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不要過來啊22
謝呈手里的東西本就是盛槐序要留給聶樞的。
盛槐序有預感自己可能會死在聶樞登位之前,所以他提前就做了準備。
為了這個準備,盛槐序剛進宮不久就開始蓄謀接近謝呈了。
只是盛槐序對謝呈說的是,他留下的東西要等他死后再給聶樞。
“但是我這個人向來不尊禮法,一切以我開心為主,所以你既然今天找過來了,那我大可今天便把那些東西給你。”
謝呈似笑非笑的靠在椅子上,散漫的叫了一聲:“來人。”
很快,一個下人端著一方木匣子進屋,在謝呈的示意下,將木匣子轉手遞給聶樞。
聶樞抬手接過木匣子,指尖不受控制的微顫。
一直苦苦追尋的真相就在面前,他卻有些不愿打開。
因為他知道這里面的東西必定是他不想看到,也不怎么愿意面對的。
謝呈坐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聶兄怎么不打開看看呢?”
言下之意不可以拿回去看,就要在這打開才行。
聶樞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那木匣子。
木匣子里裝著的是一疊厚厚的紙。
聶樞將那疊紙拿出來,一張一張看過去。
他也不怕謝呈會看到里面是什么,這木匣又沒上鎖,謝呈說不定早就看過了,這人不過是想看他狼狽的模樣。
厚厚的紙張被打開,因為放的不久,還能聞到里面的墨香。
折疊紙的第一張,是盛槐序給他寫的一封長信。
阿樞親啟——
阿樞,你拿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jīng)變成一抔黃土了吧。
很抱歉擅自這么叫你,畢竟我已經(jīng)想很久了,左右我也不在了,你便當這是最后縱容我一次,好不好?
我想你現(xiàn)在一定茫然,生氣,又惱火,卻無處發(fā)泄。
我太了解你了,你總是很容易生氣。
當然你生氣的樣子也是好看的,畢竟以前好多次我都是故意惹你……好了好了不要罵我,我知道你不想聽這些,想讓我說重點對吧?
好,我這就跟你解釋清楚,從頭到尾,樁樁件件,我都與你坦白。
故事太長,該從哪里開始說起呢。
就從遙方縣說起吧。
你還記得……在遙方縣的時候,我臨走之前最后一次將你氣走那回嗎?你氣洶洶的跑到了奪鷹寨——其實那次是我故意的,我沒有辦法。
你大概不知道,我……我身上有一種極為霸道的毒,需要每天吃藥壓制。
周先生,就是之前與我交好的一個大夫,他說我如果好好吃藥,還可以活十五年這么久,因此從我與你搬到那間大寨子的時候,每天都會趁你睡著以后半夜去熬藥吃。
但后來,不知道是為什么,我體內(nèi)的毒突然變重了,之前不會每天咳血的,后來就開始每天咳血,那天把你氣跑也是因為我實在憋不住了,但又不想你為我擔心,所以只能把你氣跑了……對不起。
什么?你問起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那天說的吻你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咳,不告訴你,這問題的答案,還是就讓我?guī)У侥竟桌锇伞?br /> 總之病變重了以后,我又去找過周先生,他說我已經(jīng)病入膏肓藥石罔醫(yī),唯一的辦法就是為我施針,只是施針的話我也只能還有五六年可活。
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我就打定了主意,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用我這條命為你奪個皇位回來。
自此,我給太子去了信,為自己謀了伴讀的位置。
成功成為伴讀之后,我便開始實施起我的計劃。
我先是去聯(lián)系左丞容宴,用自己曾是容家一份子的名義見了容宴一面,與他進行了密談。
密談內(nèi)容是我要奪位,要容宴支持我。
容宴一開始覺得我瘋了,想要把我轟出去,不過在我將我的身份告訴他之后,他就沉默了。我對他說,我與謝氏一族有大恨深仇,我這一身的病軀都是拜謝氏所賜,我要做皇帝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搞垮謝氏。
我又對他說,如果不出意外,將會坐上皇位的人必定是太子謝禪,謝禪不是蠢人,上位后第一個拿誰開刀大家心知肚明,但我不同,若我登上了皇位,容宴仍舊可以做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甚至福蔭后代。
