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給聶樞灌了一碗屎，轉(zhuǎn)頭就被他嚇跑了。
　　破爛的豬圈里，聶樞生無可戀的躺在稻草上。
　　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shè)，才勉強(qiáng)接受這離譜的現(xiàn)實。

　　‘喂，狗系統(tǒng)。’聶樞有氣無力的想：‘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我被送到醫(yī)院了，那我現(xiàn)在怎么又在這，我到底跟你簽的什么玩意。’

　　【宿主，是系統(tǒng)契約。】7426糾正道：【契約內(nèi)容就是我保住宿主你的命，而作為交易內(nèi)容，宿主你需要去救贖和治療每個世界的皮膚饑渴癥患者。】

　　‘……’聶樞冷笑一聲：‘世界上職業(yè)那么多，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去做黑客？’

　　【不知道】

　　聶樞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因為我他媽的有觸碰恐懼癥和躁郁癥，不能接觸活人，碰了就犯病，你不怕我一個控制不住殺了那目標(biāo)？”

　　【可是宿主】7426弱弱道：【契約是你自己簽的啊，而且你殺了目標(biāo)你不是也活不成了。】

　　‘……’
　　聶樞被這近乎強(qiáng)盜的言論氣的閉上了眼睛，半天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系統(tǒng)開始懷疑宿主是不是被它氣死的時候，聶樞終于開口，語氣難得平靜。

　　‘怎么救。’聶樞問：‘救誰。’
　　聽著像是：怎么弄死，弄死誰。

　　7426有那么一瞬間的亂碼，隨后很快，目標(biāo)信息被傳輸?shù)铰櫂械哪X子里，形成一個淡綠色的光幕。

　　【任務(wù)目標(biāo)：容甚】
　　【任務(wù)身世：目標(biāo)本是大衍新朝的小皇子，但在出生時被人與左丞府的嫡子掉了包。后來事情敗露，左丞與目標(biāo)滴血認(rèn)親，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的孩子，從此開始對其棄如敝履，甚至默認(rèn)仆人對其泄憤打罵。】
　　【七歲那年，目標(biāo)被賤奴放火燒屋，瀕死之時目標(biāo)借助狗洞逃出左丞府，頂著所有人的打罵和嫌惡存活至今。】

　　聶樞一眼掃過任務(wù)目標(biāo)的資料，煩躁的把手腕搭在眼睛上：‘怎么才算救贖了他？’

　　系統(tǒng)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確定道【治……治好目標(biāo)的病？】

　　聶樞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你這系統(tǒng)只會說廢話嗎？’

　　系統(tǒng)委屈【這本來就是宿主應(yīng)該考慮的問題啊。】

　　‘算了。’聶樞冷漠的想：‘從今天開始，我不叫你，不準(zhǔn)出來煩我。’

　　【好的宿主。】

　　‘等等。’聶樞又想起什么來：‘任務(wù)目標(biāo)現(xiàn)在在哪里，我剛過來就有的這身傷能不能處理，我不想在豬圈里躺一個半月。’

　　【關(guān)于宿主身上的傷，宿主不需要擔(dān)心，初次進(jìn)入新世界后系統(tǒng)都會修復(fù)宿主的身體，您會在一個小時內(nèi)恢復(fù)到可以行動的狀態(tài)。】系統(tǒng)耐心解釋道：【至于任務(wù)目標(biāo)，在您附近的五十米處。】

　　五十米？
　　聶樞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豬圈外面的少年蹲在門口，悄悄透過木板縫隙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像小鬼似的。
　　他面無表情的想：真造孽。

　　一個小時后。
　　聶樞動了動胳膊，感覺還是疼，但還在忍受的范圍內(nèi)，起碼沒有像剛才一樣疼的一下都動不了。
　　他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轉(zhuǎn)頭看向門口，沒好氣里帶著點(diǎn)無奈：“你進(jìn)來。”

　　這小兔崽子傻的令他無語，他在這躺一個小時，這小兔崽子就在外面扎扎實實的盯了一個小時，他都被看煩了。

　　門外的少年聽到聶樞叫他的聲音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躊躇片刻，還是起身聽話的走到聶樞面前，動作里帶著十足的小心。

　　“為什么在外面看我？”聶樞瞇起眼睛：“以后不許那么看著我，否則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來。”
　　說完，他又補(bǔ)了一句：“還有，以后也絕對不準(zhǔn)碰我，聽到?jīng)]有？”

