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惡鬼的小新娘
陳允升一同看了過來,似是早就料到青稞道長會問這個問題,神色之中夾著淡淡的嘲諷。
劉雪蓉眨了眨眼睛,看向青稞道長,伸出白凈的手腕:“道長為什么這么問,您看我們三個……能做什么呀?”
北洞門從進門來始終沒有落座,在正廳找了面墻倚著,梁楚聞聲細細端量三人,劉雪蓉蜷著腿坐在沙發(fā)上,幾個姑娘長發(fā)輕挽,穿著舒適的絲質睡衣,身材柔軟纖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確實很難親自做什么。
然而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或者經(jīng)過下午時的那樁事,戴了有色眼鏡,總覺得這幾個柔弱無骨的大小姐遠不是表面看起來的無害。
梁楚對板牙熊說:“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她們不像好人。”
板牙熊捋了捋爪子上的毛:“您說得對,本來就不是好人,不要喜歡她們。”
梁楚深沉地說:“那她們究竟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呢?”
板牙熊說:“俺不知道。”
梁楚說:“你真沒勁,根本不適合辦案。”
青稞道長連表面上的太極都懶得打,是個不解風情的老柳下惠,對著三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像是對著三根大棒槌,面無表情道:“沒問你們能做什么,問你們做過什么,鬼是什么身份,給的錢又是什么錢,哪里來的,你們是什么關系,有什么恩怨。從頭到尾說一遍就行了。”
劉雪蓉臉色冷了下來:“我沒這個義務。”
程寧嵐露出一個特別奇怪的表情,托著下巴問:“陳舒珊花大價錢請你們來,是請你們來捉鬼的,難道是讓你們來打聽八卦的嗎?我們以前做過什么事,和你有關系嗎,和能不能除掉那個lo貨有必要的關聯(lián)嗎?”
青稞道長被噎了個灰頭土臉,還想繼續(xù)說什么,陳允升橫插一腳:“當務之急是怎么除鬼,你這些問題自己爛肚子里吧,拿人錢財□□,不該問的少問,王今科,過了這么多年,你老毛病還是沒改啊。”
青稞道長頭也不抬,硬邦邦回道:“知己知彼才更有勝算,不知道來龍去脈,怎么掐毒蛇的七寸?”
陳允升輕飄飄道:“我看不是為了這個吧,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你還想瞞著我?你不就是惦記那邪物為什么背著這么多條人命?”
青稞道長道:“沒錯,那又怎么樣?”
陳允升慢悠悠說:“過去發(fā)生了什么很重要嗎,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樣?過往之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青稞道長還是往前看,先顧眼下吧。”
青稞道長盯著劉雪蓉幾個人看,不屑道:“用不著你教訓我,我們北洞門和你陳允升走的不是一道。”
青稞道長眼神毒辣,直把陳舒珊幾人看的后背發(fā)涼,好像看透了他們在想什么。陳舒珊眼神閃爍,輕輕啜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不過是女生之間的一些矛盾,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們也沒想到這件事會被重新提上臺面,不太好對外人說,道長見諒。”
說著陳舒珊把茶杯放回桌上,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從容道:“走吧,回房間,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劉雪蓉低頭看過一眼地上的東西,腳尖踢了踢軟毯的邊,譏笑道:“我今天巴不得她來找我,裝神弄鬼的受了這么多天的窩囊氣,今天總算能出口惡氣。”
陳舒珊繞過沙發(fā),對陶子旭和錢俊朗道:“你們兩個也別回去了,住在這里吧,反正有的是房間。她不是找我們的麻煩嗎,那就成全她,還省得她來回跑了。”
陶子旭和錢俊朗自然沒有推辭,保姆很快走了過來,抱走地板上的雜物拿去清洗。
當事人紛紛離開,再留下來也沒有什么用,陳允升是第一個離開的,留下兩個南洞門弟子,跟野棘派和氣功大師一起守夜。其他人也該準備走了。
其實所謂的其他人就是北洞門。
王胖王瘦對著陳允升的背影交頭接耳,罵老王八,老王八居然會開口說話跟他們的青稞道長頂嘴,成精了吧,南洞門的弟子看了過來,王胖就特別囂張地小聲說小王八看什么看。
梁楚趕緊離倆人遠一點,要不然分分鐘被牽連挨揍了,好在南洞門弟子離得遠,模模糊糊聽到了只言片語,但沒聽懂具體意思,也沒有過來找茬,算他們好運。
梁楚一邊聽兩人絮絮叨叨一邊擔憂道:“沈云淮呢,咋沒跟著我,還在生氣啊,別給跑了吧。”
板牙熊說:“您現(xiàn)在想起來有什么用啊,剛才跑的多快啊。”
梁楚道:“我也是為他著想啊,我不跑還讓他繼續(xù)在那里表演變態(tài)嗎?”