大概是容宴真心覺得我比謝禪好拿捏,又或者覺得我一直跟在謝禪身邊,機會很大,反正他答應我了。
也算完成了我計劃中的一環(huán)。
后面為了搜集容宴要造反的證據(jù),我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容宴這人心思細膩,又狡詐無情,與他來往過程中的信件證據(jù)很難搜集,我勉強才搜集了七八張,不過這些也夠了,如果你還需要剩下那十幾張,可以去容宴書房的暗格里找找。
當然……因為不清楚我什么時候會死,雖然我會努力在成事前活著,但也實在無法確定會不會死的不是時候,所以我又補寫了很多封信沒有寄出去,就塞在你給我雕的那個小木人里——我將它掏空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畢竟我也實在找不到其他我能夠信任的地方了。
在與容宴的謀劃中,我們互相敲定了逼宮的時間。
時間安排在四個月后的元旦節(jié)間,那時候大家都在慶賀新年,是所有人最松懈的時候,你可以在元旦當日將我與容宴私通的證據(jù)拿給謝帝,脫出罪名,然后再背刺一刀。
當然,想要奪位,手中沒有人是不行的。
針對于此,我也提前做好了安排,你還記得我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奪鷹寨一大半的人嗎?那些人,我讓他們?nèi)ブx朝五十二洲搜刮那些地痞流氓土匪山賊了,還有一些被欺壓的百姓。
你可不要小看這些人,這些人集結起來,說不定能直接掀翻謝朝皇宮里這些游手好閑的禁軍侍衛(wèi)。
當然,只靠這些人也是不行的,所以我將奪鷹寨的寨主想辦法塞進了將軍府。
把他放進去,其實本意只是想讓寨主和那些將軍副將打好關系,以后能作為你的一條退路。
但驚喜的是,寨主發(fā)現(xiàn)了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謝朝的將軍是隱姓埋名的前朝人,對謝朝頗有微詞,只是和容宴關系也不好。
我已經(jīng)叫寨主給那將軍日日吹風了,又叫寨主經(jīng)常撩撥那些士兵的情緒,想必不日便能把那將軍說動,到時候還要辛苦你去將軍府跑一趟。
當然,我還幫你說動了淮南王謝呈。
你大概能看到謝呈的腳有一只是跛的,他說是謝禪害的他,所以只要是與謝禪作對的事,他都肯做。
說服謝呈的過程太過輕松,也令我比較驚訝,所以和謝呈打交道的時候,你還需多多留心。
另外,元旦逼宮之事,寨主也是知道的。
你不要擔心,如果當日謝呈沒有幫你,寨主會想法子讓禁軍大開城門,屆時那些土匪流氓什么的就會沖進來,我想……大概堆應該也能堆死這些人,給你辟一個皇位出來。
當然,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我每日在那寨主旁說些有的沒的,早已說服他在心里奉你為主,左右他還欠你一條命,失敗了也能拿命護著你逃到邊域,那里早前就被我放了一些人接應,你可以在那里重新開始,想必以你的能力可以很快站穩(wěn)腳。
噢!對了,還有件事沒有與你說。
是關于謝禪的,你可以拿這件事來威脅謝禪,與德晟皇后有關。
謝禪對德晟皇后極其尊敬、依賴,是謝禪唯一的軟肋,這件事還是我去過鳳儀宮,見到皇后的貼身大宮女才知道的,都是那位宮女對我說的。
那宮女說,一見到我,她就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了,與謝禪小時候長的一樣,周身的氣度也與謝禪相同。
她說其實皇后早就察覺到她的孩子被調(diào)換了,這些年一直都在查這些事,沒有聲張是因為怕影響謝禪的太子之位,也不忍心讓謝稚小小年紀就無辜的被趕到荒蠻之地,畢竟謝稚也是在她身邊一點點長大。
只是沒有聲張歸沒有聲張,皇后卻再也不親近謝稚了,謝稚早慧,似乎也感覺到皇后不喜歡他,所以從來都不敢對著皇后親近撒嬌。
因此從小到大,皇后都只寵護著謝禪一個。
不過謝稚那時畢竟是個孩子。
在他長到十二歲左右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去問皇后,為什么同樣是乖孩子,皇后卻只對謝禪一個人好,而對他視而不見。
皇后那天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謝稚了。
