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 境界線
我走在環(huán)形的走廊中,身旁沒有其他人,鉆入耳朵的聲音十分嘈雜,但又有些像是耳鳴,每當(dāng)我轉(zhuǎn)頭四顧的時候,強(qiáng)烈的暈眩感便會襲來,仿佛耳朵中的平衡器官已然受創(chuàng),然而,這種暈眩又并非生硬的,冰冷的,別有一種飄忽感。?筆?趣閣????w?w?w?.?b?i?q?u?g?e?.cn正是這種飄忽感,以及身體陡然失去腦硬體和義體化的因素,讓我覺得自己在做夢。我仍舊可以思考一些事情,但是,我無法認(rèn)同,自己此時是清醒的。</br> ——這里……這邊……</br> 依稀有這樣的思維在大腦中引導(dǎo)著我的行動,但是,我卻覺得這并非是自己的思想,更像是別人的說話,以想法的形式呈現(xiàn)在我的大腦中,就像是一個可怕的駭客潛入了我的大腦深處。如果腦硬體還在的話,無論是誰在這么做,防火墻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出警報吧。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察覺不到腦硬體的存在了,不管這是夢還是現(xiàn)實,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家伙一定不多——</br> “江”、級系色、級桃樂絲……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一深入思考,腦子就疼得不得了。拋開所有因素,我更相信是“江”在搞鬼,腦硬體和義體化的消失,意味著寄生在我體內(nèi)的“江”直接從內(nèi)部攻破了我的防線——不,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突破了級系色和級桃樂絲在我體內(nèi)的封印,重構(gòu)了我的感知,讓我經(jīng)歷這這般夢魘。事態(tài)似乎很糟糕,我不知道這個狀態(tài)會持續(xù)多久,接下來又會生什么事情,但我其實沒有太多選擇。</br> 我并不清醒,我的思維在轉(zhuǎn)動的時候,帶給我巨大的痛苦,而且,這些想法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冰,時而融化,時而凝結(jié)。隨著既定的洋流朝某個方向流淌著……流淌著……主導(dǎo)著我的行動,我知道自己自從變成這樣之后,就沒有思考過,根據(jù)心中非自我的想法行動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為,我根本就無法朝這個方向思考。</br> 所有背離呼喚的想法都會不成立,無論是通過何種方式令其不成立,它就是不成立。而我無法扭轉(zhuǎn)這個邏輯。</br> 我覺得自己好似童話中跟著吹笛人的笛聲向前走的老鼠,這條似乎很不真切的走廊盡頭。仿佛一直通向地獄。</br> 在時而清晰,時而迷蒙,時而近,時而遠(yuǎn)的視野變焦中,我看不清走廊確切的模樣,那依稀是環(huán)狀的走向,甚至?xí)S著暈眩,扭曲成一條奇特的形狀。我以為自己要走到被人叫醒——如果這只是一個夢,或者被人現(xiàn)——如果我沒有做夢,但事實告訴我。在那之前,我突然就抵達(dá)了走廊的盡頭。</br>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間就站在了走廊盡頭,這毫無道理,好似我每一步,都跨越了極長的距離,可是,這或許可以成為“這是一場夢”這個判斷的佐證。如果這一切,都是“江”在作祟,那么,它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扶著墻壁。拖著疲弱的身體,抬起沉重的眼睛,巡視著走廊盡頭的閥門——一個看起來很先進(jìn),風(fēng)格上一如五十一區(qū)的大門。整條走廊的外表都是平滑的,更顯得這扇線條堅硬的大門與眾不同。在飄忽的視野中,照入了許多警告標(biāo)語和圖示,最顯眼的紅色,涂抹出占據(jù)了大門三分之一面積的“o9”數(shù)字。