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3 偏差儀式2
可怕的儀式已經(jīng)在進行了,我曾經(jīng)想象過火炬之光絕對不會拖延時間,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感覺的儀式。要說這個儀式有多可怕,在一個明確的可見的結(jié)果產(chǎn)生之前,完全無法得知,然而,執(zhí)行儀式的人們流露出來的瘋狂卻能讓人第一時間就知曉,這絕對不是什么充滿了善意,結(jié)果會有某種好處的儀式。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所做的那些摧毀了這個末日幻境絕大多數(shù)人類的罪行沒有任何借口推脫,而那也定然是罪大惡極,極為瘋狂的行徑,做此行為的初衷和目的也并不高尚——因為我不是英雄,不是懷著拯救世界眾生的偉大情操去犯下這些惡行的,而僅僅是為了我所愛著的數(shù)人而已——這樣的我所做出的這些事情,在我如今看來,卻全然不比眼前的儀式更加惡劣。</br> 當(dāng)然,或許對這里的人來說,我做的事情比他們現(xiàn)在做的事情更加過分,他們?nèi)缃袼憩F(xiàn)出來的瘋狂也有一個正常的理由,從而在他們的眼中并非太過于瘋狂。我的這些“老朋友”又是如何看待這場儀式的呢?是否也感受到了這里彌散的瘋狂呢?他們對儀式的推動,到底是處于一種被迫的心理,還是真的認為這是必要的呢?我深入學(xué)習(xí)和實踐過心理學(xué),并在過去的冒險中獲得了良好的經(jīng)驗,然而,這些知識和經(jīng)驗已經(jīng)無法讓我解析正在進行儀式的這些人的心理了。</br> 我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就連榮格這樣冷靜又充滿了正義感和榮譽感的人,竟然對眼前的儀式能夠保持如此平靜又理所當(dāng)然的心態(tài)。我窺視他的眼神,那一度被富江的異常撼動,也為我之惡性而憤怒的眼睛,在注視著這場儀式的時候,竟然是懷著一種渴望又堅定的情感。</br> 就像是,他深信這場儀式能夠挽回如今惡劣的局面,從末日手中奪回這個世界。</br>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人,但是,眼前的這一幕讓我覺得這些人比我更像是瘋子。和我的難以置信比起來,富江的臉上浮現(xiàn)出若有深意的快慰,就如同在品嘗著甜品,對比起這些肅穆又癲狂的人們,面帶笑容的她似乎真的可以感受到這瘋狂中的甜美。我一下子就知道了,富江對于眼前此景是樂見其成的,而這樣的態(tài)度卻也帶有深深的惡意,比起平時更加人性化的她,這個時候的她更有“江”的味道,也同時擁有更濃郁的“病毒”的味道。</br> 我突然覺得,之前自己一直認為自己是“惡”的想法其實錯了,別人稱呼我為惡魔或怪物,也是錯誤的。站在這里的人中,我反而是最正常的人類。</br> 半徑足足有二十多米的火盆中,火焰熊熊燃燒,最上方的焰苗是紅色的,中部是橘色的,中間內(nèi)部則漸漸變成了金黃色,而更貼近盆內(nèi)的部分,則是淡藍色,而這些層次分明的色彩,也絕對不是正常火焰的樣子。周遭的人們宛如陷入在一個癲狂的噩夢中,瘋狂地吹奏,擊鼓,發(fā)出刺耳又不協(xié)調(diào)的歌聲,雙手高舉膜拜著看不見的東西,不斷有人向火盆中潑灑著某種物質(zhì),讓火焰中冒出一縷縷的黑煙。黑煙絲絲縷縷上升到這個地下空間的頂部,卻又不會散開,淤積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和透明度,而且,似乎還意圖變幻出某種東西。</br> 舉行儀式的人和注視儀式的人涇渭分明,舉行儀式的人站在中間,注視儀式的人,包括我和富江,只是在邊上環(huán)視,而在我的觀測中,沒有一個人表現(xiàn)出和我一樣的擔(dān)憂,他們只是注視著,或平靜、或激動、或期待、或無所謂地注視著,那神態(tài)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哪怕有不少我認知的面孔,這些面孔此時看起來也仿佛是陌生人一樣。</br> 和身邊的“榮格”一樣,只是一個和我熟悉的人相似的陌生人而已。</br> “……榮格,這就是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我的心跳隨著那瘋狂的儀式活動不斷加劇,我沉重地問到:“你們真的認為這樣的儀式會帶來好的結(jié)果嗎?”</br> “是的。”榮格毫不猶豫地回答,但又頓了頓,似乎清醒了一點,對我說:“我希望它能帶來好結(jié)果,但是,從過去的經(jīng)驗來說,火炬之光的偏差神秘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現(xiàn)在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我們只能期待這場儀式至少可以發(fā)揮出殺敵一千的結(jié)果,哪怕要自損八百。”