　　少年怯懦的低下頭，一下一下?lián)钢郑瑳]有回答聶樞。

　　聶樞也沒指望少年會回答他。
　　只不過……
　　他慢慢皺起眉，上下打量了少年幾番，最后落到少年一邊直立一邊蜷曲的腳上，表情稱不上好：“蹲麻了？”

　　少年還是沒說話，只是聽到這句話后蜷曲的那只腳又往后縮了縮。

　　聶樞從來從沒哄過人，也沒這個耐心。
　　少年的腳彎折的不正常，肯定有問題，但少年自己不說他才懶得管。

　　他的目光從少年身上掠走，動了動胳膊起身就往外走。
　　就在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聶樞回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少年。
　　少年像是聶樞的目光被燙到了，瑟縮的松開了手里的衣角，抿抿嘴像是犯了大罪一樣垂下頭。

　　聶樞看到少年這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神色陰沉難看，心里罵罵咧咧，一句話都沒多說，等少年松開了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系統(tǒng)忍不住開口【宿主，任務(wù)目標(biāo)還沒跟上來……】

　　‘……’
　　媽的，好煩！
　　聶樞被迫停在原地，拳頭捏的喀喀直響，眉頭深深往下一壓，縱使心煩到了極點(diǎn)，還是不得不折回去：“真他媽……蠢的令我無語。”

　　‘嘭——’

　　門重新被踹開。
　　蹲在屋里的少年錯愕的看著去而復(fù)返的聶樞。

　　聶樞憋著火脫下衣服，三兩步走到少年面前，用衣服在少年的身上裹了兩圈，目光在少年彎折的腳踝上頓了頓，隨后抬手一扛，整個將少年抬到自己的肩上。

　　“醫(yī)館在哪，指路！”

　　“……”少年被聶樞反扛著有點(diǎn)頭重腳輕，腦袋嗡的一聲，緩了半天才訥訥道：“……不去醫(yī)館。”

　　聶樞眉頭一擰：“大點(diǎn)聲，你是啞巴嗎？以后你再跟我用這種聲音說話，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話音落，被他抗在肩上的少年身體開始猛烈顫抖。
　　幾息后，他聽到一聲尖利中帶著哭腔的聲音沖他大喊：“我說我不去醫(yī)館！！”

　　空氣慢慢凝固。
　　少年喊完后就狠狠閉上眼睛，連氣都不敢喘，一臉豁出去了的樣子。
　　看著挺兇，就是身體大幅度的抖動有點(diǎn)掉氣勢。

　　預(yù)想中如狂風(fēng)驟雨般的暴打沒有襲來，反而是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小兔崽子，不是挺厲害的嗎？一句話能把人喊聾，那怎么還那么慫？”

　　……沒挨打。
　　極度緊張之后又迅速放松，少年張開口，后知后覺的喘了幾口氣。
　　喘了幾聲，尤覺不知足，心底發(fā)空，胸口悶得難受，他仰起頭抓上自己的喉嚨，喘氣聲由輕到重，仿若一條渴水的魚。
　　但令人恐懼的是，不管怎么喘氣，少年心底卻仍覺得空/虛，這種空/虛從心里蔓延到身體，讓他生出了一種難耐的欲/望，就像個永遠(yuǎn)也填不滿的黑洞。

　　少年仰起頭，表情痛苦，越來越多的汗水從發(fā)間滑落，路過憋紅的臉掉在聶樞身上。
　　他嗚咽一聲，怎么都無法控制自己，只得張嘴咬上自己的胳膊，企圖利用痛意讓自己清醒過來。

　　聶樞還沒有發(fā)現(xiàn)少年的異樣，思緒還停留在少年剛剛那一聲怒喝中。
　　“不過我沒在征求你的意見。”那聲怒喝取悅了他，讓他的態(tài)度好了不少：“行了，指路，別讓我說第三遍。”

　　等了半天，少年沒動靜。
　　聶樞詫異回頭，猝不及防的看到少年眼尾泛紅，死死咬著自己那根瘦到只剩骨頭的胳膊，喉結(jié)不停的上下滾動，嘴里輕聲嗚咽著不知道在說什么。
　　像頭失了智的狼崽子。

　　“？”聶樞叫了一聲：“喂？你怎么回事？”
　　少年聽到聶樞這一聲，身體劇烈一顫，牙齒咬肉的力氣不僅沒輕，反而越來越重，發(fā)紅的雙眼轉(zhuǎn)而盯著聶樞，里面充斥著深深的絕望。

　　“媽的。”聶樞第一次看著對自己下手這么狠的：“松口！你不要命了？”

