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魂縈舊夢 !
林嫮生哪里曉得她前頭離開了金門大酒店,石野村的汽車就遠遠地跟了上來,車上的石野村親眼看見他親手裝點的那只花籃從汽車里飛出來,摔在馬路上。原本潔白芬芳的白玫瑰撒了一地,要不是石野村命令司機剎車,車輪就要從那些花上碾過。
石野村開門下車,在狼藉一地的白玫瑰中站了一回,就蹲在馬路上一朵一朵地把撒了一地的花揀到摔得變了形的花籃里,隨著他的動作,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一閃一閃地反光。就算司機一直覺著自家老板的腦子有點問題,可是看著他現(xiàn)在這幅樣子,多少也有些可憐他,鼓足勇氣走到石野村身邊:“先生,花都摔爛了,不要了吧。”
石野村揀花的手停了停,頭也不抬地對司機講:“讓開些。”司機啊地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小腿上就叫石野村拍了兩下,司機本能地朝一側走開兩步,才看見自家剛剛站的位置后面有一朵白玫瑰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石野村挪過身來把這朵花揀起來放回花籃,左右一看,看到地上再沒遺落的花了,這才站起身來把花籃抱在懷里向汽車走去。
司機一句也不敢再講,搶先走到車邊拉開車門,石野村先把花籃放在車椅上,自家才坐上去,低聲講:“開車吧。”司機連忙上車,上車的時候無意間對自家老板看了眼,只看見石野村眼鏡邊有亮光劃過。
石野村回到公寓,傭人過來開了門,先看到他懷里抱著摔壞了的花籃,再一看他面孔上的表情一聲也不敢問就退了下去。石野村抱著花籃進了書房,把花籃小心翼翼地放在書桌上,自己對著掛著畫像的墻壁坐下,對著畫像出了一回神,才細聲細氣地問:“嫮生,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你不喜歡?那你告訴我呀,你不告訴我,我怎么改呢。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打擾你?可我一直都是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不會傷害你的呢?”
畫像怎么可能對他出聲,石野村停了會就又自顧地講:“陸凌桓有什么好?一點主見也沒有,象個應聲蟲,嫮生,你這么嬌慣驕傲,怎么可能喜歡這種男人呢,是不是?”也不知道哪里吹來一陣風,畫像動了動,石野村象是得著回應一樣,起身走到畫像面前摸了摸畫像上仕女的臉,“還有那個顧墨笙,他是什么東西?”
說陸凌桓時,石野村尚且和氣,說到顧墨笙這個三個字,每個字都象是從他牙縫里擠出來一樣:“他是個什么東西!憑什么來追求你?就憑他有錢有勢嗎?嫮生呀,你還小,你不懂的,他那樣的男人是敢做不敢當?shù)呐撤颉,F(xiàn)在你知道他和他前妻的事,你不會理他了,是不是?”
畫像一聲也不出,石野村對著畫像又坐了一回才起身走出書房,書房門打開的時候,從客廳里she進來的燈光照在那籃摔得花容憔悴的白玫瑰上,門再度闔上,書房里又是一片黑暗,唯有書桌上的白玫瑰和墻上的畫像隱約可見。
而顧玉笙送了林嫮生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尋顧墨笙。
顧玉笙在顧墨笙面前一直小心翼翼,在顧墨笙沒喊進來之前是絕對不敢闖進顧墨笙的書房的,更不要說臥房了,今天顧玉笙卻是直闖顧墨笙的睡房,在顧墨笙還沒開口前,先講了句:“大哥,出事了。”
看見顧玉笙面色煞白,顧墨笙的下巴朝沙發(fā)一指:“坐下説。”
顧玉笙哪里敢坐,要不是她約林嫮生出去,林嫮生也不會遇著石野村那個神經(jīng)病,也不會從石野村嘴里聽說顧墨笙和前頭大嫂唐喜若的事,要是林嫮生真的因此對大哥生出意見,就是大哥放得過他,姆媽也不會放過她的,所以還沒開口眼淚已經(jīng)落了下來。
顧墨笙一向不喜歡人哭,看見顧玉笙這個樣子,眉頭就皺了起來,平靜地問:“哭一哭,事情就解決了嗎?那你可以回去繼續(xù)哭,不用哭給我看。”
顧玉笙嚇得哭也不敢再哭,努力抽中起,把手絹沒頭沒腦地擦了擦面孔上的眼淚,兩只手又把手絹捏來捏去,直到顧墨笙要失去耐心了,顧玉笙才期期艾艾地開口:“大哥,是我不好,我不該帶嫮生出去。”