很快,數(shù)字的紅色在重力的作用下。如同飽滿的鮮血,緊貼著大門表面滑落。</br> 不,我大概沒有看錯,那不是形容,而是真的生了這樣的事情,我的腳底傳來滑膩的濕潤感,這讓我突然現(xiàn),自己沒有穿鞋。新鮮的紅色沿著門體輪廓流淌在地方,出溪流般潺潺的聲音,這個聲音在所有看似嘈雜和耳鳴的聲響中,如同晴天霹靂一樣清晰。我嗅到了濃郁的香味,我的思維告訴自己,那是血的味道,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有聞到過,如此馨如心扉的血液……等等,似乎是曾經(jīng)聞到過的,但是——</br> 我想不起來。</br> 好似永無止境般流淌的血液,逐漸漫過我的腳背,這樣詭異卻熟悉的情狀,足以讓我相信,的確是“江”在起作用。我的腳步頓了頓,在明白這一點后,手掌已經(jīng)貼上了大門,門很隨意地,在觸碰后就打開了,有光從門縫的那邊鉆過來,刺眼,讓人難以呼吸,好似在直視太陽。</br> 下一刻,這如夢魘般,又無法肯定完全是夢境的場所化作無數(shù)的流光,朝我的身后飛逝而去。</br> “找到了。”有聲音在我耳邊說,這一次,的確是清晰的聲音,不是噪音,不是耳鳴,跟更不是浮現(xiàn)在心中的想法。</br> 誰在說話?找到了什么?我直覺說話者不是“江”,因為,那很明顯是男性的聲音,無比熟悉的聲音。</br> 我認(rèn)識這個說話人。在確認(rèn)“找到了的物事”前,我的目光已經(jīng)朝側(cè)旁聲音來處轉(zhuǎn)去。不知何時,那個男人就站在我的身邊,不,確切地說,是一個少年,年齡大約是高中生左右。當(dāng)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朝我看來。在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一個十分突然的想法浮現(xiàn)了——好似是我的想法,但真要說的話又不全是,這個想法的輪廓是這樣的:</br> “我做了一個夢,當(dāng)我走上樓梯時,我看到一個看不見臉的人站在那里,卻無法走到他的身邊,我跟他說話,他卻只是站在那里對我默默地笑。我想知道他是誰,所以今天又走上這個樓梯。今天他又站在那里,我希望他能對我說一句話,說什么都行。于是他說了:……”</br> 以上這樣的想法,而我之所以認(rèn)為,這不全是我的想法的原因,就在于,我其實是知道身邊的這個少年就是高川的,在上一個高川保留下來的記憶資訊中,有他的存在——盡管,正如上面那樣的想法所描述的那樣,這個少年高川只是一個宛如“夢”和“碎片”般的存在。</br> 即便如此,在此時此刻,他的確就站在我的身邊。</br> 我不由得呲了一下牙,按住痛苦的額頭,自言自語地說:“果然是夢嗎?”</br> “……”少年高川盯著我,仿佛只是一尊影像。之前的說話,好似從未有過,就在我打算真的將他當(dāng)作幻覺般的影像忽略掉時,他卻再一次開口了:“小心。你被當(dāng)成了魚餌。”</br> “什么?”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個幻象般的存在,真的在對我說話。我聽得很清楚,但是,無法理解。他到底在暗示什么。</br> 這個少年高川凝視著我,不,更形象的說法應(yīng)該是,這是一個做出凝視姿態(tài)的幻象,無論誰和他對上眼,都一定會覺得這個幻象在凝視著自己吧。不過,正因為這樣的感覺,讓我覺得,他仿佛是在對所有可能站在他面前的“高川”說話,就像是交代遺言的留影——他是過去的某個高川嗎?是的。在上一個高川的記憶資訊中,如此確認(rèn)過。而且,他并不在已經(jīng)整合的那百分之六十資訊中。</br> 伴隨著上一個高川的記憶資訊提取,一種強(qiáng)烈的情緒陡然撲面而來,我?guī)缀踉谝徽Q坶g就被吞沒了。上一個高川的記憶資訊,不,應(yīng)該說,所有被整合的高川資訊,不應(yīng)該是沒有主觀情緒的嗎?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似乎這么說又不太對,但是。說從未有過如此強(qiáng)烈的沖擊,是絕對正確的。</br> 那是上一個高川對這個少年高川的主觀認(rèn)知所凝聚的情感,這種情感如此復(fù)雜,如此猛烈。