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往事
楚辭點點頭, 這樣招來的兵丁, 倒還合理一些。不過這也是因為朝廷近年來無大戰(zhàn), 大部分都是剿匪或者什么的,若是大戰(zhàn)一起, 還是要征兵役的, 沒國哪里有家呢?
“辭弟, 我先去見先生, 待會再幫你們和先生告?zhèn)€假,我在幽草居訂了一個席面, 待會下學后,咱們去那里吃?!笨莒o說道。
楚辭一想, 也行, 畢竟他等會想和寇靜說一說那件事, 未免旁人聽見,還是去外面的好。
……
“靜兒, 回來啦?”孔山長面對曾經最得意的門生, 一張臉也是笑出了花,和看見楚辭時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他估計只有這個弟子, 才能和那小滑頭比一比了。
“承蒙先生掛念,弟子不勝感激。這是弟子從外面收集回來的幾方硯臺, 還請先生不要嫌棄, 留在手邊把玩一二?!笨莒o將禮物呈上。
“你啊,就是太多禮了?!笨咨介L笑著接過,說是這樣說, 但是禮多人不怪,他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這次你隨長官調回西江省,往日來往也更方便些了。此番你回家,可是有什么任務要做?”
上次寇靜回來,已經把假用掉了,所以孔山長猜測,他肯定是有任務在身,才會中途回來。
“弟子此番回來,是為征兵?!?br/>
征兵?孔山長眉頭一皺,待聽見寇靜解釋之后,才點點頭。
“你們征兵之前須將事情解釋清楚,要避免讓百姓們誤會是朝廷征兵役,日夜惶恐不安?!?br/>
“先生說的極是,弟子必遵先生教導。”
“不必這么嚴肅。對了,你長久待在軍營,不知文章有無松懈,這個題目你拿著做一做?!?br/>
寇靜接過題目,上書: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
他看向孔山長,見他笑得莫名,忍不住心頭存疑。但既是先生布置的題目,自當好好完成才是,于是他思考了一會,開始答題……
孔山長拿著寇靜的文章笑得眼睛都瞇了,看他孔某人的學生,脫離書本這么久,還能寫出這樣的文章,真不愧是他教出來的。
“靜兒啊,你且記住,你雖投身軍營,但學業(yè)亦不可遺忘殆盡,須知文武雙全,才是真男兒?!?br/>
“是?!?br/>
孔山長將寇靜的文章卷起來,說道:“我還有點事要和秦夫子他們探討,你就自己四處轉轉,等吃飯時帶上你的外甥,一起上我家去,我等會讓人和你師母說一句,讓她添兩個菜。”他要去顯擺了。
“先生傳飯,弟子本不該推拒。但弟子已經和好友約好了,只能浪費先生一片好心了?!?br/>
“無事,你且去吧,咱們師徒之間,不必如此拘禮?!彼侵味Y記的,經常以“克己復禮”為自身警言,但他發(fā)現那姓秦的和他的弟子相處那般融洽,心里不是不羨慕的。
“對了,弟子還想幫這幾人請個假,待會下學后能出縣學一趟?!?br/>
“你說?!笨咨介L很大方。
可是在聽到名字之后,他默了。就連手上的文章好像都不香了。
“去吧,我準了…”
寇靜不知道自家先生矛盾的心理,微微一笑,便告退了。
……
幽草居,在袁山縣來說,應該算是比較高雅的去處了。里面的布置相對其他酒館來說,要更加精美一些。
楚辭四人坐在里面,吃著這家的招牌菜,氣氛十分融洽。包廂內還有小榻,兩個孩子吃了飯后玩了一會,就有些困倦了。
等他們睡著之后,寇靜讓小二撤了飯菜,擺了茶上來。
“默之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何事?你只管說便是?!?br/>
“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看看他家里的情況?!?br/>
寇靜說道:“可是這人得罪于你了?”在他心里,楚辭是非常通情達理的,他想用這種手段對付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楚辭便將這些時日發(fā)生的事情說了??莒o聽后,滿面寒霜:“這些學子也太不堪了!明明飽讀圣賢書,私下卻如此行事,只因一點小小嫉妒之心便三番四次陷害你?!?br/>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們哪來那么多的功夫,還不如多看兩本書,多做幾道題呢。不過,既然他們要死磕,那我也不懼。還請寇兄幫我。”
“我今日便派人去查,你也要提防他再使手段?!笨莒o囑咐道。
“我會的,那么,我就在書院恭候默之兄佳信了。”這一步解決了,該去煽風點火了。
……
何進這兩天一直心緒不寧,腦海中總是忍不住回想起申越那天歇斯底里的樣子,以及他那股朝著大青石沖撞過去的決絕。
他初時聽申越揭發(fā),心里還高興了一下,以為能以此事將楚辭那群人趕出縣學。可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突然變化,發(fā)展到最后,卻是申越自盡未果,被縣學開除回家;徐建一力承擔罪責,寒窗苦讀多年,功名一朝被革。
該怪楚辭嗎?是該怪他,若不是他不依不饒,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那么事態(tài)不會擴大到這么嚴重的地步!可是,他心里卻有個角落隱隱反駁,不該怪他,他做的是對的。
那么,該怪誰呢?
