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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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見娘親一臉惴惴不安、悔不當(dāng)初的樣子，也覺得應(yīng)該是無心之失。當(dāng)日賀家許夫人壽辰的時(shí)候，賀家二房的鬧劇實(shí)在太離譜，簡飛怡回來之后當(dāng)笑話，在簡飛振面前都說過好幾次。簡老夫人又不常出去走動(dòng)，偶爾出去一兩次，跟那些說句話能拐十七八個(gè)彎的勛貴夫人們交往，自然是落了下風(fēng)，被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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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想到此，簡飛振便對(duì)簡老夫人道：“娘，咱們明日一起去賀家，將此事撕虜清楚就是了。不然賀家的人心里老有個(gè)疙瘩，就是大嫂嫁過來心里也有個(gè)結(jié)，不如早解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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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喃喃地道：“如果賀大姑娘就是不原諒我，還要跟你大哥抱怨怎么辦？”一臉的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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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見大嫂還沒有進(jìn)門，娘親就如此小心翼翼、委屈求全，十分心痛，急著安慰簡老夫人：“娘放心，賀大姑娘據(jù)說也是個(gè)和善守禮的大家閨秀，必不會(huì)像那些小家子里出來的姑娘，只會(huì)挑撥離間，故意破壞娘和大哥的母子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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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拉著簡飛振的手，欣慰地笑道：“幸虧娘還有個(gè)貼心的孩子。——不然真是，這日子都沒法過了……”又拿帕子拭了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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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看著簡老夫人的樣子，突然想起他的通房慧琴說過的話，一直在他心里是個(g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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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娘，我想問您件事。”簡飛振沉默了半晌，終于開了口。這話要是不問出來，他這輩子都不會(huì)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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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拉了簡飛振在一旁坐下，笑著問道：“什么事？——跟娘還有什么說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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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的眼睛避開了簡老夫人慈愛的眼神，低頭看著地上，問道：“娘，當(dāng)年在鄉(xiāng)下，我們并不是……并不是……過不下去……，娘為何要那般對(duì)待大哥？就算……，大哥也是爹爹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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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微笑著的臉僵了起來，慢慢地，嘴角平復(fù)下去，眼睛里的神采也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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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既然有了疑問，娘也沒什么好說的。就當(dāng)娘對(duì)不起你大哥，娘這輩子給你大哥賠罪就是了你想讓娘怎樣？你說——你說出來，娘一定做到給他下跪？磕頭？還是抬舉他的……”簡老夫人說到最后，想起生平憾事，突然捂了嘴，起身快步往里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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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一會(huì)兒的功夫，里屋便傳來一陣嚶嚶的哭泣聲，摧肝斷腸，聞?wù)邆模娬呗錅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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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呆呆地站起來，看著里屋的方向，卻不敢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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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外屋候著的大丫鬟芳影見勢(shì)不妙，趕緊遣了小丫鬟去將大姑太太簡士蕓請(qǐng)過來調(diào)和調(diào)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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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丫鬟不知出了何事，當(dāng)了件大事去說，將簡士蕓也唬了一跳，忙忙地從自己住的梧桐館，來到上房正院平章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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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看見姑母走進(jìn)來，忙起身行禮，慚愧地叫了一聲：“姑母……”頭垂得低低地，一幅無地自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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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嘆了口氣：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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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先坐一會(huì)兒，我進(jìn)去看看你母親。”簡士蕓對(duì)著簡飛振擺了擺手，自己一個(gè)人進(jìn)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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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伏在自己里屋的床上，將頭埋在大紅錦緞的枕頭上，哭得肩頭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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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坐到床邊，對(duì)簡老夫人安慰道：“大嫂，這是怎么啦？孩子有錯(cuò)，你打得罵得。這樣在屋里哭，他們又不知道錯(cuò)在哪兒，也是為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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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聽了簡士蕓的話，慢慢止了哭聲，從枕頭上起身，拿了一旁的帕子將臉上的眼淚擦拭干凈，又對(duì)簡士蕓道：“讓妹妹見笑了。我就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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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笑著安慰了她幾句，便問道：“老2還在外面等著呢。若是他惹你生氣，你要不要出去說他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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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卻冷笑一聲，道：“他也大了，長本事了，哪有把我當(dāng)娘呢？——過來給他大哥討公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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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聽著這話蹊蹺，忙和稀泥：“大嫂，母子倆哪有隔夜仇？——還是把話說開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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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在屋外聽見娘的話，更覺得無地自容，忙進(jìn)來跪在床前的地上，對(duì)簡老夫人磕了一個(gè)頭，低聲道：“娘，您別生氣了。都是兒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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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笑著要拉簡飛振起身，“地上涼，快別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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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看著簡老夫人端坐在床前，目光平視，看都不看他一眼，顯見氣還沒消，便不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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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見拉不動(dòng)簡飛振，有幾分尷尬，起身要走，道：“好了，好了，你們母子倆好好聊聊，我就不在這里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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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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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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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和簡飛振同時(shí)叫住了簡士蕓，似乎都不想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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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無可奈何，只好坐回到簡老夫人身旁，對(duì)這母子倆道：“既然你們不想我走，總得好好跟我說一聲，這到底是怎么啦？