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 儀式反擊
無名之子用一種混雜著期待、不安和決意的眼神凝視著愛德華神父的雙眼,仿佛在這一刻,他睿智到了能從這雙眼睛看到內(nèi)心深處,穿過那思緒和情感的波濤,感受著愛德華神父那鍛煉得堅硬卻在此時被陣陣粉碎的感性,并因此意識到愛德華神父如今所面臨的困境和恐懼。』ΩΔ筆Δ趣閣WwΩW.『BiQuGe.CN他的目光似乎也蘊藏有某種寬慰的味道,就像是他的靈魂就要脫離軀殼,走進那咆哮著澎湃著的波濤中,直入愛德華神父的內(nèi)心深淵,前往那連接著不可名狀之物的意識盡頭。</br> 這樣的眼神在理性中沒有任何顏色,但在感性中卻顯得色彩斑斕,越是充滿了人性的善意的眼神,越是讓愛德華神父難以擺脫自身不受拘束的感性,重新回到理性的冷靜中,也因此越是讓愛德華神父感到危險,讓愛德華神父不由得從對視中移開視線。</br> 愛德華神父宛如被輸氧的病人,用力呼吸,他自己聽到這呼吸聲,只覺得這個聲音霸道而強硬地排斥了天地間其它的聲音,他無比深刻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又無比深刻地從自我的存在中感受到無名之子的存在,仿佛在這短短的對視中,對方的靈魂真的走進了自己的軀殼。他抬起頭,原本從理性上知道那只是統(tǒng)治局遺址特有的鑲嵌在天頂某些區(qū)塊設(shè)施中的燈光,卻在感性上產(chǎn)生一種宛如置身在宇宙中的感覺——更感性的描述應(yīng)該是自己正站在黑暗宇宙的某一個渺小的角落,而自己就像是第一次知道宇宙之廣袤的學者,仰望著星空,任憑無法理清的思緒和充滿人性哲思的情感在腦海中奔騰。</br> 這一刻,仿佛整個統(tǒng)治局遺址所囊括的臨時數(shù)據(jù)對沖空間,所有包裹著統(tǒng)治局遺址的外殼,那些讓自身當前所處區(qū)域就像是被層層包圍的收納格的那些物事,所有這些阻擋自己朝“外”眺望的障礙全都消失了。愛德華神父只覺得自己腳下踩著的不是地面,不是任何一種物質(zhì)性的東西,雖然有一種力量在支撐自己的雙腳,但那里其實什么都沒有,自己身周的那些巨大設(shè)施也一并變得透明,只留下一個可以被視線穿透的輪廓,一種仿佛有什么在那里的感知,但實際上,自己的周遭仿佛是空曠的,一直蔓延到無限深遠的地方。</br> 幻覺中,空間在旋轉(zhuǎn);幻覺中,空間感在消失;幻覺中,一個無垠的世界從自己身邊向外輻射,也從遠方輻射而來,兩者重疊在一起,變成一個整體,于是,自己仿佛就是飄浮在半空中。</br> 一種冥冥的感覺突然將愛德華神父從這樣的幻覺中拉回來,周遭的一切再次充滿了實感。愛德華神父這時才覺得自己突然又能呼吸了,亦或者說,自己終于記起來該如何去呼吸了。他滿頭大汗,身體冰冷,無論心臟多么劇烈地跳動,也仍舊覺得血量不足,血液流淌不暢,而導致四肢有些麻痹。這個伴隨著自己理性的崩塌和感性的咆哮,變得越來越巨大的幻覺,讓他愈肯定事情正迅朝著一個無法挽回的極限滑落。</br> 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了。這么一個聲音在愛德華的腦海中回響,他無法分辨,這到底是自己的想法,還是別的源頭流入自己腦子里的想法。但是,對沒有時間這一點,他無比贊同。愛德華神父十分清楚,如果自己還處于理性防御最為堅固的狀態(tài),那么自己根本就不會和無名之子說那么多話,也不會被他的表現(xiàn)所觸動,他會抓緊一切時間,嘗試用自己認為最好的方法,力圖將局面控制住。</br> 然而,這個對手太強大了,從意識層面?zhèn)鬟f過來的力量,那定然是穿透了人類集體潛意識,沿著三信使之間的聯(lián)系,沿著三信使和女巫VV之間的聯(lián)系而來的攻擊,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讓自己的意識疲于奔命。女巫VV或許是人類之中最強的意識行走者,但是,這個怪物卻是越了人類的范疇,達到了人類之中的最強也無可比擬的程度。</br> 女巫VV進入了人類集體潛意識后,到底追蹤到了什么?到底在和什么東西戰(zhàn)斗?愛德華神父向著這個方向思考,努力回憶女巫VV在行動前留下的只言片語。在如今的情況生之前,愛德華神父即便聽說女巫VV將“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視為最大的威脅,但卻并不認為她會主動去尋找那個東西,因為,根本就不需要尋找,如果這個“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是存在的,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就會將之召喚出來,并且一定會這么做。在某種意義上,這個召喚行為本身就是末日進程的體現(xiàn),末日真理教也理所當然不會放過。</br> 然而,“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在真正確認其存在,真正可以觀測到其存在前,沒有人知道。或許進入過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意識行走者真的看見過——有這樣的傳聞——但最終,那些人也沒有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br> 這一次,女巫VV真的找到了“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了嗎?