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答案
檐下被風(fēng)浪卷起一層雪霧,秦嘯川步履沉重邁上長(zhǎng)廊,穆江欲要上前攙扶卻被他回手擋掉。
“不必送了。”
他明亮的黑眸望向天上的寒月,風(fēng)雪落到肩頭罩了一層糖霜,可心頭卻嘗不到一絲甜。她院里的燈火還亮著,念念的病應(yīng)該也快好了吧,不曉得明天接她走時(shí),那小丫頭會(huì)不會(huì)哭呢。思緒一到念念之后便克制而止,頭腦昏沉邁開步子,他片刻不敢多留。
待人上了車,高勝鳴也氣喘吁吁趕來,他鉆進(jìn)副駕駛座上,正襟危坐地攥緊了拳頭。
秦嘯川略欠了身倚在后座,最后一眼望向大門外佇立的李景云,又喚穆江上前。
“待我走后,北平安保一事就拜托你和景云了。”
穆江從未聽過他這般語氣說話,萬分受寵若驚,“是,屬下定不負(fù)所托!”
高勝鳴眉心微蹙,輕嘆一氣,那話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李景云心情有些煩悶,那人在旁人面前從來都是高高在上,還從未見過他今晚這副模樣,叫人又氣又惱卻平白生出一絲心疼。
秦家,真的已是末路窮徒之勢(shì)了嗎?
“——小白!”
蕓生提著厚重的衣擺,一路追來,扶門邁出去卻被李景云攔下。
撞進(jìn)他眼中的那張臉,嫣紅一片水波凄楚,就勢(shì)扶上他的手,痛不可扼,卷曲的指骨泛了白,貼上他的腕,輕得就像落在那人肩頭的雪。
“......景云......景云。”
她后知后覺茫然四望,攥緊李景云的袖口,惶急問道:“他呢?”
李景云一怔,反手抓住她:“走了。”
她掙開他,顫聲道:“我要去找他,景云,我一定要去找他。”
李景云扣緊她的雙臂,細(xì)細(xì)看她:“小白,他走了,永遠(yuǎn)也不會(huì)再回來了。”
他無比清醒地盯住她,提醒她亦或是提醒自己:秦嘯川的決定,只此一次機(jī)會(huì)。
“今晚一過,你和小初,便永遠(yuǎn)自由了。”
“你好好想想,他身邊還有軍委的人,還有葉文佩......”
他去擦她的眼淚,繼續(xù)說著殘忍的話。
“......景云,我求你了。”
“你好好想想,離了他......你若愿意,我?guī)湍闳ハ愀郏猓荒闳羰窍耄踔廖疫€可以幫你找到陸耀華。”
她絕望的在他手中掙扎,泣不成聲。
多痛啊,多痛啊。
她拼命搖了搖頭,不對(duì),不該是這樣,一切都錯(cuò)了。
“我和他——”
沒有葉文佩,沒有陸耀華。
我們,才是被拆散的那一對(duì)啊。
李景云瞧著她悲痛的樣子百感交集,她心中一切的苦厄都已真相大白,卻還是晚了嗎?
車就要開出住宅區(qū),秦嘯川按緊狂跳不止的太陽穴,耳邊隱隱聽到哭聲,一會(huì)兒遠(yuǎn)一會(huì)兒近。
“——停車!”