——我就算想做個(gè)和事佬，也得知道青紅皂白，才好幫你們說道說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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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躊躇了幾分，想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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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卻搶在他之前，拉著簡士蕓的手，低頭垂淚道：“妹妹，今日之事，其實(shí)不怪老2，都是我的錯(cuò)。”說著，將寧遠(yuǎn)侯夫人在刑部大堂上說得話轉(zhuǎn)述了一遍，又道：“我都不記得是哪一日跟她說起過這事，誰知道她會(huì)當(dāng)了真，起了別的心思，在外面亂傳？——如今鬧出來，她自己沒臉是小事，連累到我，還有老大，在賀家老爺和夫人面前，怎么抬得起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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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聽說前一陣子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賀家女“yin奔”之事，原來是從簡老夫人這里起得頭，也是大吃一驚，忍不住道：“大嫂，這事是有些棘手。看來大嫂確實(shí)應(yīng)該去賀家，親自向賀家的老爺和夫人好好解釋清楚才是，不然以后賀家大姑娘嫁進(jìn)來，有得是饑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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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滿面羞慚，點(diǎn)頭道：“正是。給賀家老人、夫人賠罪是小事，我自然會(huì)去。我真正擔(dān)心的，是老大那里。——若是他知道了這事，指不定、指不定，就要把我們趕出去了”說著，捂了臉又哭了起來，眼淚如掉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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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覺得奇怪，大齊朝里孝字大過天，除非簡飛揚(yáng)想被人彈劾不孝，哪敢把親娘趕出去？忙道：“大嫂這話偏了。別說大嫂是無心之失，就算……，媳婦也沒有娘親重要。再說老大是嫡長子，哪有這樣對(duì)待娘親的嫡長子？他要敢這樣不孝不悌，咱們開祠堂，請(qǐng)了族里的耆宿過來，好好責(zé)難他都行。——大嫂想多了，老大小時(shí)候就是個(gè)懂事的好孩子，必不會(huì)這樣有了媳婦就忘了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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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聽見姑母沒有勸到點(diǎn)子上，十分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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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將簡飛振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今日不說清楚此事，在二兒子心里永遠(yuǎn)都是一個(gè)坎。——何必為了外人，影響了自己經(jīng)營多年的母子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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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想到此，簡老夫人用帕子省了省鼻子，才從容地道：“妹妹，你出嫁多年，很多事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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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訕訕地笑道：“是妹妹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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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撫著簡士蕓的手，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今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妹妹知道，當(dāng)日我們簡家被奪爵，趕回祖籍。龐太后諭令我簡家子孫，世代都不許科舉入仕。沒了爵位，也不能做官，我們簡家的兒孫，以后世世代代都只能務(wù)農(nóng)、或者經(jīng)商。我實(shí)在不甘心，老祖宗出生入死得來的爵位，就這樣白白丟了去。為了我們簡家能重振門風(fēng)，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老大身上，對(duì)他，比對(duì)他的弟弟和妹妹要嚴(yán)格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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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妹妹是過來人，你知道飛揚(yáng)生下來就是我們簡家的嫡長子，金尊玉貴的長到十歲，從來沒有吃過什么苦。這樣一個(gè)嬌氣的公子哥兒，如何能挑起養(yǎng)家活口，光宗耀祖的重任？我若是個(gè)男人，我自己就去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不會(huì)把希望都?jí)涸谝粋€(gè)孩子身上。可是我只是一個(gè)女人，什么都做不了。我們一家的希望，只能在老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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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你以為我不心疼？——在鄉(xiāng)下的時(shí)候，我每天晚上想到你去了的大哥，還有我們這個(gè)家，就難過得睡不著。讓飛揚(yáng)十一歲就下地干活，十五歲就從軍，最難過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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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我這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fèi)。好歹是將他歷練了出來。若不是我當(dāng)初狠下心腸，多多磨煉他，他怎么會(huì)有今日的成就？——我盧宜昭這輩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對(duì)得起簡家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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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說起往事，又忍不住捶胸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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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微微有些動(dòng)容：原來自己竟然誤會(huì)了娘親可是娘為何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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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停了一會(huì)兒，將淚水擦拭干凈，才對(duì)簡士蕓道：“讓妹妹見笑了。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duì)別人說起過，我心里苦啊。這些年來，老大埋怨我對(duì)他太狠，比不上兩個(gè)弟妹，跟我疏遠(yuǎn)了許多。這還沒娶媳婦，心就偏到他岳父家里去了。你說，我怎么能放心？”又看了地上跪著的簡飛振一眼，道：“現(xiàn)在，就連老2，也埋怨我錯(cuò)待了他大哥。你說，我這個(gè)娘做得還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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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聽了簡老夫人的話，由衷地佩服她，道：“大嫂真是不若尋常女子。古語說，慈母多敗兒。為了子孫的后福，只好先將‘慈母’靠后一些了，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兒。——大嫂為了這個(gè)家，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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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士蕓一番勸，總算將簡老夫人和簡飛振勸得和轉(zhuǎn)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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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等簡士蕓走了，簡飛振訕訕地又給簡老夫人磕了頭，道：“都是兒子的錯(cuò)，不該惹娘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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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嘆了口氣，親自起身將他拉起來，嗔道：“知道惹娘生氣，下次就長點(diǎn)腦子，別聽風(fēng)就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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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振笑著起身，想起剛才娘說得話，忍不住又低聲問道：“娘，你剛才為何說大哥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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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老夫人看了簡飛振一眼，淡淡地道：“當(dāng)年的事兒，你爹瞞得緊。你姑母那會(huì)兒在家，只是個(gè)沒出閣的姑娘。很多事情，有讓她知道的，也有不讓她知道的。——你要記得，別在她們面前亂說話。就連你妹妹，也一個(gè)字都不要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