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魂縈舊夢 !
林嫮生聽章麗娟這樣說,忍不住反駁:“現(xiàn)在是民國呀,又不是前清,要想一手遮天也不容易的呀。”
章麗娟聽林嫮生這句話就知道她心里實際是偏向顧墨笙的,又氣又急,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囡囡啊,儂糊涂啊!”
林嫮生抬起頭頭看了章麗娟:“姆媽,是不是不選顧墨笙就不糊涂了?是不是我去求陸凌桓就不糊涂?儂一心認為對我好的選擇,真的就對我好了嗎?比如陸凌桓,看起來他是順著我呀,可是一遇到事情,不是沖動就是自以為高尚的退讓,真的對我好嗎?”講完不等章麗娟再說話,回身走出了書房,蹬蹬蹬地跑上樓。
章麗娟叫林嫮生講得張口結(jié)舌,看著林嫮生跑上了樓才反應過來正要追上去,手臂叫林開愚拖住了:“林開愚,儂放手!”
林開愚忍耐著問章麗娟:“太太,顧墨笙到底有什么地方叫你看不慣,實際上他為我們嫮生做的也不算少了,都沒有到我們面前來領(lǐng)功,也沒有給嫮生壓力,我覺得他也算是難得了,既然嫮生對他不算一點好感沒有,為什么不試著讓他們接觸下呢?”
章麗娟手指了指樓上,又點著林開愚,到底說不出其他的反對理由來。
林開愚又拉下她的手:“不說顧墨笙的態(tài)度了,就看顧云飛和他夫人也是很有誠意的,警備區(qū)司令出動,只用了一輛小車,還不是尊重你我,不想以勢凌人。”
他講了這句倒是給了章麗娟反對的借口,當時就把她和田慧珠那不愉快的會面講了出來:“就算顧墨笙靠得住,可他姆媽不喜歡我們嫮生啊,婆婆不喜歡媳婦,媳婦的日子會好過嗎?”
林開愚聽說,哈哈笑了幾聲,攏住章麗娟的肩膀:“太太,儂平時拎得清,怎么現(xiàn)在糊涂了?這世界上哪里有婆媳關(guān)系,只有夫妻關(guān)系。婆媳關(guān)系再好,做丈夫的不喜歡妻子,妻子能有好日子過嗎?假使婆婆不喜歡媳婦,做丈夫的倒是肯護著妻子,不叫她受委屈,現(xiàn)在又是民國了,婆婆能拿媳婦怎么樣?顧墨笙怎么看也不是肯叫他媽媽擺布的人,再講,顧司令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是看重囡囡的,你愁什么。”
這幾句話講得倒是叫章麗娟心動,以顧墨笙的脾氣,大概只有他媽媽聽他,而且顧云飛也肯支持,看起來田慧珠的確是不足為慮。
林開愚看著章麗娟不出聲了又說:“這幾天囡囡肯定都沒休息好,你沒看到她人都瘦了一圈嗎?就不要啰嗦她了,讓她好好休息。”章麗娟嘆了口氣,也只好點了頭。
第二天早晨,林開愚和章麗娟剛剛坐到餐桌邊,林嫮生也下了樓。
章麗娟和林開愚對看一眼,由林開愚先開口:“嫮生,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林嫮生對他們笑了笑,在自家位置上坐下:“我還要到醫(yī)院去呀。到底顧墨笙為我惹了麻煩,我不好不管的。還有,爸爸,這個麻煩你還給陸凌桓。”講完就把手邊的紅色織錦緞袋子往林開愚面前推。
林開愚拿起錦袋,松開系繩,往桌上一倒,里頭掉出一對翡翠鐲子來,顏色翠綠透亮得象一汪春水一樣。他們夫婦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一看這對鐲子就知道老坑玻璃種,這么一對已經(jīng)算得上價值不菲。
林嫮生只把眼睛盯在面前的粥彎,慢慢地拿湯匙攪拌:“這是伯母送她兒子女朋友了,我現(xiàn)在不是了,當然不能留著。爸爸,你幫我還給他。”她以為自家說這幾句的態(tài)度是若無其事,可林開愚章麗娟夫婦還是聽得出來,她到底是有些難過的。如果她真的對陸凌桓毫無感覺,要還不能自己還嗎?還要林開愚經(jīng)手。
林開愚嘆了口氣:“囡囡,儂放心,爸爸一定還給陸凌桓。”
林嫮生這才抬頭對林開愚笑一笑,慢慢地吃掉了面前的那碗粥,連小菜也沒怎么碰,就上樓洗臉換衣服預備回醫(yī)院了。
她這幅態(tài)度倒是叫章麗娟生出希望來,以為等大家都冷靜下來,也許就能重修舊好,就要阻止林開愚把手鐲收起來,難得地叫林開愚態(tài)度堅決地拒絕了:“麗娟,儂還不明白嗎?就算囡囡對陸凌桓不是一點感情沒有,也不想見他了,年輕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說完就將錦袋收了起來。
林嫮生也正好換完衣服下樓,林開愚也不吃早飯了,親自把林嫮生送去了醫(yī)院,回到自己辦公室就撥了個電話到陸宅。
接電話的正好是陸凌桓本人,聲音里帶幾分疲憊。
陸凌桓聽到林開愚要見他,停了半分鐘才說好,問明林開愚是在學校,就說自己半小時以后到。
林開愚見到陸凌桓的時候吃了一驚,陸凌桓長得俊秀,甚至好說一聲美男子,可今天出現(xiàn)在林開愚面前的陸凌桓,兩只眼睛都摳了下去,面色青白,下巴上一大片的胡茬,面目憔悴得叫人憐憫,更不要說他還撐著拐杖,就是對他有氣的林開愚看著也覺著有些心疼。
陸凌桓走進林開愚辦公室,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老師。”
林開愚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點著面前的椅子:“你先坐。”又問他。“你怎么憔悴這樣了?”