何進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在他心里光風霽月,不食人間煙火的謙謙君子——齊旭。他從來都是那么淡定自若,良好的風度不像是他們這樣的小縣城里出來的人。
何進第一次見他,就被他吸引了。每次站在他面前,總是會免不了有些自卑。但是齊旭卻從不會瞧不起任何人,與他交談,仿佛有一束暖光照在身上,令人倍感舒適。
那個從啟山書院轉過來的土包子,是第一次令齊旭在眾人面前皺眉的人。打聽清前因后果之后,何進有些替他不值,明明他這么好,為何秦夫子卻會收這樣一個懦弱膽小,家境貧寒的人做學生呢?
妄議師長是不對的,那么錯處只能在那個窮學生身上。他們肆無忌憚地嘲諷他,挖苦他,羞辱他,想讓他早點認清楚什么叫做“德不配位”,然后主動將弟子辭去,還給齊旭。
那年鄉(xiāng)試在即,齊旭卻不知為何,突然病倒了。他渾身發(fā)熱,怎么也降不下來,眼看鄉(xiāng)試無望,齊旭被燒的說起了胡話。
一會兒說“對不起列祖列宗與長輩的殷切希望”,一會兒又說“辜負了十多年的學習”,念的最多的,還是“我輸了”這三個字。何進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個楚辭今年也要下場了,如果他中了,身份地位就要遠遠超過他們了。他竟然不知,原來超過楚辭已經成為齊旭的執(zhí)念了。
也不知是什么東西迷了他的心竅,他主動地打聽起了那事。每年鄉(xiāng)試時,總會有一些人抱著僥幸的心態(tài)作弊,無論是藏紙條,還是買答案,都屢禁不止。
他找的很順利,一個其他書院的考生出現在他眼前。那人家中頗有勢力,他又自小不學無術,據說秀才功名就是買了別人的答卷考中的。鄉(xiāng)試前,他也毫不意外地買了答案。
何進派去的人只是誘惑了幾次,便讓他相信,楚辭的學業(yè)很好,等會在考場時,只要收買一個巡邏的衙差,就能抄到他的答案。
那人果然去和楚辭套近乎了,幾天的功夫下來,二人便已稱兄道弟。入場之時,那人交給楚辭一個紅色錦囊,說是有提神醒腦之功用,楚辭打開看看,發(fā)現并無其他的東西,便接過放在了提籃里。卻不知,這是那個人和巡考衙差約定好的信物。
那人十分狡詐,竟然將買來的答案藏于谷道內,以至于搜身的時候沒有被查出來。
可是坐在考場后,那人卻遲遲不見之前約好的巡考衙差,心里才隱約知道可能受騙了。幸好買來的答案還在,那人舉手要去上茅房時,被兩個衙差盯著,因他行跡鬼祟,很快就讓人發(fā)現了不妥,于是將他押下,留待鄉(xiāng)試之后處理。
三場之后,貢院封閉。那人才被放出來審問,他吃不住板子,很快就招了,說自己買了答案,還收買了衙差傳答案,只是衙差不見了云云。他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大家聽過了事,反正作弊總是實情,直接按律處置便可。
這時,突然有人提出,考前見他與一同縣考生過往從密,是否就是那個要給他傳答案之人?
那人一聽,先愣了一會,然后點頭,心想的卻是雖然楚辭不清楚,但他確實是想抄他的,便點了點頭,還說出了紅錦囊之約。
可憐的楚辭,考完心里放松,正在客棧通鋪里睡得昏天暗地,卻不知為何被突然闖入的官兵們拎起來,只著一件中衣就被帶上了堂……
再次見到楚辭時,他不復以往畏縮的模樣,反而伶牙俐齒地數落出他的幾條罪狀。何進正進退兩難之時,齊旭卻突然幫他說話了。這在以往是不曾有過的,因為齊旭總是公正的,不會偏幫任何人,他心里隱約有些喜意。
不料齊旭居然也被他說服了,竟然向他道歉了。何進無奈,也想跟著道歉,卻不知那朱杰為何暴起替他出頭……
楚辭一行人越來越張狂,聽說還要搞什么學社了,他們幾人自然當仁不讓,也搞了一個更大的學社,大家一同談風論月,真有幾分江南才子之狀了。
徐建與周承遠同寢,偷偷看過他們做的文章幾眼,說起時就已經一臉佩服了,當下就惹得齊旭十分不悅。齊旭揮袖上前,徐建連忙討好地跟了上去。
不知后來發(fā)生了什么,月考之時徐建竟然想要污了楚辭的考卷,只可惜啊,那楚辭太過刁鉆,竟被他躲了過去。最最可氣的是,他發(fā)現楚辭那伙人竟然猜對了題目,早知道他就讓徐建把那文章仔仔細細看幾遍背給他們聽了。
再接下來,就是昨日發(fā)生的事了。他當時會出來說話,只是見齊旭站在那里,居然隱隱有些發(fā)抖,便想讓楚辭不要廢話,讓大家早點散場。卻不想,他之后居然會看見那樣的齊旭。
仍是一臉的正氣凜然,話里的威脅之意卻連他都能聽出來,更別說是那個楚辭了。
眼看著徐建認罪,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他向來是看不起徐建與朱杰二人的,把他們當成是齊旭的走狗,因為無論什么雜活,他們都會幫著齊旭做,不像是同窗,反而像是仆人。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使是一個仆役,盡心盡力服侍他幾年,尋常人也是有觸動的吧?
可他眉眼間的無情,卻打破了他對他一貫保持的印象,也擊碎了他心中那隱晦見不得光的念頭。
他很怕,自己會變成下一個徐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二更送上,這里交代一下原主被誣陷的經過,不過齊旭也不是不知情的,是他引導何進一步一步的動作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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