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友
德國,科隆,科隆大教堂
這座始建于1248年的哥特式大教堂,歷經(jīng)了7個世紀(jì),直到1880年才建成,一代代的設(shè)計師們秉承著相同的信念,做到了絕對忠實于最初的設(shè)計方案。以輕盈,雅致著稱于世,堪稱哥特式建筑中最完美的典范。
傳說舒曼進(jìn)入教堂,被氣勢所震撼,當(dāng)場萌發(fā)寫作“萊茵交響曲”的意念。它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而今天這個傳奇,卻不向世人游客們開放,讓附近的居民猜測會不會是教皇蒞臨。
一位老人坐在中央禮拜堂的最后一排席位上,緊閉雙眼,嘴里好像默念著什么,看起來是位虔誠的信徒。
偌大的禮堂,只有老人一人孤單地坐著,換成往日不說是人滿為患,也是有很多做禱告的兄弟姐妹,而現(xiàn)在遠(yuǎn)處只有一個戴小帽的清潔工在無聲地擦拭著木椅。
禮堂內(nèi)回蕩著洪亮的鐘聲,被稱為法蘭西火焰式的彩色玻璃折射出莊嚴(yán)的光,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悄然靠近老人身邊。
“你這樣子在300年前會被當(dāng)成異端燒死在十字架上吧。”那身影淡淡地說道,上半身淹沒在晦暗的光影里。
隱約能看到那人胸前的紅玫瑰花,活脫脫的一枚淫賊,要是紅衣大主教看到這樣的人出現(xiàn)在中央禮拜堂可能會怒而拔槍。
老人不為所動,繼續(xù)嘴里默默念著什么,手里拿著......一串佛珠,不停地?fù)芘路鹨晃坏玫栏呱诙杀M人間疾苦。
然而,老人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寬大和服,籠罩了整個身形。
佛主看見也要佛心不穩(wěn)犯戒,教皇看見怕是得當(dāng)場腦溢血去見慈愛的天父。
在這歐洲最著名的基督教徒朝圣地,能看見佛珠和形似道袍的和服,也能算上一大奇跡了。
總標(biāo)榜自己為最純種日耳曼人的老人,卻沒有一點對上帝的虔誠,也能算是德意志之恥了吧。
但紅衣主教哪怕現(xiàn)在站在旁邊也不敢多說半句話,只會小心問詢老人是否感受到了主的榮光和博愛。
因為老人正是戴姆勒集團(tuán)的實際掌舵人,連德國總理在場也只有賠笑的份。
可這樣權(quán)勢滔天的老人,在淫賊面前仿佛不值一提。他甚至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用錫盒裝的雪茄聞了起來,一臉陶醉。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才慢慢睜開雙眼,手上的佛珠卻不停止轉(zhuǎn)動,緩緩說到:“你來見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不怕晦氣嗎,趕緊從哪兒來的從哪兒回去,莫影響老夫修行。”
邊上那人忍不住放聲大笑,離開了陰影走到慈父光芒的照耀下,活脫脫一枚......老淫賊!
可以看出他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可筆挺的西裝裹在他依舊挺拔的身軀上,你不會用老去形容他。銀白色的頭發(fā)梳得很整齊,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把他的皮膚變作了開裂的古樹或風(fēng)化的巖石,但是線條依舊堅硬,銀灰色的眼眸中跳蕩著光。
“你這修行的方式不會讓各路神明患上腦溢血么?怕是到了地獄,魔鬼也得給你點一只煙吧。”
老淫賊點然了一支COHIBABehike雪茄,和老人隔著一個人的位置坐了下來,“上次到德國,還是去年年假在柏林的Lorenz Adlon Esszimmer餐廳,他們的行政總廚為討好我,竟然在一塊用土豆牛油果拼成的波茨坦廣場上插了一枚美國國旗,unbelievable!這就是德國人的嚴(yán)謹(jǐn)和一絲不茍嗎?”言語里盡是嘲諷。
聽到這里老人停下轉(zhuǎn)動的佛珠,嘆了口氣:“二戰(zhàn)結(jié)束后,聯(lián)邦德國不就是你們的后花園嗎,德國統(tǒng)一后,一樣當(dāng)了你們60年的狗腿子,如果你還認(rèn)為我是德意志帝國時代的憤青,想激怒我,可想太多了。”
老淫賊搖了搖頭,笑了笑:“不是想讓你生氣,只是想給你說現(xiàn)在的世界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要不然美利堅合眾國也不會當(dāng)這么多年的世界警察,同樣,我們教育方式可比你們先進(jìn)合理太多。”
“你那個外孫我看很有潛力不如就讓學(xué)院把他錄取了,也省的你一天瞎操心。”
話音剛落,老淫賊感覺到旁邊的老人突然變成了弒人的獵豹,瞬間就要暴起割下自己的咽喉。
但很快,那壓迫感消失了,取之的是長久的沉默,空氣中只剩下回蕩的鐘聲和古巴雪茄的香味。
“你還是那么一針見血圖窮匕見,甚至一點鋪墊也不愿做。看來你們確實是一直關(guān)注著那個男孩啊,”老人重新閉上了眼,“連維克多也暴露在你們眼皮下了。”