板牙熊摸著毛,陰惻惻道:“您怎么知道他不是真的變態(tài)。”
梁楚驚恐害怕狀:“你不要嚇唬我啊,我不經(jīng)嚇的,我今天還要跟他睡的。”
板牙熊道:“那您可就慘了。”
梁楚恢復正常,摸了摸下巴道:“那說不定,反正我長得丑,吃虧的是他沈云淮。我還是去找找他吧,萬一真跑了我往哪兒找人去。”
板牙熊打了個哈欠道:“往門口看。”
梁楚往門外走去,什么也沒有看到,板牙熊嘿嘿道:“我胡說的,嘿嘿嘿嘿嘿。”
梁楚使勁拔它的毛,拔禿拉倒。
然而很巧的是沈云淮雖然不在門外,聽到旁邊有腳步聲,梁楚轉頭看去,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徐徐而來,不同于在兩輛車夾縫里的時候,沈陽看身披月色和旁邊廳堂里映出來的燈光,之前的攻擊性和戾氣消失了大半,看起來和月光一樣,簡直像一個斯文禽獸。
梁楚松了口氣,怕他還記恨著剛才的事情,顛顛噠噠的迎了上去,揚著小下巴問:“唉,你看這巧的,我剛說出來找你,你就正好過來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默不默契啊?”
沈云淮有些意外,不久前見了他還像是小羊見了狼,夾著小短尾巴逃跑,來的路上還想著怎么哄他,現(xiàn)在自己又活潑起來了?
沈云淮頓了頓,才應道:“我來找你。”
梁楚也在打量沈云淮,看他的表情和動作都挺正常的了,不像個變態(tài),應該是不生氣了,他也沒敢再提,一顆心放了下來。
王胖的大胖腦袋探出來往外看,看到陳允升已走遠了,朝里面招了招手,低聲道:“來吧,沒人了!”
沒人了才能走嗎?
梁楚無奈,明明正大光明在陳家做客,怎么弄的跟做賊似的。
很快回到了住處,梁楚心里記掛著陳舒珊那幾個人的事情,青稞道長在正廳里的時候問了那么多問題,心里肯定有些別的猜測,但最終沒有發(fā)揮的機會。陳舒珊和另外兩位同學瞞的滴水不露,一唱一和,陳寧嵐發(fā)難扮黑臉,陳舒珊作白臉,硬是一點口風也沒有透露。
梁楚滿懷熱情地跟在北洞門一眾的屁股后面,想一起討論一下事情的可能性,才走到門口,王胖進門伸了伸胖胳膊,懶得扭頭隨腳踢門,梁楚伸著頭往里扎,萬萬沒想到這胖子會突然關門,門板照著他的臉糊過來。
梁楚嚇一跳:“后面還有人!關門干嘛啊!”
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擋,死胖子的力氣很大,梁楚手肘向前護著臉,一邊用腳去擋門,突然肩膀被人扳了一下,拖著他后退數(shù)步,后背撞到男人的胸膛,門板‘哐當’一聲巨響合上了,好險沒把杜肚本就不咋立體的五官給拍成平面的。
聽到外面的說話聲,王胖又回來開門:“哎哎哎,沒看見你,沒事兒吧?”