　　少年盯著對方黑棕色的眼睛，遲鈍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面前的人是在跟他說話。
　　他用犬齒磨了磨胳膊上的肉，動作艱難的松了口，低/喘了幾聲后，不要命的朝聶樞伸出手。

　　瘋了嗎這是？？
　　聶樞忍不住錯愕，他在少年碰到他之前猛的將人摜在地上，心里猛的竄上一股壓不住的邪火。
　　他用腿壓住少年不老實的胳膊，拿破布墊著手掐上少年的脖子，指尖扣進(jìn)少年的喉嚨里，表情扭曲道：“都叫你不要碰我，你他媽找死？！”

　　少年被聶樞掐的臉色泛紫，但好像絲毫不介意，也沒有任何求生欲，甚至還在聶樞掐他的時候，探出手抱著聶樞掐著他的腕子，歪頭蹭了蹭。

　　這人……這人他媽的在蹭他！
　　聶樞瞳孔瞬間縮成針，雞皮疙瘩唰的起遍全身，某些早已被塵封的記憶像潘多拉魔盒一樣被打開，胃液不停上涌，混雜著少年之前給他喂的那碗藥的味道，那種惡心的感覺直沖天靈蓋。
　　他迅速放開手上的少年，頭往旁邊一偏，哇的一聲吐了滿地。

　　少年被聶樞松開，也跟著干嘔幾下，隨后貪婪的呼吸著空氣，視線卻一直釘在聶樞身上打轉(zhuǎn)。
　　在蹭了聶樞那幾下之后，好像沒那么難受了。
　　他試圖站起來，但發(fā)軟的雙腿和折了的腳踝卻讓他怎么也起不來，只好一點(diǎn)一點(diǎn)爬過去，伸手扯了扯聶樞的褲腳：“你還……”

　　“滾！！！”
　　聶樞雙眼赤紅，撐著豬圈木桿的右手控制不住的生理性顫抖，看上去也沒比少年好到哪去。
　　少年扯著聶樞的手一抖，囁嚅著縮了回來，安靜的團(tuán)在聶樞的腳邊不敢再說話。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聶樞終于緩了過來，聲音嘶啞：“以后離我至少三尺遠(yuǎn)，不準(zhǔn)再碰我！”

　　他心有余悸的后退幾步遠(yuǎn)離了少年，隨后又開口：“除了不準(zhǔn)碰我，未來十年你的事都聽我的。十年以后我會給你無盡的榮華，無上的權(quán)利，沒有任何人再敢欺負(fù)你，你有什么愿望我都會滿足——除了你不許碰我。”
　　“你要是真那么想碰個什么東西，不碰就瘋，我以后會給你弄個人過來，這兩天先給我忍著。”

　　默默聽完聶樞的話，少年的目光開始慢慢黯淡。
　　他撐著地艱難起身，一句話也沒說，將手里一直抓著的衣服疊好，交還給聶樞，轉(zhuǎn)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
　　聶樞被少年這一手弄的有些目瞪口呆，甚至氣笑了一聲。
　　他不敢置信的問系統(tǒng)：‘什么意思？他給老子惹毛了，自己還鬧脾氣？’

　　【……】
　　系統(tǒng)想了想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憋出一句【宿主……我覺得你稍微有點(diǎn)過分了。】

　　‘？’
　　聶樞朝空氣狠狠踹了一腳，氣到險些失去理智：‘我過分？！到底誰過分？！！我只是讓他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這我也有錯？我許諾給他榮華富貴了吧？還想要我怎么樣？！！也對他跪下俯首稱臣嗎？’

　　【宿主，剛剛?cè)蝿?wù)目標(biāo)明顯是犯病了……你這樣和那些欺負(fù)他的人有什么區(qū)別？】

　　聶樞理直氣壯：‘他犯病了？我還犯病了呢！再說你見哪個欺負(fù)他的人會給他榮華富貴？還我欺負(fù)他，我要是欺負(fù)他，他剛剛早都被我掐死了。’

　　【宿主……任務(wù)目標(biāo)連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他又該如何相信你許給他那十年后的榮華？】

　　‘我不是叫他聽我的了嗎？難道我還會讓他餓死嗎？’

　　【宿主】系統(tǒng)無奈【如果他只是為了口吃的活，怎么都能活下去，雌伏人下，跪地舔土，又何苦窩在這豬圈里？】
　　【你這樣是治不了他的病的，只會讓他病的越來越重。】

　　“……”
　　聶樞詞窮，單手錘了下豬圍欄，低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