“那么優(yōu)秀的血統(tǒng)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出來嗎,那孩子在異性中受歡迎的程度連我都嘆為觀止。也許在巴黎街頭任何一個女孩看見他都會表現(xiàn)出任君采摘的模樣吧,真是令人羨慕的年紀(jì)啊。”
“話說,你們真的是爺孫嗎,我怎么看那孩子和我更像一點。”老淫賊吐出一口煙霧,對著老人微微一笑。
老人額頭上已經(jīng)冒起了青筋,干枯的手掌微微顫抖,猶如一座活火山隨時噴發(fā)。
最后老人幾十年的養(yǎng)氣功夫還是展現(xiàn)了出來,長舒了一口氣:“昂熱,別以為你有時零就肆無忌憚,把我逼急了,老子馬上就讓弗拉梅爾那老狗轉(zhuǎn)正。”
“老朋友之間的玩笑而已,幾十年不見怎么就不增長點幽默細(xì)胞。那孩子真挺對我脾氣的,我會幫你看好他的,就這么說定了?”昂熱伸出右手,左手夾著大雪茄靠在木椅上。
十字架上耶穌雕塑正好被一道溫暖的黃光籠罩,看起來有些栩栩如生。耶穌像那低垂的眼眸讓老人心中為之一動,并沒有握住昂熱的手而是說:
“難道那小子真是天命之子?你們所有人都不竭余力地幫他,他真能終結(jié)舊的時代嗎?”
“說是天命還為之過早,”昂熱撓了撓滿頭銀發(fā),“那孩子現(xiàn)在還在青春期,暫時還沒展示出這方面的潛力,但我相信,”
“他就是the one,the chosen one。如果說誰能讓那些爬行動物滾回他們的墳?zāi)梗蚁嘈啪褪撬!?/p>
話音剛落,老人突然睜開雙眼,驚奇地看向昂熱:“就那個平平無奇的死小孩嗎?我總覺得那孩子軟弱無剛,不堪大用......你真的確定了嗎,選擇了他可就不能回頭了。”
“所以才需要有人幫扶著他不是么?”昂熱語氣里沒有了輕佻,肅然道。
鐘聲悄然停止,禮拜的時間結(jié)束了。禮堂內(nèi)靜謐無聲。
良久后,老人終于開口:“中國有句老話,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維克多按照自己的意愿選擇,我也不會多說什么。”
“反正我們家的血脈早就該斷絕了,身為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能看到他如今長這么大,我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奢求。”
老人緩緩地站了起來,拿起靠在椅子上的拐杖,那顫巍巍的樣子,讓昂熱不由得擔(dān)心他會不會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
“這么多年我一直下不了決心是否要讓他肩負(fù)復(fù)興家族的使命……不過在屠龍這件事上我相信你不會選錯。”
老人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慢慢離開。
昂熱眼里閃過一絲異色,默默注視著老人蹣跚的背影消失在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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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們站在教堂外拍著照,忠實地記錄著這座800多年大教堂的輝煌和滄桑,對不能進(jìn)到教堂里內(nèi)心充滿了遺憾,卻無不滿。
因為教堂正門有一只清一色的黑色BenzS500車隊,靠近正門的那輛銀白色Maybach的曝光度甚至一度超過了教堂本身。
而這只車隊已經(jīng)停在這里兩個小時了,周圍站了滿滿一圈的黑超大漢,如一座座鐵塔等待車隊主人的到來。
夕陽最后那點殘輝掛在科隆大教堂塔頂?shù)臅r候,正門終于緩緩打開,周圍的狗仔記者紛紛拿起相機(jī),想第一時間探清這是哪位巨擎。
可他們低估了那些黑超大漢的高度,也高估了那位神秘人的身材。在保鏢在簇?fù)硐拢衩厝搜杆偕狭四禽v銀色邁巴赫,車隊快速地離開了教堂。
神職人員取掉“閉館”的告示牌,教堂很快就恢復(fù)了往日的生機(jī)。
“不虧是希爾伯特·讓·昂熱,永遠(yuǎn)不打無準(zhǔn)備的仗。在他面前我們的一切行動都像是赤裸的姑娘。”
老人在上車時便脫掉了那件和服,剩下一件套著灰色馬甲的白襯衣,看上去像一位中年人,而不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可他也太過囂張不是嗎,您當(dāng)年也是和他不相上下的傳奇啊。”一旁的秘書說到。
“現(xiàn)在他不用言靈,也能把那把折刀插進(jìn)我的心臟,”老人搖了搖頭,
“我已經(jīng)老了,而他是一個活在過去的男人,懷著向世界復(fù)仇的怒火,這樣的人我是絕不會去招惹的,也不會輕易地拒絕他。更何況他的提議對我們也有利不是嗎,我是一個商人,對于賺錢的生意,我并沒有理由拒絕。”
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到:“那小少爺那邊,他會同意嗎,畢竟還沒過問他的意愿。”
被執(zhí)于手中的刀需要有什么意愿,聽話地用力砍下就對了。老人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