高勝鳴謹(jǐn)慎地回頭打量他,“少帥,怎么了?”他忐忑不安地開了口。
秦嘯川惶然抬起那雙黑眸,眼底的光芒飄忽閃爍,痛不可扼地茫然失措道:
“高勝鳴,我好不了了。”
他的手不覺觸上車門,像個(gè)丟了什么要命東西的人一般,喃喃低語。
“這輩子也好不了了——”
風(fēng)雪轉(zhuǎn)眼灌進(jìn)溫暖的車廂,高勝鳴反應(yīng)過來時(shí),秦嘯川已大步往回趕去。
蕓生拂開李景云地?cái)v扶,厚重的衣擺壓著她跌在石階之上,麻木地聽著風(fēng)聲,這漫天虛白像是一場(chǎng)不真實(shí)的夢(mèng)境。
不遠(yuǎn)的地方,雪道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她渙散的目光順著聲音往上尋去。
她凝住他,連呼吸都是痛的,能不能......別走。
他嘴邊泛著一圈又一圈急促冗長(zhǎng)的白汽,眉睫上的雪被灼熱的體溫融化,勾出一張眉目濃黑深重的臉龐。
“蕓生。”
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處,沙啞地喚著她的名字,卻不敢冒然上前。
“別哭......”他知道是自己妄想了,微醺痛道:“你若是不高興見我,我這就走。”
沒人再去攔她,她艱難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不過數(shù)十步的距離,這些年怎么就走了這么久。
半米的距離后,蕓生蹙眉停下。他看著她,滿心隱隱作祟的歡欣百轉(zhuǎn)千回,面上的神情瞬息萬變。
“秦嘯川。”
那聲帶了些許鼻音,小臉凍得嫣紅心口卻越發(fā)熾熱。
“那晚,你問我的話,你還記得嗎?”
她擰起眉頭,固執(zhí)地問他。
“我記得。”更是清楚的記得她那晚的反應(yīng),他頷首斂去眼底的緊張,不禁挫敗地往后退去。
她再?zèng)]有猶豫,一步步逼近,“那我現(xiàn)在便告訴你,我的答案。”
終于,彼此的呼吸僅在咫尺。
“你到底不是三哥,也不會(huì)舍得丟下我和小初。”
一語畢,將自己交付給那熾熱的胸膛;他不能置信地僵直了手臂,轉(zhuǎn)瞬欣喜若狂地扣緊她,恨不能將她揉碎日日攜在身上;他頷首抵上她冰涼的額頭,吻去發(fā)頂?shù)乃ā?br/>
“你明不明白,我給你的機(jī)會(huì),再?zèng)]有第二次。”
她簡(jiǎn)短一句話,將自己和孩子都押注在他心上,蕓生看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明亮起來的眼神,心甘情愿地抬首印上唇邊那抹溫?zé)帷?br/>
眼前人是她孩子的父親,是她年少時(shí)便糾纏相戀的愛人,她惱過恨過逃過,也試圖忘記過,卻終究躲不過。
“——我來吧。”
念念這會(huì)兒鬧脾氣誰也哄不住,面色灰白的小如起身將藥碗遞給李景云,一面坐下一面盯向她:“下去休息吧,你家小姐的事她自己心里有數(shù)。”
終于來了個(gè)震得住的人,念念這才收斂了些,惶急問道:“景云叔叔,我小嬸嬸呢?”
“先吃藥。”李景云一想起那兩人就頭疼。
念念別過頭坐起身,故意撒嬌道:“苦,不吃了不吃了,除非我小嬸嬸喂我吃。”念念睜著不安的大眼睛看著他,“你知道她去了哪兒,對(duì)吧。”母親的不告而別已在念念心頭留下陰影。
李景云壓著額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挑眉恫嚇道:“你再不吃藥,她就不回來了。”
“你騙人!”念念年紀(jì)小三言兩語就入了套,“小蘭姐姐都告訴我了,我小叔叔來了。”她氣鼓鼓地?fù)纹鹑鶐停讱馐愕氐芍罹霸啤?br/>
李景云失笑:“噢,你這小丫頭還打聽到了些什么情報(bào)?”
“你這大壞蛋還攔著我小嬸嬸,不讓她見我小叔叔!”
“那是他們?cè)诔臣堋!崩罹霸票粩嚨媚X仁兒都快炸了,只好又兇道:“大人的事,小丫頭少問。”
“你騙人!”念念傷心得狠了,急道:“小蘭姐姐都看見小叔叔和小嬸嬸接吻了,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嗎?!”
李景云望著眼前這張娃娃臉,表情一瞬凝固,扶額咬牙: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