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 籠城
    灰霧以一種怪異的方式淤積在防御圈中,席森神父和建設(shè)機器所在的地方原本已經(jīng)淡淡浮現(xiàn)的灰霧早被魔紋能帶起的大風(fēng)吹向防御圈了,但是,被汲走的那些灰霧并沒有遵循濃度擴散規(guī)則向外散,反而以席森神父的落腳處為中心,形成了一片干凈的地帶。『』Ω筆趣閣WwW.BiQuGe.CN席森神父確認自己的臨界兵器已經(jīng)停止運作,然而,那淤積的灰霧更表明,有那么一種持續(xù)性的力量作用在防御圈內(nèi),從他的視角,既看不見早先后撤的原住民,也看不到更深入防御圈內(nèi)部的神秘專家和素體生命。</br>  他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動靜,除了自己和正在工作的建設(shè)機器,大面積的范圍內(nèi)沒有半點活動的蹤影,仿佛在自己可見的范圍內(nèi)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空氣中滋生出某種讓人緊張的氣息,正因為什么預(yù)兆都沒有出現(xiàn),才更讓人覺得心底宛如壓了一塊巨石。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很不正常,這些不同尋常的地方?jīng)]有以流于表面的方式呈現(xiàn),卻極為深刻地烙印在席森神父的感受中,讓他無法認為自己已經(jīng)獲得了勝利。</br>  哪怕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殺死了眾多末日真理教巫師,逼退了五個素體生命,也無法讓他的神經(jīng)得以半點松弛。席森神父無法觀測到敵人,在臨界兵器被強制停止后,魔紋能的“風(fēng)”雖然依舊在防御圈內(nèi)流轉(zhuǎn),卻沒能帶給他如同之前那般明確的印象和感受。兩相對比,席森神父只覺得自己就好像是突然瞎了眼一樣。</br>  無法肯定入侵這個區(qū)域的末日真理教巫師已經(jīng)滅絕,也無法肯定素體生命已然退卻,更無從把握己方十名神秘專家的行蹤,那些提前撤退的原住民也沒有任何回音,就像是在撤退的半路上失蹤了一般。不過,要說完全沒有任何信息也不盡然,當席森神父執(zhí)意探究防御圈內(nèi)所呈現(xiàn)的種種細節(jié),不難從細節(jié)中覺察出眾多微妙的痕跡,這些痕跡經(jīng)由腦硬體拼接,經(jīng)由經(jīng)驗的處理和神秘專家特有的感受性直覺,反饋在腦海中的,便是一種模糊的動蕩——盡管無法構(gòu)成具體的畫面影像,卻能夠覺察出隱約可見的模糊的變化。</br>  沉寂的灰霧之中,濃郁越大的地方,就越是能讓他意識到有某些事情正在生,那是戰(zhàn)斗,是死亡,是恐懼,是無從明說的相互作用,是神秘專家正在經(jīng)歷著什么奇詭的情況,也是彼此之間龍爭虎斗的開端。敵人就在那里,自己人也在那里,雙方潛伏、突擊、防御、廝殺,小心翼翼又無可避免地落入陷阱,受到傷害的同時也給敵人帶去傷害。</br>  已經(jīng)可以用想象去勾勒那目光無法觸及之處的戰(zhàn)斗了,席森神父便是如此想象著,以神秘專家特有的感受性直覺,繼續(xù)催動魔紋能所形成的“風(fēng)”。這些風(fēng)按照最初的計劃,帶走原住民的身體,在已經(jīng)失去生機的尸體上留下的印記,尸體和尸體之間的距離,尸體的擺放姿態(tài),乃至于尸體本身的一些細節(jié)變化,都成為了獻祭儀式不可或缺的部分。</br>  這些尸體在濃郁的灰霧中愈加顯得詭異,但卻并非是要活過來般的詭異,反而更像是在釋放什么,在出一種死者特有的,無法用耳朵去聆聽,只會從心底生出的聲音。它們就像是被牽動的木偶,在神秘力量的催動下放聲合唱,那聲音低沉沙啞,也只有有心人才會注意到這個聲音。</br>  以每一具尸體為端點,無形的脈絡(luò)在尸體之間形成,穿透了構(gòu)造體物質(zhì),穿透了建筑的形式,以難以描述的方式在灰霧淤積的地方擴散。