</br> 我覺得自己的臉色應(yīng)該很難看,因為我覺得眼前的這些人很難看,盡管我可以理解他們的選擇,但是,這場或許是最后一次的偏差儀式給我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br> “或許我應(yīng)該阻止你們。”我十分直白地說。</br> “是嗎?”榮格沒有生氣,只是驚詫地看了我一眼,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但是,顯然富江女士并不贊同你的想法。”這么說著,他沒有去看富江,而是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注視這場瘋狂的儀式。</br> 我開始嗅到更加濃烈的味道,這種味道在最開始是不存在的,然而,當(dāng)我聞到的時候,它在無法計數(shù)的短時間內(nèi)就放大到了讓我感到作嘔的程度。我無法形容這種味道,但是,它在我嗅來是很難聞的味道,只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似乎沒有這樣的感覺,我甚至無法從他們的神態(tài)上判斷他們是否同樣嗅到了這種味道。我看向富江,她仍舊是津津有味地注視著這些人的癲狂,但目光卻像是穿透了這些人的存在形態(tài),能夠看到這一切行為表現(xiàn)的深處,去體味那更加本質(zhì)的東西。她對那些本質(zhì)的東西有著極其高昂的興致。</br> 就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場儀式是反胃的嗎?我必須這么問自己。我覺得自己必須做選擇,然而,又有一種更加強烈的直覺在告訴我,無論我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讓眼前的一切變好,最關(guān)鍵的地方早在我抵達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過去了,如今正在發(fā)生的,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就如同水往低處流一樣難以阻擋,不,無法阻擋。那強烈的預(yù)感正徘徊在我的心頭,那絕非是用“危險”可以形容的。我確信,這場偏差儀式絕對是除了過去的天門儀式之外,目前為止我見到過的最可怕的儀式。</br> 我真的要對之做點什么嗎?可是,直覺已經(jīng)告知我了,無論我做什么,都不會讓結(jié)果發(fā)生改變,這個既定事實讓人沮喪又絕望,而瘋狂正從這沮喪和絕望中化作一條毒蛇,于冥冥中向我的心臟咬來。</br> “我原本以為會是更正常的神秘儀式,但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我對榮格這般說著,展開了連鎖判定。</br> 哪怕是微塵最渺小的躍動,也無法逃過連鎖判定的觀測,觀測的結(jié)果在我的腦海中展開一個宏大而精確的形象。微塵相互碰撞,運動就如同波動,沿著一個個彼此做著相互運動的物體向遠方擴散,那些在顯微鏡下可以觀測到的微小物質(zhì),那些只能從感覺中找到的細膩變化,向我揭示著眼前儀式的外在表現(xiàn)之下,到底有著怎樣的內(nèi)涵。我無法理解這些內(nèi)涵,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它的扭曲和歪斜,若要形容,它就像是一個被生硬拗彎的龍卷風(fēng),從最骯臟的水溝中汲取了大量的污水,它極度不穩(wěn)定,卻又在瀕臨崩潰的極限保持一個極度脆弱的平衡。</br> 只要稍有外力,這一切就會伴隨崩潰的力量潑灑得到處都是,然而,這個外力并不是隨隨便便都會產(chǎn)生的,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xiàn)的跡象。這種外力絕非是常識中由物質(zhì)體現(xiàn)出來的力量,也非是常識中由意識體現(xiàn)出來的力量,而是別的什么超出認知的東西。正因為缺少這些東西,所以,這場儀式雖然已經(jīng)開始,也過了最關(guān)鍵的可以阻止的時期,卻又沒有抵達終點,而始終維持在這么一個脆弱的平衡點上。</br> “沒有一個獻祭儀式是正常的,難道你到了現(xiàn)在都還只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嗎?高川先生。”榮格看過來的目光森然,“重要的不是儀式是怎樣的形式,而在于它是否可以達到設(shè)想中的程度,完成預(yù)期的目標(biāo)。