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
    “和賊人的一模一樣?”
    林縣令喃喃自語, 他拿起令牌,發(fā)現(xiàn)這令牌無論制式還是材料都和官府尋常發(fā)放的不一樣,也不知是真是假。這令牌的正面寫著“縣主府”, 背面則刻著“佳慧”二字,若是真的,那么這應(yīng)該是那位縣主的封號,只不知這位是哪位王爺?shù)呐畠??他好像從沒聽過啊……
    林縣令心有疑慮,他放下令牌, 又拿起一旁的瓷瓶, 他拔下塞子看了看, 又聞了聞,發(fā)現(xiàn)這里頭不過是一般的治跌打損傷的藥罷了。
    桌上還有荷包和一幅畫卷,荷包沒什么好查的, 只是畫卷上有一六七歲的稚童, 端的玉雪可愛,惹人憐惜。林縣令想起報上來的被擄走的那個孩童, 他倒是要大一點,應(yīng)該是九、十歲的模樣。
    “這畫像上的是誰?”林縣令問道,他懷疑這是那些人下一個目標。良久不見人回答,他才發(fā)現(xiàn)那幾人的嘴還是堵著的,便又命人將他們嘴里的東西取出來。
    “這上面的是我家小少爺, 今日來此, 就是奉主人之命將小少爺接回去。我等還未進城, 便被人偷襲后五花大綁地捉了來, 也不知我等是犯了什么事,竟遭遇如此對待?”為首之人厲聲問道。
    “你們來的實在不巧,近日我縣剛好發(fā)生了一起搶人案, 據(jù)報案人口述,那群嫌犯的穿著打扮與你們幾乎一模一樣,恰巧也是六個人。而且他們口里也稱是縣主府來的。世間哪有如此多的巧合?本官勸你們最好不要耍心眼,速速將同黨招出來,說不定本官還能從輕發(fā)落!”
    “胡說!我們只有六人,俱都在此了,哪來的什么同黨不同黨的!”
    “那這令牌又怎么解釋?你們?nèi)舨皇且黄鸬?,怎會有一模一樣的令牌?”林縣令覺得他們在說謊,便將視線轉(zhuǎn)向剛剛在說話的那個學(xué)子,“你適才是不是說,昨日那些賊人的令牌,和他們的一模一樣?”
    那學(xué)子點點頭,十分肯定:“我當時站得近,這令牌我看得一清二楚,和上面這塊一模一樣!”
    “定是有人冒充我等,敗壞縣主府的名聲!我們是來接小少爺?shù)模退阌袃煞饺笋R,又怎會去胡亂搶人呢?敢問那被擄走的小童是何來歷,為何會被他們盯上?”跪在下面的那人十分委屈,他本以為接個孩子是件輕松的差事,卻不想還沒動手就卷進了一起官司,當真是流年不利。
    “大人,昨日那群人闖入縣學(xué),口口聲聲也是來接小少爺?shù)?!?br/>
    林縣令哼笑一聲:“竟連說辭都一樣,本官現(xiàn)在不得不懷疑,你們這些人其實并不是什么縣主府來的,而是一群流竄的人販子,打著縣主府的招牌,到處強擄孩童。你們要是不招出同黨,本官必拿你們試試大刑的滋味?!?br/>
    昨日秦山長已到縣衙內(nèi),他說這名被擄走的孩童有大來頭,據(jù)說是京城的從三品大員。要是這孩子遲遲追不回來,恐怕……
    林縣令一驚,心里已經(jīng)明了他話中未盡之意,在他管轄之地,竟有孩童于光天化日之內(nèi)被人強行擄走,要是被人捅上去,估計他這個縣令也做到頭了。幸好今日抓到了他們的同黨,就算一時找不到那個孩子,火也應(yīng)該燒不到他身上。
    “我身上還有一份信函,它可以證明我的身份!”這是他家姑爺寫的,為的是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林縣令將信將疑命人給他松綁,然后看他從自己的衣服夾層里,取出了一張紙。林縣令命人呈上,攤開一看,信上寫著他是生父,因私事與這孩子的舅舅有些嫌隙,怕他們藏著人不給,便想求助地方官員仗義出手,讓他們父子團聚,到時定感激不盡。
    這信看上去沒什么問題,寫的情真意切的。發(fā)人深思的卻是這信下面蓋的印,印上并沒有標明官職或其他,只一個篆體“稷”字在上面,字周圍的花紋看上去像是一條蟠龍環(huán)繞在上,整個印章都透著一股霸氣。
    蟠龍,蟄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龍,再加上這個“稷”字……林縣令手抖了一下,莫非,這畫中孩子的父親是當今大皇子??
