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寂靜一片。
耳畔連風(fēng)聲都不曾有,眼前漆黑一片,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顧景在這里不辨日月,過得渾渾噩噩。食物和水并非定時送來,止將將在他徹底暈死過去之前傳到他身邊。
顧景自然知道這是什么招數(shù),蘇斂安想困死自己。人若是長久地目不能視耳不聞聲,心境再堅韌也只有崩潰一說。顧景摸索地坐到床上,竭力讓自己維持清醒。他不怕自己瘋了神智盡喪,他只擔(dān)憂蘇斂安會趁他不備讓他寫下書信。
囫圇吞下半個饅頭,嘴里那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微的甜成了顧景覺得自己還活著的切真感受。他已經(jīng)沒了力氣上床。蘇斂安手里的霜華夢不能小看,顧景不敢多吃多飲,想著萬一中招,戒也好戒些。
他艱難地蜷起手指,狠狠向傷口處壓下去。指甲想必亦是血肉模糊不能細(xì)看,那是他劃石壁弄出的傷。尖銳的疼痛稍稍喚醒顧景模糊的神智,他心里清楚,自己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還有力氣時他自說自話,現(xiàn)在他喉中干澀,便是還存著些氣力也不敢妄動。
萬一有人來救他,他總不能連求救都不能。
他還有什么好想的呢?
著短短二十余年的光陰,已被他翻來覆去折騰了好幾遍。顧景瞳孔潰散,呼吸漸漸輕了下去。
連最不想回首的那一夜都過了四五遍。
還是想想白佑瀾吧,顧景眉眼蕩出了笑意。
留在東辰將走為走的時候,他跟白佑瀾每次見面,都像是最后一次。因此兩人整日鬧在一起,白佑瀾偷偷摸摸地同他改裝在街上閑逛,做賊一樣小心謹(jǐn)慎地查探著是否有人認(rèn)出他們。
京城中認(rèn)的他的人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隨后沒準(zhǔn)還會被御史或者什么人參上一本,說太子荒廢國事不務(wù)正業(yè)。
白佑瀾提起時撇撇嘴,他也沒耽擱了正事,他兢兢業(yè)業(yè)勞心費(fèi)力這么多年,還不準(zhǔn)人松口氣?顧景被他逗得笑了出來,他清楚白佑瀾作為太子每日事務(wù)繁雜,為難他還要抽出時間來。
但顧景不想勸他。
他想不懂事一會。
想來就是那時,被謝正微和翁逢弘看出倪端。
先察覺到的是翁逢弘,雖說翁老爺子名聲不響,但帝師終究也是個好聽的名頭,不必謝正微 每日煩勞。眼下皇子們最小的也在朝中學(xué)政,還用不著這位老爺子。老爺子按時去翰林院點(diǎn)個卯,不去也沒人會揪著他。
一直很閑的翁逢弘怎么注意不到白佑瀾野了的心?
一天到晚正事不干,總想著竄出府去。還會莫名笑出來,笑得一臉春風(fēng)蕩漾,簡直沒眼看。
翁老爺子憑借自己豐富的人生閱歷察覺出這事不簡單,加上之前跟沈長清通過氣,明白自家看著長大的小子是徹底栽了。可只是還沒和謝正微交過底啊。
翁老爺子急得上火,一不留神就摔了一壇好酒。
好巧不巧,謝正微撩簾進(jìn)來。
老頭鼻子一動,一雙厲眼扎向翁逢弘。
翁逢弘還欲狡辯,這邊已經(jīng)有下人通報說白佑瀾來訪。
平白損失一壇美酒還跟謝正微爭了四個時辰的翁逢弘緩過來后越想越氣,趁著第二天白佑瀾上朝告假趕去了福王府。把前一天發(fā)生的事說得清清楚楚,盯著顧景要他給個交代。
顧景哪還有什么好說的,低頭安分地聽翁逢弘說教半天,懷里死死抱著白佑瀾討來的那只貓。翁老爺子見狀一嘆氣,話頭一轉(zhuǎn)把白佑瀾賣個干凈。
什么跟狗比速度輸哭著要安慰啊;什么因?yàn)樨澩嫱吮硶玖送ㄏY(jié)果因?yàn)樗奶院X袋磕門框上腫了好大一個包,三天都沒消下去;什么換牙的時候偷偷把乳牙留下放枕頭底下一夜不睡等著看傳說中的牙仙子,沒看到還鬧脾氣;什么背著謝正微跑到書房拿謝老丞相寫好的折子背面龍飛鳳舞地寫到此一游,謝正微氣狠了打得他滿院跑……
給許幸言下瀉藥,同長風(fēng)比武,搶過下人的剪子要自己修建草木結(jié)果傷了手都不足為題,當(dāng)面給人下面子更是家常便飯。現(xiàn)在的白佑瀾有多人模狗樣,以前就有鬧騰。
顧景幾乎笑得喘不上氣。
兩人歡歡樂樂地說道白佑瀾下朝,翁逢弘午飯都是在福王府用的。