從那時起,謝稚就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自動放棄皇位,自動站出來成為謝禪的靶子,自動做一些謝禪不方便做的事,謝禪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仿若成了謝禪手中的一把刀。
可也是從那天開始,皇后的身體就開始越來越差了。
越來越差的身體逐漸證實了皇后的猜測,也證實了鳳儀宮里有那換了孩子的賊人的內(nèi)線。
事發(fā)之后,皇后就徹查了鳳儀宮,可是沒用,釘子拔了一個又來一個,根本拔不完,皇后的身體還是不可控制的日漸衰落。
聽那宮女說,皇后在昏倒不省人事之前,正好就查到了我所在的遙方縣。
也是恰好,這個時候太子謝禪過來了。
宮女當即就騙謝禪說:能救皇后的藥就在遙方縣,皇后能不能醒過來就看有沒有這藥了。
我能猜到,她當時大概是想:皇后昏迷前最后念著的都是她那未曾蒙面的孩子,既然皇后去不了了,那她就把太子騙萬一過去看一看,萬一太子能將自己的親弟弟,皇后的親兒子帶回來呢。
她沒想到,謝禪真的把我?guī)Щ貋砹恕?br />
阿樞……其實我不太愿意相信,但在我看到皇后的病容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我才知道周先生是來害我的。
我的病容與皇后娘娘的太像了。
都是生著重病,臟腑衰竭,但面容卻紅潤漂亮,仿佛這人只是在熟睡而已,就像瀕死前用盡全力綻放出了一朵妖艷的花。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當初我發(fā)現(xiàn)這種情況的時候,周先生騙我說是他用針封住了我心脈,我吃的箭毒木毒性不顯,所以才會這樣,我卻是信了,想想真是好蠢。
當然,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去想到要調(diào)查周先生的。
拐著彎調(diào)查了好些天……周先生果真是容夫人的人。
好像周先生原本是上京的神醫(yī),本來可以進了太醫(yī)院的,結果容夫人抓了周先生的妻兒和剛滿月的孩子,周先生不得不妥協(xié),在孩子未足月的時候就離開了家,給皇后下毒,之后又跟著我,給我下毒。
這樣說的話,之前一直困擾我的問題終于迎刃而解。
比如我體內(nèi)的毒為什么突然惡化加重,害得我不得不被迫進京,還惹了你不開心。
還有,皇后的大宮女其實也挺厲害的,一下就說中了。害皇后娘娘的人,可不就是跟我一起在遙方縣么。
我也一下就能想明白了,為什么當初在遙方縣的時候,太子和小殿下會住在那回春醫(yī)館的上方,一直盯著那沒有醫(yī)德的老頭大夫。
多半是周先生為了禍水東引,將那味毒的毒方摻在了老頭大夫的醫(yī)方里,被太子和小殿下給翻出來了。
只是我真是無法接受周先生竟是害我的人……我只能騙自己,周先生是真的沒有辦法,為了保住自己的妻兒才選擇害我的,而這毒也是真的沒有解藥,所以才沒有將解藥的藥方和毒方一起塞進回春醫(yī)館老頭的醫(yī)方里吧。
這樣想我心里還不算那么難過,起碼我也是救了兩條人命,不算白死。
啊!對了,說了這么多廢話,重要的差點忘了說。
關于皇后娘娘這些事的實情,其實皇后自己都記下來了,她就是擔心有一天自己會被賊人害死,不能將真相說出來讓更多人清楚,所以特意寫了下來,留了一份密信。
這密信就藏在上京的其中一件禪寺里。
當然……也藏在太子謝禪的名字里。
太子謝禪其實原本不叫謝禪,是后來的某一天,在外出禮佛的時候,皇后托那禪寺的主持為謝禪換的名字。
事情的真相就藏在謝禪更名的那間禪寺里。
大概你和謝禪稍微提起,他就能想起來了。
好了,啰啰嗦嗦說了這么多,希望你沒有不耐煩。
我知道你乍一看到這么多消息,大概心里也很不好受……如果實在接受不了,你不如就把這當做是我給你的報復好了。
就報復你以前打我那么多次。
當然,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愿意站在那里任你打我,并甘之如飴。
誰讓我如此如此歡喜你。
大概我這短暫的一生最慶幸的事,便是你不管因為任何事打我罵我,卻從未因為我有龍陽之癖還喜歡你這件事,而覺得我惡心。
雖然我知道我真的是挺惡心的。
或許我就此長眠,對你我皆好。
不會再有人強迫你了,聶樞。
謝謝你。
——盛槐序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