    不不不,林縣令在心里搖頭?,F(xiàn)在宮里還沒有一位皇孫出生,若這孩子是大皇子的兒子,那么他就是皇長孫,又怎會流落在外呢?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乃是大皇子的心腹,怕下面人不給縣主府面子,故用大皇子私印來壓人。
    林縣令現(xiàn)在感覺有些棘手,這幾人竟然真是來找孩子的。只是找便找罷,卻又與另外一起案子有所牽連,讓他放也不是,審也不是!現(xiàn)在一邊是大皇子心腹,一邊是從三品大員。根據(jù)他多年的為官經(jīng)驗來看,這事就是一趟渾水,誰趟下去誰倒霉。
    要不是這些人行事太過囂張,又怎會鬧上公堂呢?一時間,林縣令心里無比煩悶,理所當然地埋怨起了跪在地上的這些人。
    然而埋怨歸埋怨,林縣令到底不敢得罪大皇子的人。畢竟按照自古以來的嫡長制,大皇子很有可能會是未來的皇帝。他的人,開罪不起呀!
    “來人,給他們松綁?!绷挚h令瞬間換了一副表情,“原來這是一場誤會,只是各位恰巧與那一起搶人案件的嫌犯穿著打扮相同,縣中的衙差又太過小心,這才得罪了幾位。現(xiàn)在本官知道幾位是清白的了,還請幾位見諒?!?br/>
    這人并不認識小篆,所以他也沒看出來,那印章里頭的字是大皇子的名諱。他見林縣令態(tài)度變了,只以為是他在忌憚縣主府的實力。
    “諒你們也不敢和縣主府作對。”那人冷哼一聲,“只是我們兄弟幾人都受了驚嚇,我倒是無所謂,但我這幾個兄弟卻是眼里不揉沙的,恐怕回去之后,會有什么說什么?!?br/>
    林縣令聽懂了這幾人的暗示:“本官的手下害得幾位受驚,本官必會代他們謝罪的。幾位不妨現(xiàn)在先去后堂休息一下,如何?”
    為首的那人滿意地笑了笑,覺得這虧吃得也算有價值了。他轉(zhuǎn)身欲朝后堂走去,卻又忽然想起他們要辦的事情,現(xiàn)在既然什么都說清楚了,干脆就讓這縣令幫他們把事情辦好便是,當年那個老頭還是挺難纏的。
    “你們縣學(xué)里可有一名叫鐘離鈺的學(xué)子?他正是我家小少爺,縣令大人有空,派幾個人過去將他帶過來吧。”
    那人說完,卻見大家都用一種難解的眼神看著他。
    “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林縣令看他表情,斷定他是真不知道:“這位好漢有所不知,昨日被擄走的那個小童就叫鐘離鈺。不過他大概有十歲了,你們畫像上的卻是六七歲孩童,應(yīng)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那人聽后,很是震驚:“你說被擄走的是誰?!這幅畫是幾年之前畫的,算上去,小少爺今年正應(yīng)該是這個年紀!”
    他疾走幾步上前將畫卷拿了下來,然后走到那幾個親眼目睹此案的書生面前,“你們看一看,昨日被擄走的,可是這般模樣的孩童?”
    作證的學(xué)子皺著眉頭把這幅畫看了又看,然后篤定地說道:“對,這就是昨天那個孩子,他那雙眼睛我記得很清楚。”
    那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心中開始翻騰,難不成姑爺還另外派了人手來接人?可是不應(yīng)該啊,臨行之前他明明說了此事一定要做的隱秘些。
    難道是小姐知道了?這想法一出,他就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想到他家小姐平日那副樣子,那人登時打了個激靈,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這件事,動作竟比他們還要快。
    他正胡思亂想間,突然有人來報,說是什么秦山長和苦主家人聽說抓到了賊人,特來聽審。
    林縣令這邊也暗叫糟糕,但是人都到門口了,他又不能將人攔在外面。
    二人剛一進門,徐管家就哭著叫道:“縣令大人,可是抓到那賊人了?我家小少爺找回來沒有?”