等白佑瀾揣著從街上買回來的零嘴趕過來時,翁逢弘正繪聲繪色地給顧景形容白佑瀾試圖翻墻跑到街上當(dāng)時的壯舉。
好容易爬上了樹發(fā)現(xiàn)樹和墻離了一丈遠(yuǎn),想下去還不敢。委委屈屈縮在樹上,怕丟人還嚴(yán)令禁止長風(fēng)去找人。活生生在樹上坐了一個下午。
白佑瀾眼前一黑,急忙奉上一塊糕點(diǎn)阻止翁逢弘把他半夜用勺子挖墻掏洞的事說出來。又保證自己會差人送去五壇美酒,央著翁逢弘回府。
如果你的長輩跟你的心上人關(guān)系很好,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翁老爺子臨走還順了塊芝麻糖,瞥著眼笑:“你們要好好的。”
顧景閉上眼,鼻腔酸脹。
他有點(diǎn)想翁逢弘了。
哪怕接觸時間短暫,顧景也能感受到老爺子對白佑瀾的維護(hù)。翁老爺子活了那么大歲數(shù),哪容易見個才情出眾的后輩就喜不自禁,扯那么多閑話。
不過是愛屋及烏。
那日聽著翁逢弘絮絮叨叨,對白佑瀾多年糗事如數(shù)家珍,顧景滿是羨慕。
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一個長輩,看著他長大,由著他胡來。
心念一動,陳年舊事泛上心頭,顧景正要努力轉(zhuǎn)移注意力,眼前突然晃過一片光。
隨后他便聽到一聲驚叫:
“王爺?”
聲音熟悉異常,顧景思索好久,才找出正主。
莫谷塵。
莫谷塵持著火折子,他來白蘋書院尋不到顧景,又見蘇斂安時不時拖著身子來后山,心下疑惑就跑來看個究竟。
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這個密室。
其實(shí)蘇斂安只是開個口子,食物和水自有通道下去。奈何莫谷塵機(jī)關(guān)甚好,一路破開防護(hù)闖進(jìn)核心來。
里邊黑色濃重,莫谷塵只得燃起手中的火折子,慢慢往下走。
火折子不太亮,莫谷塵剛開始只看見地上有個黑漆漆的東西,蹲下身欲一探究竟認(rèn)出了顧景。盡管顧景脫了形,一雙眼半死不活的睜著,莫谷塵也保證這是自家王爺。驚叫出聲后,癱在地上那人似乎想動一動,最后扯著干啞難聽的嗓子,擠出微不可聞的幾個字來:“...水…吃的…”
盡管聲音變了形,干澀粗啞格外難聽,莫谷塵還是聽出了自家王爺?shù)穆曇簟UZ調(diào)中的奄奄一息壓迫著他的神經(jīng),莫谷塵不敢多聞,轉(zhuǎn)身從來時的路就沖了出去。
他怕他再晚一點(diǎn),王爺就沒命了!
等眼前的燭光重新消逝在黑暗深處,顧景不由得開始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他明記得莫谷是被他趕走了,怎么會平白無故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喉嚨方才一拉扯,裂開口子滲出血來,腥甜味充斥口腔。顧景喉管發(fā)癢,恨不得狠狠咳上一頓。
完了,顧景想著,他這幅殘軀算是徹底垮了。寒冷自體內(nèi)襲來,攪得顧景意識有些模糊,渾身上下唯一熱乎的地方應(yīng)當(dāng)是鼻子下邊那一塊皮肉。灼熱的氣息燒過,燙出了僅有的溫度。
埋在骨頭里的病終于抓到主人心神震蕩的一剎那,氣勢洶洶地反撲,似乎是要顧景折在這陰暗的地底。
莫谷塵來的時候小心謹(jǐn)慎,生怕自己踩錯什么機(jī)關(guān),去的時候一陣風(fēng)一樣卷出去,咬著牙生挨兩箭,從后山闖進(jìn)后廚。廚房內(nèi)值守的仆從干活的廚子還來不及喊人,就被莫谷塵一人一下打暈過去。
還因?yàn)閾趼繁荒葔m踹到一旁。
實(shí)在是被顧景聲音里濃郁的死氣嚇到,莫谷塵胡亂搶了些瓜果糕點(diǎn)又劫了一壺水。抬腳剛出門,眼珠一轉(zhuǎn),莫谷塵徑直往蘇斂安的房間躥去。
隨后一眼瞧上床上鋪著的毛皮毯子。
還順走個燈臺。
分外熟練。
莫谷塵肩上扛著毯子,懷里塞著水壺和吃食,手拎著燈臺地跑了回去。
燈臺上的火早就點(diǎn)好,莫谷塵就著光分辨眼前的路,直到看見顧景才松了一口氣。把燈臺扔到地上,莫谷塵坐下把顧景撈起來,半扶半抱地讓顧景靠著自己沒受傷的那邊,拽過肩上的毯子把顧景牢牢實(shí)實(shí)裹起來。
顧景身上滾燙,似乎已經(jīng)陷入半昏迷的狀態(tài)。莫谷塵不敢太大動作,只得小心地喚了兩聲:“王爺?王爺?”