原來是陸凌桓把和嫮生解除婚約的事告訴了他爸爸媽媽。他的爸爸還好,雖然失望,也平靜接受了,還說了句是他們陸家沒福氣。可鄧秀英的精神狀態(tài)本來就不太穩(wěn)定,聽到她一心喜歡的兒媳婦飛了,受不了刺激又糊涂了,這次鬧得特別厲害,就是打了鎮(zhèn)定劑,一覺睡醒以后還是纏著陸凌桓,表示要親自去求林氏夫婦,陸凌桓費了很多力氣才算把她安撫住。也是經(jīng)歷了這一段,陸凌桓徹底地心灰意冷。
聽到林開愚的問話,陸凌桓勉強笑一笑:“是家母的病發(fā)了,這次鬧得厲害了點,沒什么大事。謝謝老師關(guān)心。”
盡管他語焉不詳,可是林開愚還是明白了,大概是得到了陸凌桓和林嫮生不再訂婚的消息,受了刺激,引發(fā)了舊疾,林開愚一下子覺得有些竊喜。
他明白就算田慧珠再不喜歡嫮生,她也是個有身份,受過教育的的女性,又忌憚兒子丈夫的態(tài)度,并不會拿嫮生怎樣。而鄧秀英的神經(jīng)是受不起刺激的,一旦發(fā)病,完全不能正常相處,甚至可能會傷心,這樣一個婆婆實在是比田慧珠那樣的婆婆還要難搞許多。
到底陸凌桓從前也是林開愚得意的學生,看到他現(xiàn)在這種情況,林開愚不免安慰陸凌桓幾句,陸凌桓笑了笑,又同林開愚講:“老師不用安慰我了,這倒也是好事,叫我徹底死了心。”
林開愚一聽就明白了,陸凌桓這是慶幸他不會拖累嫮生了,一下子竟不知道說什么好,放在衣袋里的鐲子也重如千斤。
陸凌桓又問林開愚:“老師叫我來是有什么吩咐嗎?”
林開愚吐了口氣,從衣袋里把那個錦袋摸了出來,放在書桌上朝陸凌桓退過去:“嫮生說,這是你媽媽給她的,現(xiàn)在她不方便收,你帶回去吧。”
陸凌桓兩只眼睛盯在錦袋上,以林開愚目測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老師,我是您學生,再怎么說,我也是嫮生的學長。學長送學妹一點東西,這是很正常的事,這也要還嗎?而且。這對鐲子收回來也沒人好給。”
林開愚叫陸凌桓這段話說得心酸,還想再勸陸凌桓幾句,陸凌桓又開了口:“老師,上次在您家里,我有幾句話不太好說,今天索性就說了吧。”
“老師,我要和嫮生解除婚約那是因為我知道,哪怕嫮生嫁給了我,因為我不是她喜歡的那類人,所以她不會快活的,她不快活,我也不會快活。而且我的媽媽,情況可能越來越壞,雖然我答應過嫮生盡量不連累她,可是我們一旦結(jié)成夫妻,又怎么可能徹底分割開呢?”
“所以,趁我們兩個之間沒有那么多齟齬,趁她對我還有好印象,我和她解除婚約,這樣她未來想起我的時候,會是愧疚而不是厭惡和厭煩。”
“老師,我是個懦夫且自私,我懦弱地不敢面對困難,又想叫我喜歡的人一世都對我懷有愧疚。”陸凌桓抬起頭,兩滴眼淚從他的眼角落下來,“可是,我老師,我真是喜歡嫮生。喜歡得一想到她我這里就痛。”
陸凌桓點了點自家的心口:“我喜歡嫮生喜歡得不能忍受她有一點點討厭我的可能,哪怕是想一想我都覺得沒法忍受。老師,這些話今天我講過了以后都不會再提。您要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如果,如果嫮生和他訂婚,一定通知我。”
講完撐著拐杖立起身,慢慢地挪了出去,那只紅織錦緞錦袋依舊躺在林開愚書桌上。林開愚嘆了口氣,把錦袋收進了抽屜。
從辦公室的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陸凌桓撐著拐杖蹣跚獨行的背影。
林開愚禁不住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