節(jié)哀。”大夫?qū)ε崾娣野参康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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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桐露在一旁一言不發(fā),淚流滿面,也給裴舒凡跪下了,連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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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怔怔地在床邊的圈椅上坐了下來,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如此難受。他本來以為,她做了那么多讓他煩心的事,他該是厭煩她的。她死了,他該是松了一口氣才是。可是在心底里,還是說不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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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來就算……,他的心里,還是放不下她的。況且裴舒凡是他的原配發(fā)妻,夫妻這么多年,一直相敬如賓,也是有情分的。兩人最大的一次爭吵,就是她死前的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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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到自己剛剛對裴舒凡的粗暴,楚華謹(jǐn)有些羞愧難言,用手遮了臉,也忍不住流起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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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是知道他那一推,會催了裴舒凡的命,楚華謹(jǐn)覺得自己寧愿氣急攻心,也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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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裴舒芬回過頭來,卻見楚華謹(jǐn)一臉痛悔的樣子,居然還哭了出來!裴舒芬心里一沉:看來侯爺,也不是對他妻子完全沒有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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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侯爺節(jié)哀!這話雖說不該我說,可是姐姐如今去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靠侯爺拿主意操持了……”裴舒芬起身走到楚華謹(jǐn)身邊,怯生生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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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華謹(jǐn)捂了臉,嗡聲道:“我知道,你讓我靜一會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