你所看到的瘋狂表面之下,有著更深邃的本質(zhì),我覺得這已經(jīng)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我們沒有選擇,必須無視形式上的錯誤,去追求本質(zhì)的真理。”</br> “……知道嗎?榮格。你所說的這些話,聽起來就像是末日真理教的教唆一樣。”我直視這絲毫不掩飾惡意的目光,我相信,沒有哪一個尚未墮入末日真理教的神秘專家中,有誰比我更了解末日真理教了。我的一些言行雖然也已經(jīng)十分傾向于末日真理,但是,在程度上,似乎這些老朋友比我更加深入。</br> “末日真理——?”榮格收斂目光,平靜地說到,“要對抗的,就是末日真理。已經(jīng)犯下反人類罪行的你,又有什么資格說我們呢?你所做的事情,可比現(xiàn)在你看到的瘋狂還要惡劣一千倍,一萬倍,如果不是你做了那樣的事情,或許就不需要這場偏差儀式了。”</br> 我再一次驚愕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在榮格這樣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如果不是你”、“資格”、“一千一萬倍”……我所知道的榮格絕對是不會用這些說法的。如今的他這么對我說話,讓我感到了一種精神上的歇斯底里,就如同他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極限一樣。我突然感到悲傷,對眼前的這些老朋友們感到悲傷。</br> 火焰在跳躍,黑煙在纏繞,人們在瘋狂地尖聲奏唱,狂熱又瘋狂的背后,那無比強烈的悲傷不可遏止地從我的內(nèi)心中涌現(xiàn)。它的強烈,讓我覺得自己重新領(lǐng)悟了,什么是悲傷。</br> “知道嗎?榮格。”我抑制著悲傷的情感,對他說:“我會殺死你們的。”</br> “是的,你會的。”榮格那平靜的眼眸深入騰起瘋狂的火焰,“但不是現(xiàn)在。因為你也需要這場儀式,如果沒有我們,儀式就無法繼續(xù)下去。你真正應(yīng)該做的,和我們即將要做一致,就是為這場儀式注入最后的催化劑,同樣,你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br> 我知道火炬之光的人和這些“老朋友”在敵視我的情況下,仍舊決定讓我留下來的理由了——我所感覺到的,比榮格所說的更加詳細。他們需要我補上最后的缺口,而他們也認為我能補上這個最后的缺口。</br> “你要把我和富江變成祭品嗎?榮格。”我說。</br> “……知道嗎?高川。”榮格這一次沒有在我的名字后加“先生”二字,“對末日真理而言,最大的偏差是什么?”</br> 我保持沉默,他便自己繼續(xù)說到:“那自然是沒有末日。當(dāng)末日不發(fā)生時,這個世界最大的偏差就出現(xiàn)了。然而,倘如末日的到來已經(jīng)成為真理,那么,這個最大的偏差就變成了虛幻的謊言。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是無法讓這個謊言變成真實的。”</br> “那么,你們到底還對什么抱有這瘋狂的希望呢?”我問到。</br> “雖然無法直接扭轉(zhuǎn)末日的結(jié)果,但是,我們可以讓導(dǎo)致末日的每一個因素都發(fā)生偏差,這就是火炬之光過去一直在做的事情。”榮格說到這里,頓了頓,說:“雖然從眼前的局面來看,火炬之光過去所制造的偏差都是失敗的,但是,這所有的失敗,也可以說是為了這最后一次偏差儀式的成功而做的準備。火炬之光無數(shù)次調(diào)整這個最大儀式,就是為了在這一階段,將之后的所有末日因素偏轉(zhuǎn)——如果不是你做了那樣的事情,發(fā)生偏差之后,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活下來吧,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這一次的偏差儀式后,所有末日因素都會發(fā)生偏差,哪怕回溯時光,發(fā)生偏差之前所發(fā)生的事實也將無法修改,成為了既定事項。”</br> “世界線線跳躍……”我舉了個例子,但立刻就被他否定了。</br> “不會有改變,無論是哪一種時空理論,死掉數(shù)十億人都將成為既定結(jié)果。”榮格這么說著,那深沉又瘋狂的眼眸深處同樣流露出悲傷,“所以,我憎恨你,我詛咒你,高川。如果有人可以得到救贖,你必不在其列。”</br> “……是嗎?”我無法表達自己心中的情緒,但是,毫無疑問的,我沒有后悔的余地,所以,我并不悔恨我所做過的一切,“盡管詛咒我吧,這么做就好。”</br> “我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這個怪物!”榮格聽到我的回答,立刻一種憤怒的咬牙切齒的聲音對我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