沈云淮冷颼颼掃了一眼,很有些‘自己領死去吧’的意味,王胖登時心虛地以頭撞墻,不敢言聲。
沈云淮把背對著他的人轉了一百八十度,仔細看了看他,沒撞壞。
梁楚隨便揉了把臉,又貼上去門口,掙扎著往里擠:“你們不討論一下案情的嗎?”
王胖哪兒敢攔著他,忙把門推開了:“案什么情,咳,案情,這個……青稞道長,不討論了吧?”
青稞道長擺擺手道:“沒什么好討論的,這件事很簡單,做了虧心事別怕鬼報復。陳舒珊沒說實話,我說過,這鬼不大好對付,陳允升不見得有法子能徹底降住,她早晚會說的。”
梁楚哦了一聲,像個新上任的小警/察對工作了充滿了熱情和思考,有點像發(fā)表一下自己的見解,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奈何北洞門門派再磕磣也是老江湖了,對這種事兒不新鮮,也沉得住氣。王胖看他不走,抬頭看了看沈云淮,見這位靠山的神色挺平常的,才壯著膽子道:“我說你,杜肚,你走了一天不累嗎?回去睡覺吧。”
梁楚想了想,感受了一下,說好像有點累但是更想說話。
沈云淮失笑,把沒眼力見的小肚子拽到身旁,提醒道:“別人要休息了。”
梁楚十分不通情達理地說現(xiàn)在才幾點啊。
沈云淮笑道:“我和你討論好不好?”
梁楚挑剔地看他,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出門還是我死拉硬拽出來的,還是青稞道長更有經(jīng)驗啊,王胖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哈欠,梁楚捋了捋褲縫,接受了現(xiàn)實:“那好的吧。”
房間很簡陋,床鋪是臨時搬進來的,有兩張床,分別靠著兩邊墻壁,兩人可以分床睡。
梁楚蹬掉鞋爬上床盤腿坐著,像是菩薩座下的丑童子,抬著眼睛看他,拍拍床:“快上來吧,快開始吧。”
沈云淮俯視他,論長相并不是絕色,他見過許多風華絕代的人物,但眼前的人像是敗絮藏金玉,平凡的外表掩不住他內里的光彩,一身氣質靈動又活潑,連帶著平常的臉容也充滿了別樣的味道。
沈云淮坐在床頭,梁楚洋洋灑灑發(fā)表感言,沈云淮聽他碎碎叨叨說話,認真地敷衍。
他哪里真的對陳家的事情感興趣呢,不過是想哄人高興罷了,否則的話,怕是這一晚做的夢都是不香甜的。
其實也沒說什么,梁楚分析道,現(xiàn)在知道作案團伙有五個人,三女兩男,那么之前王瘦的提問可以推翻了,他說陳舒珊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有本事害人,還作出來這個一個厲害無比的厲鬼,不合乎常理。現(xiàn)在答案浮出水面,她們有幫兇啊,那兩個陶什么的和錢什么的肯定是從犯。
沈云淮沒有指正他的武斷,只補充說陶子旭、錢俊朗。
梁楚無所謂的擺擺手隨便吧他根本就不在乎,對這倆人觀感一直不太好,心里知道記不住別人名字有些不禮貌,也不尊重人,但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然后說我覺得青稞道長說的不太對啊,就怕這件事雷聲大雨點小,這個鬼再難對付,但是從陳舒珊的話里話外,可以聽出來鬼對父母的感情還是相當深厚的。自從知道厲鬼的身份,陳舒珊淡定地可以下蛋了,劉雪蓉最后的語氣居然還很期待和那鬼碰上,到時候這幾個人把東西往外一甩,表示你爸媽在我們手里,信不信我讓他們一起死?那個鬼八成就投降了啊。
梁楚忍不住猜測,這鬼真的是吳正芳可怎么辦才好,又想著還沒有給吳景他們打電話,明天還是說一下吧,不管這鬼是不是吳正芳。青稞道長招魂的時候,已經(jīng)明明白白的說吳正芳已不在人世了。
說著說著就困了,梁楚把盤在一起的腿伸直了,坐在床上。這個姿勢非常適合躺下,躺下就能睡覺,梁楚看向沈云淮,聽他羅嗦了半天,沈云淮一直很有耐心,時不時還會搭上一句,不至于讓他唱獨角戲,真是感人肺腑。
沈云淮聽他漸漸息聲,猜著是困了,抬眼一看還真困了,有一下沒一下的眨眼睛。梁楚直挺挺地躺到床上,沈云淮端來一杯水,把人扶起來喂了,把他往里推。
梁楚激靈一下精神了,抓著床板問:“干嘛呀你?”