攜帶了過量的信息,讓我根本無法解析。</br> 我很痛苦,腦子仿佛要爆炸了。我再也堅持不住,半跪在這個少年高川幻象的面前,每當(dāng)抬起目光和他對視,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鋒切過靈魂。</br> “你。你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問道,我明白他是某一個高川,但是,在所有已經(jīng)整合的高川資訊中,從來沒有他這般,與其說強(qiáng)大,毋寧說詭異的存在。</br> 和具備腦硬體和義體化的我一樣,不,比我異化得還要嚴(yán)重。這個少年高川幻象在生的時候,不,也許是在死了之后,變成了絕對不是人的某種東西,雖然在我的眼前,在上一個高川的記憶資訊中,只是幻象一般地呈現(xiàn)著,具體的情況我無法說明,也無法理解,但我敢用靈魂保證,這個家伙,絕對不正常!</br> 它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于是我又在痛苦中問道:“你到底想告訴我什么?”</br> “我做了一件不知道是否正確的事。”少年高川幻象終于開口了,“就像你現(xiàn)在做的事一樣。”</br> “什么?”我不明白,我很討厭這樣沒頭沒腦的話,它到底打算做什么?缺乏足夠的情報,我對它一無所知。</br> “我愛它,我相信它,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愛它,多么信任它。”少年高川幻象凝視著前方,對著某個人——此時此刻是我,說到:“我回到現(xiàn)實,雖然,直到現(xiàn)在我仍舊無法完全相信,那才是現(xiàn)實。我很痛苦,我希望能夠做一些事情……”</br> “然后,你做了?”我忍耐著折磨般的說話,接續(xù)這個話題。</br> “是的,我做了。”少年高川幻象說。</br> “但是,你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選擇?”我問。</br> “不,不是這個選擇。”少年高川幻象說著,他的臉上由始至終都帶著淡淡的微笑,那不是保持禮貌,或者應(yīng)付人的笑容。我真不知道,它到底在笑什么。雖然是幻象,但它似乎可以聽到我的話,回答我般,繼續(xù)說到:“我失敗了,不,我以為我失敗了。然后,你是之后的第多少個高川?算了,這點根本無所謂,只要是高川,你就應(yīng)該知道,我在活著的時候看到了什么,想要做什么。”</br> “是的,現(xiàn)實……那是現(xiàn)實……”我在痛苦中喃喃自語,失去了腦硬體,我才真正明白,那個現(xiàn)實帶來的到底是何種程度的痛苦。我開始覺得,自己的頭痛、暈眩和所有的激烈的負(fù)面狀態(tài),其實正是從這個痛苦的來由中誕生的,而并非全是“江”在作祟。</br> 此時此刻,在我面前出現(xiàn)的這個少年高川,到底是什么來頭?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本應(yīng)是“江”的力量構(gòu)成的異常中?啊,我想起來了,上一個高川的記憶資訊中,有這樣的認(rèn)知:這個少年高川。和“江”存在某種奇特的關(guān)系。好好想想,現(xiàn)在,他說他自己做了一件不知道是好是壞的事情——那到底是怎樣的事情?是和“江”有關(guān)的事情?</br> “我必須承認(rèn),活著的我失敗了。”少年高川幻象這么說到:“我看穿了‘高川’的成因。于是放棄了活著時獲得的一切,希望之后的高川能夠繼承也許會帶來希望的東西——”在這里,它頓了頓,說:“除了它。”</br> 它,又是它。我覺得。這個“它”才是這場談話的關(guān)鍵。</br> “它是‘江’?”我用確定的口吻反問到。</br> “江,是我的靈魂,我的摯愛,我的生命。”少年高川幻象,用闡述著平淡事實的語氣回答到,然而,正因為如此,才讓我毛骨悚然。</br> “你愛它?你確信?是那個‘江’?”我盯著他說:“你瘋了!?”</br> 少年高川幻象沒回答,只是自言自語般繼續(xù)說到:“我在活著的時候,最終還是成為了失敗者。我在死亡前。將遺產(chǎn)留下。