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迂回戰(zhàn)術(shù)
這日秦嘯川起得早,本想著帶人下樓吃過早飯就出發(fā),不料想?yún)s被樓上的秦信芳撞個正著。
秦嘯川不動聲色地?fù)踝×税资|生的視線,俯身低語:“我落了個東西在樓上,你先去車上等我。”
白蕓生臉一燙,忙點頭應(yīng)聲:“好。”
話音剛落,秦嘯川便給許朔使了個眼色,許朔一愣,待目光掃到二樓走廊上依靠著護(hù)欄的秦信芳時旋即明白,于是忙領(lǐng)著人出了大廳。
秦嘯川理了理軍裝,漫不經(jīng)心地走到了扶梯一側(cè),抬眸望了一眼笑意不明的秦信芳,卻沒有邁腳上去。
秦信芳打著哈欠,攏了攏頭發(fā),邊走邊道:“這大清早的,九弟可是有什么要緊的好事要出門辦去啊?”
秦嘯川打量著款步下了扶梯的秦信芳,接著便輕松一笑:“六姐,說吧……封口費想要什么好處?”
秦信芳睡眼惺忪地罵道:“好你個臭小子,姐姐幾時收過你的好處?不過,你既然都這么說了,可巧六姐上次去永安百貨看中了……”
“買!六姐喜歡就去買,買了,只管掛在我賬上就是。”秦嘯川打斷秦信芳的話,目光卻往大廳外望去。
秦信芳見狀,忙調(diào)侃笑道:“哎呀,這可真真是沾了蕓妹妹的光了,我看不如姐姐今日就同你們一塊出游吧?正好路上還能替蕓妹妹解解悶,以示感謝。”
解悶?秦嘯川目光一凜,轉(zhuǎn)念沉聲問道:“六姐,你是不是知道……母親同她說了什么?”她的不開心,他看得出來,卻問不出口。
話音剛落,秦信芳便一瞬收了笑。
……
汽車緩緩向牧山馬場的方向駛?cè)ィ宦返募t楓密林,看得人目不暇接,只是還沒有看個夠,地方便到了。
秦嘯川拉開了車門,伸出手道:“誰道西風(fēng)能換物,染紅楓樹亦多情……早就該帶你來這兒的,想來你應(yīng)該喜歡。”遺憾錯過的當(dāng)初,他今日終于得償所愿。
許朔去了馬廄,牽來了秦嘯川從小養(yǎng)到大的伊犁馬。那馬是騮色中的上品,模樣駿秀、體格魁偉……從新疆祖輩那里帶來的脾性,到了天津也是分毫不改,抗病力強(qiáng)、善走山路,適應(yīng)性也極高。
白蕓生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黑鬃,明眸欣喜道:“天馬來兮從西極……這種馬,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
秦嘯川挑眉問道:“它的前身,確實就是古人口中的‘天馬’、‘汗血寶馬’……但我很好奇,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白蕓生一愣,待回過頭時,秦嘯川的呼吸已近在耳畔,那股溫?zé)峋J繾在她皎月無暇的纖頸間,一陣酥麻過后,卻是他捎帶著醋意的聲音:“那個人,是她還是他?”
她一愣,沒有回話,只是下一刻便驚呼道:
“嘯川……我不會騎馬!”她還穿著不便行動的洋裝就被他托上了馬,于是嚇得不敢松開他的手。
秦嘯川滿意一笑,只回握著她的手,踩著馬鐙子翻身上了馬。
“看來,那個人只教你識馬,卻沒有教你騎馬……不如你拜我為師,我全部包教包會!”秦嘯川松了松韁繩,那馬便在原地開始蹭了蹭馬蹄子,躍躍欲試。
白蕓生倚在他懷中松了口氣,聽出了他話里的醋意,于是笑道:“這種事情我很笨的,你教不會怎么辦?”
“我就不信,一輩子的時間,你還能學(xué)不會?”他轉(zhuǎn)念又嘆道:“不過這種事情,我會就可以了,你也不必太過勉強(qiáng)。”
“我會好好學(xué)的……”她聽出了他話里的嘆息,于是下定決心一般低語道,只是他沒能聽見。
秦嘯川手中的馬鞭迎風(fēng)落下,那馬便似箭般沖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將身后隨行的許朔甩出去好遠(yuǎn)。
白蕓生盤好的發(fā)髻隨著迎面夾擊而來的風(fēng),如水中暈開的墨一般流瀉而下,細(xì)一打量,那長度已至臂間。她側(cè)頭望著那張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面孔,飛揚的發(fā)絲洋溢著滿心的歡喜,似乎再也沒有多少空隙裝下那些煩心事。
楓影覆亦遍……駿馬穿梭其間,人卻行至云端。
……
路越來越陡,馬的體力不支,速度也慢了下來。她坐在馬上仰頭一探,再往上便看見了云霧繚繞的山頭,仿佛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我們是不是該調(diào)頭了?”她低頭望了一眼吁氣不止的馬,側(cè)身問道。
他搖搖頭道:“咱們今天來,主要可不是騎馬的。”
秦嘯川率先下了馬,又牽著馬走到了山腰間的一處小平地,待馬站穩(wěn),才伸手將她抱了下來。
“累不累?”