顧景皺了皺眉頭,眼睛沒睜開。
莫谷塵擰開水壺,喂給顧景兩口水。
水涼,激得顧景輕輕一顫。莫谷塵滿懷希望地看過去,發(fā)現(xiàn)顧景眼睛還是沒睜開。
莫谷塵不死心地伸手探了下顧景額頭,覺得那處似乎都可以把他的手烤熟了。
他擰著眉做了好一會思想斗爭,最后一咬牙,從懷里摸出一個瓷瓶來。
先不說顧景病得這么嚴(yán)重,需要用藥生生把病壓下去。單單論促使他來尋顧景這件事,他還需要王爺做個決斷。
藥丸被硬塞進(jìn)顧景嘴里,順著水就灌下了肚。莫谷塵一狠心,又給顧景塞了兩顆。
一炷香的時間還沒過半,顧景就醒了過來。
眼睛剛睜開一條縫,又刷地閉上。
刺眼。
動動喉嚨,也不覺得口中如何干澀。嘴唇上的裂口還有些疼,相較之前卻也是好了太多。
身上沉甸甸地壓著什么,厚實(shí)柔軟。
加上剛剛刺眼的光和之前以為的幻覺,顧景不知是何滋味。
當(dāng)初將莫谷塵趕走,就是做好了再不相見。莫谷塵忠心耿耿,顧景下不去手,可他也沒法接受莫谷塵用自己的軍印,攻破了南夏的大門。
當(dāng)初蘇斂安來落華尋他,剛逢大變的顧景還是個少年,盡管對蘇斂安多有忌憚猜疑,卻還沒有如今這般縝密的心性。面上對蘇斂安不冷不熱,其實(shí)對蘇斂安還是頗為信任。
他將南夏抗在肩上,一面是為自己找些事情。生不能生死不得死,少時的顧景根本不知道自己活下來做什么。雖然累,雖然被人戳著脊梁骨。
好歹,也是有了活的勁頭。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報答蘇斂安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念著蘇斂安的好,而蘇斂安要他做的事情對自己可有可無,于是顧景就去做了。
盡管當(dāng)年的種種被蘇斂安驟然戳破了蒙在上面的畫皮,可顧景這些年嘔心瀝血慣了。原本順手接過的擔(dān)子,放不下了。
顧景閉著眼裝暈,他還沒想好怎樣面對莫谷塵。
就算最后他還能在南夏做個閑散王爺,也定不是那個手握實(shí)權(quán)的攝政王。自己最多還剩下個富貴,權(quán)勢是真的半點(diǎn)也無。他還是不少人眼中釘肉中刺,日子定是不好過。
他還回來,圖什么呢?
自己還……
明知道莫谷是為了自己才急了眼,但還是忍不住遷怒于他。
一腔熱心被人當(dāng)頭潑了冷水,好心換不來好報。
顧景舌尖死死抵著牙。
他圖什么啊。
一只手忽然敷上額頭,顧景聽著莫谷塵低聲嘀咕,語氣滿是焦急:“熱已經(jīng)退了,王爺怎么還不醒?”
顧景聽著衣料摩梭聲,莫谷想必是將藥瓶拿了出來。
那藥是他特意找人配了,為的就是以防萬一。若是情況緊急,吃下一粒,能保他神志清明不至誤了時機(jī)。他給過莫谷塵一瓶,怕的就是他意識全失有突發(fā)情況。
“難不成是時間太長藥效退了?”莫谷塵皺著眉看著手里的瓶子,他已經(jīng)給王爺服下三粒,不能再多了。說是藥,不過是激發(fā)體內(nèi)的生氣,生生把病壓下去。
一時管用,等病反撲的時候可就難受了。
他把瓶子小心收好,余光瞥到自己的傷處。他給顧景喂下藥后不敢耽誤,帶著人沖出密室, 現(xiàn)在借著白蘋山繁茂的草木藏身。他給顧景處理好身上的傷,尤其是十個手指,已經(jīng)化了膿。
用平時藏著的匕首給顧景放了膿剃了肉,還好他身上有干凈的布料,上藥裹好。這樣一來, 他帶的傷藥就已經(jīng)用沒了。自己受了兩箭,嚴(yán)重倒不是很嚴(yán)重,那上面沒毒,可一直不處理定然會出事。
離這里最近就是白蘋城,問題是當(dāng)下他們這樣子,去了就是自投羅網(wǎng)。莫谷塵不知道蘇斂安為什么對顧景下此毒手,但這不妨礙他記上一筆。
城里不能去,鄉(xiāng)下能有什么好藥材?他一個武夫,粗粗處理一下就行。
王爺呢?靠那一瓶藥能吊多長時間的氣?