然而,誰能想到呢?死亡之后,我卻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說到“成功”這個詞語時,他有些不確信,那種猶豫的口吻誰都能聽得出來,他遲疑地說:“也許,是成功的希望。”</br> 當(dāng)少年高川幻象這么說的時候,聯(lián)想起他之前所說的話,讓我產(chǎn)生了極為不妙的預(yù)感。</br> “你做了什么?”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br> “我——”少年高川幻象頓了頓。神情第一次變得無比嚴(yán)肅:“釋放了它。”</br> “釋放……它?”盡管痛苦讓我感到虛脫,連思維能力似乎都在變得遲鈍,但我在重復(fù)這句話時,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出現(xiàn)了。“你,釋放了‘江’?是你,釋放了‘江’?”如果我還有力氣,此時一定是咆哮起來了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br> “我知道。”少年高川幻象那嚴(yán)肅的表情,重新變得平緩下來,又一次自言自語般說:“它說。它能實現(xiàn)我的愿望,它會實現(xiàn)我的愿望,它愛我——你知道的……”</br> 我聽到這里,不假思索地就打斷了他的話,是的,我知道,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但我就是知道:“你愛它,你信任它。”我喃喃說著,一種荒謬的感覺浮上心頭。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錯了,不,說錯誤,其實并不正確。所有的高川,有著相同的目的和愿望,即便面前這個不知道已經(jīng)變成了什么鬼東西的少年高川幻象也一樣。只是,我有些不知所措,達(dá)成目的和愿望的過程,突然在他那里變得不一樣了。</br> 這和我記憶中的資訊不一樣,這就像是無數(shù)個高川塑造了一條筆直的世界線,然而,本應(yīng)在一條戰(zhàn)壕中的某個高川突然跳了出去,雖然方向是相同的,但是,前進(jìn)時的路線不一樣了,更讓人無措的是,這唯一的高川所選擇的路線,導(dǎo)致了世界線開始分叉,甚至產(chǎn)生了偏移。</br> 我有許多話,想用吼叫的力量對這個少年高川幻象說,但是,張開了嘴巴,任何責(zé)問的話都說不出來。</br> “你失敗了,你已經(jīng)死了,為什么不就這樣死去呢?”我只能在痛苦中,這么問他。</br> “我死不了。”少年幻象高川給了我一個荒謬,但卻讓我直覺可以相信的答案,“‘江’吃掉了我的‘死’,但我,也并非活著。”</br> “‘江’不止會吃掉你的‘死’,現(xiàn)在,未來,它會吃掉一切。”我只能沉沉地述說到。</br> “它說過,它會實現(xiàn)我的愿望。”少年高川幻象說,“我信任它,但我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否正確——”</br> “你在向我懺悔?”我凝聲問道。</br> “不,我并不后悔,只是不知道而已。”少年高川幻象一口否決了我的想法,“我在這里,只是為了告訴你,無論站在這里的,到底是哪一個哪一種高川,我想,我有責(zé)任告訴你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打算怎么做,在我活著的時候,我僅僅是我那個時代的高川而已,但是,不正常死亡的我,選擇了自己的方法,雖然我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否正確。但是,我相信它,我愛它……”</br> “我不明白,高川愛的其實是真江,不是嗎?”我這么說著,其實,我自己也不確定。在涉及‘江’與‘真江’的問題上,存在太多的曖昧,兩者之間區(qū)分的界限,在真江死亡的一刻,就變得模糊了。</br> “……”少年高川幻象沉默了半晌,緩緩對我說:“真江,也是‘江’的一部分,不是嗎?”(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