沈云淮挑眉:“你說呢?”
梁楚指著另一張床:“你去那邊睡,這不是有兩張床了嗎,為什么還擠在一起,怪不舒服的。”
兩人單獨在一起,在這個四四方方的房間里,不管他做出怎樣的神態(tài),是哭是笑,都只有他自己可以看見。多考驗他的神志,他怎么會不做些什么。
梁楚瞪視他,看著他表情還是平淡的,眼神卻越來越幽深,像是染了墨色。他今天才吃過虧,當然知道代表什么含義。
梁楚伸手推他:“你又想變態(tài)了,怎么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我說你變態(tài)你還真變態(tài)給我看啊,表演累不累?快睡覺去吧,你繼續(xù)這樣我可要反擊了,到時候還不是你被占便宜啊。”
沈云淮稍一思索,明白他在說什么,不禁哭笑不得,到底是誰摸不清狀況,又是誰被占了便宜?
梁楚能吃能睡,忙活一天體力跟不上,沈云淮沒有打擾他,腦袋挨上枕頭就睡著了,走到墻邊關了燈,又回到床邊看著他,調整了一下枕頭,讓他躺的更舒服些。
直到起身的一瞬,沈云淮動作微頓,若有所思。
好像太自然了……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一是先天冷漠,二是后天影響,里應外合地將他一顆心鑄成了結了厚冰的海面,等閑事物很難影響他,小小一顆石子投進來更不會改變什么。誰知這顆小石子帶著高溫,在他的家門口,在他還沒作出反應的時候,自力更生在他的心里融化了個洞口,乖乖貼服進去,找到自己的安身之所。
他怎么會這么自然的照顧這顆不講理的小石子。
“啊——來人啊!有人嗎快來人啊——!”
撕心裂肺的叫聲像是直接從腹腔傳出來,又尖又利,像是把匕首直直穿進耳朵,把人直接從睡夢拉了出來。
梁楚睜開眼睛看著房頂,激烈的叫喊聲不絕入耳,強迫他在最短的時間里清醒過來,顯然不止他一人聽到了這聲叫喊,外面的走廊有‘咕咚咕咚’的奔跑聲。
想到自己在什么地方,梁楚徹底醒過神來,這一夜是十分關鍵的一夜。沈云淮也醒了,梁楚拉著他往外面跑,出了院里便看到正廳門口圍著許多人,不斷有早到的人從內圈捂著嘴跑出來,扶著柱子大吐特吐。
青稞道長和王胖王瘦比他來的早多了,正拿著羅盤到處轉,青稞道長長長嘆氣,搖了搖頭。梁楚也靠了過去,正想問怎么了,便看到陳舒珊幾人也掐著時間點趕了過來,懶洋洋地打哈欠:“大早上的吵什么,好不容易睡個安穩(wěn)覺。”
馮阿姨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小姐,我的姑娘……你是造了什么孽?惹上這么個冤家,太可憐了,你還是別看了。”
劉雪蓉莫名道:“這是什么味?”
程寧嵐深深皺眉,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個姑娘互相看了一眼,陳舒珊走了兩步,依然是自信的:“大清早嚷嚷什么!”
看到陳家的正主來了,圍觀群眾讓開一條路,南洞門弟子白著臉,虛攔了下來:“陳小姐,我勸您聽馮阿姨的,還是別看了,您的方法不奏效,還是另想別的辦法吧。”
陳舒珊一把揮開兩人,快步走了過去,臉色大變:“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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