“不累……”她話音剛落,肩上便落下了帶著他體溫的披風(fēng)。
“往上的路都是石階,不能騎馬了。”他拉過她的身子換了位置將人護(hù)在護(hù)欄里側(cè),才安心繼續(xù)解釋道:“這山便是牧山,是周圍山群的主峰。在我小的時候,母親花了大價錢在這山上修了一處避暑的宅子。每年一到夏天,母親受不住熱,就定要拖上一家老小來山里小住一陣子。可那時我皮得不得了,父親扔我去了豐臺訓(xùn)練,常常一去就是十來天左右……雖然比起三哥他們來說,我這苦日子算短得不能再短的。可是豐臺熱啊,熱到中午出去跑兩圈都能曬脫一層皮……所以小時候,我就總盼著上山的日子。”他一頓,又玩笑道:“只可惜……當(dāng)時年紀(jì)小,山中不知年月,佳人不知何地……”剛說完,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臉上,眸深意重。
她被看得一愣,忙胡亂打趣道:“可眼下……不是再有幾日便立冬了?怎么你大冬天也盼著上去‘避暑’的嗎?”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云淡日光寒……小傻瓜,明明圣賢書讀得比我多,怎么關(guān)鍵時候就不開竅了?”
“還不是你…...”她紅著臉推開了他,小步跑了開。
只是沒往上跑多遠(yuǎn),便被他幾步追了上來。
山越來越高,空氣也有些稀薄,她手里提著墨綠色的絲絨洋裝裙擺,望著他小口喘氣道:“你……你做什么?”
“上來,我背你。”他蹲在她身下的臺階上,面不改色地回道。
她也不再客氣,只重重地往他寬厚結(jié)實的背上撲去……接著雙唇便銜住他的耳朵輕咬,威脅道:“你若再拿我尋開心,我就咬你。”
他配合地嘶了一聲,笑著回道:“只怕蕓妹妹若再不開心,哥哥也該‘咬咬’你了。”
“……”
她漲紅了臉,默不作聲的就要再咬一口,卻不料被秦嘯川事先察覺,只見他便黠一笑,停下腳步后微微偏過頭便吮住了她的唇……片刻后,回味道:“我其實……不介意你再多咬幾口。”
“你……沒個正形!”她挫敗地伏在了他的肩上,再不敢有所動作。
山路迢迢,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那個俊逸英挺的軍裝男人背著心愛的女孩子走得緩慢,那一步又一步的小心翼翼,是疼愛、是責(zé)任……是他對她的承諾,是她對他的托付。他無言,卻有山澗細(xì)流附和他的心跳;她無言,卻有滿山的紅楓見證——那不自知上揚的嘴角。
這一刻,歲月靜好。
……
天氣轉(zhuǎn)涼,夜色蔓延得迅速,只是似乎永遠(yuǎn)也波及不到城里的大帥府。
秦夫人氣得晚飯也吃不下,任三姨太勸了好久,直到逛完街回來的秦信芳搬出了秦季年,她才肯拾起了勺子。
“母親這幅樣子,父親見了,只得以為是九弟又犯了什么錯,到時候可免不了又是一頓教訓(xùn),我看那時母親才更不好受呢!”
秦夫人草草咽了兩口粥,哽咽道:“你說他……他究竟帶著那個丫頭上哪兒去了呀?!”
“九弟不是掛了電話回來說今日要出去玩一趟的嗎?母親擔(dān)這個心做什么……”秦信芳不以為意。
三姨太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剛才許朔又派人捎了個口信回來,說是小九他們短時間都不回來住了……”
“哎呀,那母親可得又有多久見不著九弟了呀!”秦信芳故作驚訝,卻字字戳中秦夫人的軟肋。
秦信芳趁勢又道:“母親,你再仔細(xì)想想,你是不是說了什么讓九弟傷心的話?……”她說完便望向三姨太。
三姨太立馬意會,忙在秦夫人身側(cè)小聲道:“姐姐,看來小九該是知道你同白家丫頭的談話了……”
卻不料秦夫人聽完一怒,擲了勺子便道:“沒想到那丫頭這樣靠不住!左右不過說了她幾句,她就敢攛掇小九搬出去!若日后我再訓(xùn)訓(xùn)話,只怕她都能支著小九來同我吵架了!”
“母親這樣想,可就真的是誤會蕓妹妹了。”
“信芳……你什么意思?”
秦信芳看著因說錯話為難的三姨太,索性豁出去道:“是您的寶貝兒子死活從蕓妹妹嘴里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只好來求的我……要我說咱們秦家,于情,白家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本就該當(dāng)涌泉相報;于理,九弟同蕓妹妹的婚事是父親向人家白家承諾在先;于義,且不說父親,就是當(dāng)年蕓妹妹替小九擋得那一槍!秦家也該對人家負(fù)責(zé)到底才是……母親,您又何苦非要出來阻撓一場?”
秦夫人被說得啞口無言,片刻后才又氣急敗壞道:“好好,你們都在理!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在無理取鬧,我倒要看看……那臭小子能躲到幾時去!”
秦信芳目送著三姨太同秦夫人的背影上樓去,心下卻暗喜:只怕您老人家忍不了幾時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