在席森神父的腦海中,這些脈絡(luò)越來越清晰,就像是粗大的枝干長出新芽,緊接著新芽變成繁密的枝條和葉子,許多像是某種符號、圖案或數(shù)字的形體從灰霧中誕生,附著在這些枝條和葉子上,讓這無形的脈絡(luò)在聯(lián)想中的樣子就像是一顆樹形。這樹形是如此的龐大,不具現(xiàn)于表面,而是以一種立體的,甚至于比立體更加高端復(fù)雜的方式,接駁了物質(zhì)和非物質(zhì)的世界。</br>  這一切變化不是直接可以用肉眼看到的,但是,到了這個程度,只要是神秘專家都能感受到吧,也會產(chǎn)生同樣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形體吧。至少,席森神父是這么認為的。</br>  正在進行的獻祭儀式是末日真理教某種獻祭儀式的變種,目的是在不使用臨界兵器的前提下,對正在戰(zhàn)斗的人員提供支援。這種支援會以極為復(fù)雜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或是在某個關(guān)鍵的時刻,拉扯戰(zhàn)斗人員一把,讓其躲開本來必死的殺局,亦或者是臨時強化戰(zhàn)斗人員的素質(zhì),乃至于可以讓這些戰(zhàn)斗人員提升直覺方面的敏感性,讓他們下意識就明白,自己要戰(zhàn)勝對手亦或者要活下來,自己該如何去做。</br>  與此同時,在席森神父的估測中,這種獻祭儀式足以對素體生命產(chǎn)生某種負面的影響,只要素體生命無法破壞獻祭儀式,它們就很難避免這種影響。不過席森神父無法肯定,到底會產(chǎn)生怎樣的負面影響,以及會在什么時刻,以何種方式,體現(xiàn)出這種影響來。獻祭儀式的效果是晦澀的,緩慢的,又是難以免除的,這本來就是末日真理教所擅長的障眼法,人們看到更加明顯,更加急劇的神秘現(xiàn)象時,總會不由得將目光鎖定在這些清晰可見的變化上,而忽視那些同樣在生著,卻波瀾不驚的情況。</br>  素體生命也會受到這種獻祭儀式的干擾,這是末日真理教在探索統(tǒng)治局時,用親身實踐證明的——無關(guān)乎它們的生命物質(zhì)形態(tài)是什么,也無關(guān)乎它們是怎樣的思維邏輯,這種獻祭儀式所產(chǎn)生的力量,似乎只要滿足“生命活動”這個前提,就能從不限于生命活動過程的諸多方面對生命體進行干涉。</br>  從意識層面去解釋似乎更好理解,因為意識主動行動,干涉行動,當意識產(chǎn)生了變化,行動會變樣,從而產(chǎn)生種種不利的巧合。但是,席森神父十分肯定,這種獻祭儀式絕對不僅僅是從意識層面對受術(shù)體產(chǎn)生干涉的。</br>  戰(zhàn)場上存在尸體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幾乎沒有人會刻意去追索尸體,即便偶爾看到了,也不會在意這些尸體的方位和姿勢,哪怕注意到了尸體的異常,也很難從一個總體性的角度,去察覺每一具尸體之間的聯(lián)系,當人們沒有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這些事情,那么,當晦澀的神秘力量開始揮作用時,人們就像是中了慢性迷幻藥一樣而不自知。起伏的情緒,不定的幻覺,宛如從自己心底浮現(xiàn)的念頭,那就像是靈光一閃一樣,只是,這閃現(xiàn)的靈光只是一種讓人看不清事實的陷阱而已。哪怕心中的平靜,也會在獻祭儀式的神秘力量的干擾下,在不自知的時候變成了死寂的心湖。更何況,誰又能分清楚,自身所感受到覺悟,自己所擁有的意志力,自己那冷靜的心態(tài),不是一種對錯誤的頑固,不是一種精神上的偏執(zhí),不是一種對錯失的冷漠呢?</br>  一點點的錯過、失誤和迷惘,就在不經(jīng)意中積累,最終變成決堤的洪流,將人們吞噬殆盡。</br>  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是如此的可怕,席森神父以自己的方式,用不同的手段,向敵人展示這種可怕,但是,其揮作用的本質(zhì)是不變的——它除了不會快生效,無法抵擋絕對的力量,無法作用在具備絕對差距的神秘上之外,幾乎沒有缺點。