莫谷塵急的恨不得一掌拍死蘇斂安,偏偏王爺還不醒,他也不敢擅自將人帶去東辰的軍營。東辰已經(jīng)把軍隊匯合,王諶死了,白佑瀾他來的時候還昏迷不醒,剩個白佑瀛主持大局。
白佑瀛答應(yīng)他不會撤軍,在原地等他和王爺。可那又不是白佑瀾,誰知道能等幾天?是不是哄著他?
總不能指望許幸言一碗藥放到白佑瀛把軍權(quán)搶過來吧?王諶是白佑澄的人,剩下的能好到哪兒去?
莫谷塵抓下把頭發(fā),狠下心:“王爺醒了怨就怨罵就罵,老子什么時候在乎過這個?白佑瀛你最好還在原地等著,不然你且等著。”
顧景眼睫一動,不知道這和白佑瀛有什么關(guān)系。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就被毯子卷個嚴(yán)實(shí),耳邊傳來風(fēng)聲。
數(shù)日前。
林錚撤軍的消息還沒傳開,白佑瀾還死拖在白蘋前不走,看著針對自己包圍圈漸漸成型。心下著急,可當(dāng)手下的人來問,還只有“不撤”兩個字。
他想什么時候走都可以,就算戰(zhàn)敗被俘,他也是東辰的太子,誰敢對他做什么?
可顧景不一樣。
失了先機(jī),他可能在那群恨他入骨的人手里討得好?
白佑瀾死撐著不退,不過是為了給顧旻擺個態(tài)度。就算把顧景的勢力拔的一干二凈,別忘了還有個白佑瀾在東辰虎視眈眈。
許幸言問過他是不是準(zhǔn)備一輩子不退埋在這兒了。白佑瀾搖頭,他在等,等顧景的口信。
只要等到顧景的消息,他絕對掉頭就走,從此不踏南夏半步。
沒心沒肺的許大夫笑他,早想清楚了顧景還會跑?白佑瀾默然。
顧景要走的時候誰也沒告訴,白佑瀾還沒見他一面。當(dāng)時他平靜得很,“嗯”了一聲就讓人下去。把一旁候著準(zhǔn)備拉著他的許幸言嚇一跳,趕忙上來看看這還是白佑瀾么。
“怎么?”白佑瀾躲開許幸言的手,“我還能讓人攔著他?我還能關(guān)著他?”
“我以為你得沖出去哭一頓。”許幸言嘖嘖地把手收回來,“萬一顧景就心軟了呢?”
白佑瀾笑了笑,沒接話,抬起充滿血絲的眼看了眼落華的方向,又垂了下來。
許幸言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鬧他,順手給他添了把安神香就出去了。
原本就一日日的這么熬,等著那天圣旨或者顧景的信到了。
可這兩樣他哪個都沒等來。
那天白佑瀾還是挺奇怪了,原來王諶手底下處處跟他對著干的小將,看見他行禮的時候不僅沒不情不愿,反倒還沖他笑了笑。等他巡視完兵營回到自己的大帳,就見許幸言和長風(fēng)立在一起。
“怎么了?”長風(fēng)的表情只有一個樣,他看不出來,許幸言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再好懂不過。白佑瀾一邊解著披風(fēng),一邊問。
許幸言難得和言順氣,遞過一碗水和一丸藥:“你把這個吃了。”
“好端端地吃藥干嘛?”白佑瀾挑眉,接了過來,“你新配的拿我試毒?”
“閉嘴。”許幸言沒忍住翻個白眼,“趕緊吃!”
白佑瀾趕緊把藥灌進(jìn)自己的肚子。
看著白佑瀾把藥吃了,許幸言準(zhǔn)備了半天的腹稿突然說不出來。
他盯著白佑瀾,費(fèi)了極大力氣才從嘴里吐出這幾個字:“我,有事和你說。”
“你別激動。”
“京里邊剛傳來消息……”
“翁老爺子沒了……”
“誰?你說誰?”白佑瀾下意識反駁回去,整個人怔怔的,“騙我呢吧……”
許幸言不忍再說,偏過了頭。
白佑瀾迷茫地看著許幸言,又去看長風(fēng)。
沒人看他。
他什么都明白了。
“白佑瀾!”許幸言偷偷瞥了一眼,就看見白佑瀾一口血噴出,直直地往后倒去。
長風(fēng)往前一沖,接住了白佑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