聽見林嫮生名字,顧墨笙一下集中了注意力:“到底出了什么事。”顧玉笙硬著頭皮把石野村同林嫮生講的話又復述了一回,她話還沒講完,就聽見一聲脆響,顧玉笙條件反射一樣地跳了起來,只看見對面雪白的墻紙上一攤深褐色的印記,幾道深褐色的水漬在墻紙上緩緩流下,還沒流到多久就被墻紙吸收了,原來是顧墨笙把手上的咖啡杯砸到了墻上。
顧墨笙定了定神才同顧玉笙講:“出去。”只有這兩個字,顧玉笙怎么能安心,挪動著腳步不敢動。看見顧玉笙不動,顧墨笙面孔又板下來一點:“立刻出去。”看見顧墨笙這樣,顧玉笙再不敢逗留,連忙走到門口把房門拉開,就看見金玲站在門前。
金玲叫了聲三小姐,就轉向了顧墨笙:“大少爺,夫人叫我來問問出了什么事。”
顧墨笙停了一停才走到門前,一手搭在門把手上:“沒事,我失手砸了個杯子,自己會收拾的。”講完就把房門關上了,嚇得顧玉笙抖了抖,眼淚又要落下來。
就是顧墨笙講著沒事,可墻上的咖啡印漬是騙不了人的,誰失手打了杯子會朝墻上砸的?擺明是發(fā)脾氣,再看看顧玉笙這個樣子,肯定是出了事,可是一個是顧家半個掌舵人,一個是小姐,到底不是金玲這么一個傭人可以過問的,所以金玲只做沒看見,對顧玉笙講:“三小姐,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欠了欠身,等到顧玉笙走了,才朝顧墨笙的房間看了眼才回到田慧珠身邊。
顧墨笙這時候倒也平靜下來,本來他也準備找個機會把他和唐喜若的那段往事告訴林嫮生知道,不然就有存心欺騙的嫌疑。但是總要在林嫮生對他有進一步的了解之后,石野村這番舉動可以講把他的計劃全部打亂:林嫮生對他真正的印象還沒有建立起來,何況前頭他安排韓素音在她身邊的事還沒得著她的諒解,現(xiàn)在再聽說他和唐喜若的事,自然毫無意外地會對他產(chǎn)生反感。要反感一個人容易,要取得諒解就沒那么容易了,何況林嫮生還是那種嬌氣驕傲的脾氣。
雖然石野村中日混血也好算個把柄,可是這個把柄現(xiàn)在卻是不能用的了。如果他現(xiàn)在把石野村的身世告訴林嫮生,就成了挾怨報復,在林嫮生眼中的印象只會更壞。所以,唯一的解決途徑只有親自去見林嫮生,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經(jīng)過同她講一遍。如果林嫮生能接受最好,如果一時不能接受,那也只好日久見人心了。
顧墨笙是個心思周密的人,想到田慧珠既然派金玲來打聽,早晚會從顧玉笙嘴里聽到出了什么事。當時是田慧珠一力促成他娶唐喜若,所以田慧珠一直覺得愧對他,現(xiàn)在曉得因為這事林嫮生對他有了看法,只怕會親自去找林嫮生解釋。他一個男人,怎么能叫自己的母親出面去解決事情。所以第二天早晨,顧墨笙在開早餐前到了小佛堂。
田慧珠怎么也沒想到顧墨笙會得過來,多少有些激動,又看顧墨笙臉色凝重,就拉了顧墨笙的手講:“墨笙,你放心,禍是媽媽闖的,媽媽去解決,媽媽去給林小姐解釋。林小姐是念過書的文明人,會理解的。”
聽見田慧珠這幾句話,顧墨笙就知道自己預料對了,果然顧玉笙已經(jīng)把昨天的事告訴了田慧珠,就對金玲看了眼。田慧珠也是明白人,就對金玲講:“你先出去。”金玲彎了彎腰,退出了佛堂。
顧墨笙扶著田慧珠坐到椅子上,自家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和風細雨地同田慧珠講:“母親,這件事我自己會解決,不用您出面。”田慧珠捏著手上的念珠講:“可是林小姐對你有了誤會啊。她年紀那么小,萬一任性一點,不肯聽你解釋呢?我是長輩,林小姐又是念過書有禮貌的人,多少要給我?guī)追置孀樱阏f是不是這個道理。再說,這件事本來也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你和喜若。”
一說起顧墨笙和唐喜若的婚事,田慧珠就要掉眼淚,顧墨笙抽過田慧珠手中的手絹給田慧珠擦了眼淚:“母親,如果您去見了嫮生,那才是害了我。您不會想害我第二回吧。”田慧珠正在哭,聽見顧墨笙這句話,嚇得眼淚也收住了,握著顧墨笙的手,著急地講:“不會的,媽媽絕對不想再害你。你不要生氣,媽媽答應你不去找林小姐了,媽媽不去了。”
顧墨笙面孔上就露出一點笑容來:“今天我要去找嫮生談話,如果母親實在為我擔心,就多為我念幾卷經(jīng)吧。”田慧珠正為不能為顧墨笙出力著急,聽見顧墨笙這句話,自然點頭:“好的,好的,這點媽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