</br>  獻祭儀式已經(jīng)展開,隱晦的力量,哪怕是連席森神父自己也無法探知,他只能從自己身為儀式執(zhí)行者的身份出,去相信真的已經(jīng)有這么一種神秘,波瀾不驚地在防御圈中傳遞,每時每刻都作用于敵人的身上。這是在出現(xiàn)結(jié)果之前,難以找到任何“其正在生”的證據(jù)的情況。</br>  席森神父沒有立刻前往灰霧淤積的防御圈,他已經(jīng)就是最后一道防線,也相信在獻祭儀式的幫助下,那些神秘專家可以做得更好——毋寧說,他必須相信,當一旦有敵人大張旗鼓地出現(xiàn)在自己跟前,那就只剩下背水一戰(zhàn)這個選擇了。</br>  十名神秘專家在灰霧中失散,在睜眼也看不到十米外的環(huán)境中,漸漸讓人覺得,任何動靜都已經(jīng)不再是“同伴出的聲響”。神秘專家有太多的經(jīng)驗去抵抗這些異常。</br>  怪異偽裝成同伴的方式,大都是從神秘專家自身的主觀觀念開始的,這些怪異仿佛一個個都能看透人心,能夠從“當事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遞出利爪。如果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全都像是一個勁往前沖的莽漢,那么,在神秘事件中死去的人大概會減少三分之二吧——哪怕是越常識的力量,也有可以想象到的,如果不是絕對意義上高出一籌的力量,總有辦法抵擋,從全球六十億人口的基礎(chǔ)出,當面臨復(fù)雜詭異的局面時能夠冷靜去應(yīng)對的人絕對不少,然而,能夠在神秘事件中活下來的人的確是如此之少,這足以證明許多問題。</br>  一部分人在正面抵抗時,被絕對的力量直接殺死了,但更多的人,是在一種被迫或主動放棄正面抵抗的情況下,被不是那么絕對的力量,以一種近似于陰謀的方式殺死——并不是說,神秘事件總是充滿了陰謀,總是充滿了人性的扭曲,是一種有別于人類常識,但卻仍舊受限于人類想象之中的情況。但是,大多數(shù)神秘事件,在其神秘的程度上,并沒有徹底地,從每一絲痕跡上,都越人類的想象。</br>  神秘專家可以自稱,只要這些乎常識,無法邏輯認知的神秘現(xiàn)象仍舊在自身的想象力范圍內(nèi),那么,它就不是無解的,無非是需要多一些運氣、想象力和執(zhí)行能力而已。可即便如此,運氣本身就是一種難以描述,幾乎無法捕捉的因素。</br>  神秘專家可以肯定,在如今灰霧彌漫的環(huán)境中,孤身一人的自己所感受到的任何東西,都絕對不是自己人出的——然而,這種堅定的想法,也定然會隨著一些情況的變化而產(chǎn)生變化,神秘專家本人也十分清楚自己內(nèi)心的這種變化。</br>  任何主觀斷定的事情,都并非是固定不變的,神秘專家隨時都在面臨選擇,外界正在變化的因素是如此之多,根本無法分清哪些是無害的幻覺,哪些又是致命的毒藥,必須選擇去相信那是幻覺還是毒藥,而當自己進行這樣的選擇時,自身的行為也會隨之改變,進而導(dǎo)致自己突破重圍或深陷危機。</br>  在這個過程中,想要處處周到,細致入微地找到可以完全決定“自己該如何選擇”的線索證據(jù),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br>  神秘專家所面對的,永遠都是模糊的線索,殘破的片段,只能用自己的想象力和邏輯去拼接它們,也無法肯定最后拼出的答案,是否能夠讓自己活下來。所有的正確性,都只能用“事情結(jié)束后自己是否活著”這個無可爭議的事實去證明,但是,哪怕自己活下來了,去反思原委時,仍舊無法看清事情全貌的情況也占據(jù)大多數(shù)。</br>  灰霧中,隱藏的正是這樣的一種迷蒙、可怕、殘酷又必須做出選擇的危險。</br>  灰霧惡魔沒有出現(xiàn)——讓人吃驚,但又并非不可能。</br>  找不到素體生命——讓人吃驚,但又并非不可能。</br>  同伴似乎傳來求救聲——讓人吃驚,但又并非不可能。</br>  那么,正確的路在哪里?何時才是盡頭?自己在看不清路,又捉摸不清狀況,已經(jīng)無法得到指示的情況下,又該往何處去?</br>  神秘專家和以往一樣,在這般捫心自問中,堅定不移地,亦或者說,只能堅定不移地,朝著某一個方向懷著戒懼一直向前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