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周子桓推開斑駁的房門，刺鼻的味道鋪面而來，強烈的不適感直沖天靈感，那是消毒水中二氯苯揮發(fā)出的氯氣，他往門外撤了一步，皺起眉頭用手背捂住口鼻。

“杵在門口干嘛，請問你是門神么？麻溜兒地往里稍稍。”有人不耐煩地在周子桓背后催促。

周子桓深吸口氣，抬腳向黑壓壓的房間里走，卻被后面那人攔住。

“叫你進你還真進啊，把防護面罩帶上！”

“哦哦……”

周子桓忙不迭接過白色面罩。和后面那裹著嚴嚴實實的防化服的兩只“大白”相比，他一身常服打扮屬實是草率了。

房間內(nèi)并沒有想象中那般昏暗，地板上散發(fā)著微弱的綠色熒光，成圈的熒光圍著各式各樣的家具，頗有畫地為牢的意味。

這是一種傳統(tǒng)刑偵手段，標記案件現(xiàn)場，通常畫在尸體周圍，但重要的不宜移動的物證邊也會有這類線，也叫痕跡固定線，避免不知情者破壞現(xiàn)場。有這些熒光在，說明警方已經(jīng)勘察過這里。

其中一只“大白”拍打著電源，房間內(nèi)布滿灰塵的燈泡并未點亮。

“需要額外的光源么？房間里好像斷電了。”

另一只“大白”輕輕用手拂過餐桌，指尖互相捻磨著，“不需要，黑暗中更容易還原現(xiàn)場。執(zhí)行部的人把這里保護得很好，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

客廳墻壁上的掛壁窗戶破開大口，無盡的夜風(fēng)席卷著噪音從玻璃破口處傳到屋內(nèi)，汽笛聲，吵鬧聲還有夜晚的聲音闖進漆黑的房間，窗外生機盎然，窗內(nèi)卻是肅殺沉寂。

周子桓避開地上的熒光線走到破口的窗前，打量著玻璃不規(guī)則的邊緣，從缺口向外探去，下方是一條幽暗的小巷，吵鬧聲就是從小巷里傳來，喧囂中夾雜著經(jīng)典的美式詞匯。

大概小巷里正在進行著什么不為人知的PY交易。

居民樓外墻邊刮來的冷風(fēng)呼嘯，刺得周子桓耳朵生疼，他連忙收回上半身退回房間，窗邊立著的木制櫥柜引起了他的注意。

櫥柜中層夾著一層狹窄的櫥窗，里面擺著一塊白色相框和一只紫色的Furby精靈。

他摸出一雙橡膠手套戴上，進房間前他被叮囑了無數(shù)次，一定不得直接觸碰屋內(nèi)物品。

太嘮叨了……

周子桓取出相框，就著窗外晦暗不明的光打量，略微泛黃的相片里的男孩和女人坐在長椅上依偎著，從背景看應(yīng)該是某處公園，低矮的草甸，遠處高大的榕樹蒼勁魁梧。

或許是充沛的陽光令相機曝光過度，在照片上留下些細小的光斑。

男孩有些發(fā)胖，但身軀總體勻稱，雙手夾在腿間顯得靦腆，光斑遮住了他的臉模糊不清。女人一手把男孩摟在懷中，一手握著男孩的胳膊，棕色的卷發(fā)自然搭在男孩肩頭，姣好的面容上洋溢著明媚的微笑。

相片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英文，“to my Ned，lily”。

周子桓眼眸稍顯低沉，他忽然想起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農(nóng)夫因自己的善良不忍心蛇凍僵死去，用體溫救活了蛇，蛇蘇醒后卻殘忍地咬向農(nóng)夫。

對大惡之人再怎么仁至義盡，他們的本性永遠都是惡的。

晦暗的房間雖然破敗不堪，但任何一處程設(shè)都彰顯著這里不久前還是一個溫馨的小窩。周子桓似乎看到那個名為“奈德”的男孩在低矮的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動畫，叫“莉莉”的女人在門邊的小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

生活盡管窘迫，卻是滿屋的歡聲笑語。

“怎么了？”

輕柔的女聲喚醒了周子桓，他回神看向眼前的“大白”，透明面罩下一雙清澈的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問詢中帶著關(guān)切之意。

周子桓頓感尷尬，避開高洛月的眼神，把相框遞到她手中，“沒事，走神了。你們得到什么線索了么？”

“還沒呢，諾諾說一時半會兒得不出結(jié)論。現(xiàn)場雖然未被破壞，但重復(fù)的信息太多了，需要慢慢排除。”

高洛月看了眼相框，把它重新放回櫥柜。

“重復(fù)的信息？”周子桓問。

“是的，她的‘側(cè)寫’能力與心理學(xué)上的側(cè)寫不同，她能捕捉常人所關(guān)注不到的細節(jié)，這在犯罪現(xiàn)場非常好用，如果諾諾去當警察，肯定會是一位刑偵高手。”

高洛月笑了笑，繼續(xù)說，“可這房間里全是有關(guān)目標的‘細節(jié)’，就看諾諾能不能從中篩選出對我們有用的信息。”

“這種能力有點逆天……是言靈么？”

不是有點逆天，是相當?shù)哪嫣欤∫钱斶@妞的男朋友，還會有任何的隱私可言么？

想想你參加高中同學(xué)會，和老情人互述衷腸，結(jié)束回家她都不用聞你身上的香水味，只需瞥你兩眼，然后聲線慵懶的對你說，

“今晚坐你旁邊的是那個叫蘇曉檣的女人么？”

恐怕連家門都不敢回吧……貌似不回家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

高洛月自然不知道周子桓在未雨綢繆（意淫）地胡思亂想，說，“不是言靈，你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天賦，人類理解范疇之內(nèi)的天賦。”

周子桓點點頭，“那我在這兒也幫不了忙，就不影響你倆工作了，我下樓透透氣，有需要隨時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