    林縣令也認識徐管家,知道他是本地鄉(xiāng)紳,好做善事,在百姓中很有名望,但沒想到,他竟然是那丟失孩童的家人。昨日官府接到報案后便直接派人去縣學(xué)辦案,他只知那孩童是養(yǎng)在秦山長跟前的。
    眼下這位平時穿著得體,待人和氣的老人衣裳凌亂,不修邊幅,兩只眼睛都腫成桃子了。林縣令嘆了一口氣,換做是他的兒子被人擄走,他必定也是這般模樣。
    “徐老爺,這,賊人其實并未抓到?!绷挚h令遲疑了一下,又安慰道,“不過請你們相信官府,本官已派人馬四處搜查,那些人必定插翅難飛?!?br/>
    秦夫子沉著臉看著一旁的那幾人:“林大人,難道這幾位不是昨日的賊人嗎?我們一路過來,周邊百姓都在談?wù)撨@事,他們分明親眼目睹了衙差抓捕賊人的經(jīng)過。”
    林縣令笑得有些難看:“秦山長,這幾位并非賊人,是衙差們搞錯了,他們與此案并無關(guān)系。你們縣學(xué)的學(xué)子也可作證,他們并非昨日之人?!?br/>
    “是嗎?祝文,你確定他不是昨日的賊人?”秦山長轉(zhuǎn)頭問站在一旁作證的那個學(xué)子。
    “回山長話,學(xué)生可以證明,這幾人并非昨日當眾搶人的賊人,”祝文恭敬地說道,“只是……”
    他這只是一出,林縣令就心道不好,果然,“學(xué)生懷疑,這幾人是那賊人的同黨。他們衣著打扮十分相似,又都有縣主府的令牌,說辭也都一樣?!?br/>
    秦夫子騰地轉(zhuǎn)身:“林大人,你可聽見了?你為何要說他們與此案無關(guān)?”
    林縣令作為一縣父母官,本不應(yīng)該被一縣學(xué)山長所懾,無奈這人有圣上欽賜匾額,教出來的學(xué)生又有本事,他不忌憚都不行。
    林縣令示意秦夫子到他近前,而后小聲道出剛剛那封信的事情,并把自己的猜測也告訴了秦夫子。
    之后他又說:“秦兄,非是本官不想繼續(xù)查問,可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兩者又都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本官便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開罪任何一方?。跓┠銊駝衲俏恍炖蠣?,讓他給孩子的舅舅去封信,來接人的到底是孩子親爹,便是有多大的嫌隙,也不該阻止別人父子團聚??!”
    秦夫子聽完心中一凜,想著得盡快把這件事告知阿辭才是,讓他提醒一下寇靜,他那姐夫背后竟有大皇子的手筆。
    “林大人說的是。既然如此,此案便結(jié)了吧,勞煩你找個安靜的地方給我們談一談。就算孩子是他父親帶走的,至少也要讓他們告?zhèn)€別吧?”
    林縣令見他如此深明大義,心中十分感動,想著怪不得能得皇上賜匾,就這份心性就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他當場宣布退堂,然后把兩邊人馬帶到后院,自己又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等到屋里只剩他們時,徐管家突然抬頭,瞪著為首那人:“馬順,是鐘離情那個畜生派你們來的吧?你們到底把小少爺藏到哪里去了?”
    馬順被他瞪的心里有些發(fā)毛,當年這老頭來京城接小少爺時,可是當著全府的面打了他們姑爺一頓,臨走時更是放話寇家和他們一刀兩斷,說他們害死二夫人之事必會讓血債血償!那陰森森的語氣和帶著殺氣的眼神讓他畢生難忘。
    “徐管家,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小少爺不是我們的人帶走的。”馬順本想隱瞞,可他交不出人,再怎么扯謊也沒用。
    “胡說!若不是你們,還會有誰會擄走小少爺?你們?nèi)羰遣话讶私怀鰜?,就別想走出這袁山縣!”
    馬順被他話中之意嚇出了一身白毛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只能說:“徐管家,我所說若有半句假話,就叫我馬順不得好死。我們確實是姑爺派來接回小少爺?shù)?,可是我們今日才到,就聽說小少爺已經(jīng)被人擄走了。更何況,姑爺之前再三交代,讓我們得到您的首肯,才能把小少爺接回來,我們定不會使那種下作的手段的!”
    徐管家大怒:“那他們怎么會口口聲聲說是縣主府派來的人,還有縣主府的令牌?”
    “這……”馬順有些猶豫,要不要把他的猜測說出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徐管家猛的上前,一手用力鎖住馬順的喉嚨,“快說,小少爺去哪了?”
    馬順被他的速度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時喉嚨已被掐住,他感覺徐管家的手勁越來越大,慌亂之下厲聲叫道:“是小姐,是小姐把小少爺接走的!”
    “什么?竟是那個毒婦!”徐管家被他的話驚呆了,馬順趁機從他手下逃開,滾到一旁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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