擊敗了女巫VV,并尋隙而來,正在強烈影響自己,吞噬著自己內(nèi)心的,就是“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嗎?對這些疑問,愛德華神父找不到任何解答,只能憑借自身的感受去猜測。但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行動起來,必須脫離已經(jīng)變得不可理喻的感性漩渦,用理性去武裝自己,推動自己的行動。</br> 意識決定行為,被干涉的意識要促成正確的行動,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愛德華神父已經(jīng)體會到了這種艱難程度——遠比自己過去所認為的,過去所見過的例子還要艱難。也許愛德華神父已經(jīng)利用九九九變相的力量,嘗試過對其他人的意識進行干涉,但是,自身意識被如此強烈的干涉,還是第一次。</br> 在這個方面,愛德華神父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只是一個新手而已。</br> “沒有時間了。”無名之子見到愛德華神父又一次陷入目光無神的呆滯狀態(tài),連忙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醒醒,愛德華神父,沒有時間了,你必須趕快對我做點什么!只有你知道我可以做什么!”</br> 愛德華神父似乎被從一個深沉的噩夢中驚醒,他用力甩著頭,聲音就好似背負著萬鈞的巨石,讓無名之子越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狀態(tài)有多么不好。明明自己才是最弱的人,無名之子如此想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只覺得愛德華神父的情況原本應(yīng)該是率先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才對。</br> “是的……沒有時間了……”愛德華神父艱難地說,他的目光努力凝聚起來,讓無名之子可以感知到一個模糊的焦距。但與此同時,無名之子也絕對愛德華神父的視線聚焦的地方,根本不是近在咫尺的自己。</br> 愛德華神父用力推開無名之子,用嘶啞的聲音說:“原本是我需要做的,但是我的情況很不好,只能讓你自己做了。”</br> “我該做什么?”無名之子沒有任何抗拒,反而在聲音中帶著理解。</br> 如何才能調(diào)動無名之子的力量?相關(guān)的事宜,其實女巫VV有對愛德華神父說過。在三信使之中,愛德華神父的才華尤為被看重,盡管四天院伽椰子也變成了擁有可怕的神秘力量的存在,但是,在自我管理和思考層面上,愛德華神父才是最接近女巫VV的人,也只有他可以按照只言片語,將女巫VV使用無名之子的方法推導出來,并根據(jù)當時情況加以調(diào)整,以確保成功率——要將一個無可名狀,無法想象,正體不明的東西束縛在無名之子之中,讓其顯性顯形,照本宣科地使用儀式是不行的。</br> 愛德華神父出身自末日真理教,對那些充滿了風險的獻祭儀式有著深刻的理解,所有的獻祭儀式都有著一個嚴格的輪廓,同時也存在一個因時因地制宜的精細過程,而并非是外人所意味的那樣粗暴直接。他也十分清楚包括網(wǎng)絡(luò)球在內(nèi)的那些敵視末日真理教的神秘組織是如何看待這些獻祭儀式的,那些人以為是儀式的靈活性決定了儀式的適應(yīng)性,進而決定了儀式可以肆無忌憚地就地取材,便能在符合一定概念性的條件下完成——這只不過是一種錯覺。</br> 在愛德華神父自己來說,再也沒有比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更為精細復雜的儀式了,為了能夠在某種針對性的條件下完成儀式,需要對一部分核心的重要素材進行調(diào)整,那些可以就地取材的東西,在整個獻祭儀式中的作用,更偏向于一種迷惑視線的障眼法,亦或者是用來掩飾真相的謎語,最重要的東西就摻雜在一堆可有可無的東西中,進而減少儀式被破壞的幾率,并在可預(yù)計的范圍內(nèi),將核心向那些原本可有可無的素材中轉(zhuǎn)移。</br> 使用無名之子的方法,本質(zhì)上就是一種獻祭儀式,當然也參考了末日真理教最擅長的獻祭儀式做法。那些最為核心最為隱秘的知識和經(jīng)驗,在整個新世紀福音中,只有女巫VV和愛德華神父兩人才具備。</br> 所以,一旦女巫VV無法使用無名之子,那么,這個任務(wù)本來就會落在愛德華神父頭上——即便女巫VV死亡,她所持有的三信使力量連鎖失效,也不會讓無名之子這保險徹底淪為廢物,愛德華神父也依舊可以從自己這里,完成三信使力量連鎖的最后部分。</br> 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到了必須這么做的時刻。</br> 可是,即便愛德華神父自己也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精力去完成獻祭儀式的具體布置了。在他的吩咐下,無名之子毫不猶豫地用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大量的血涌出來,比無名之子所想象的還要多,但是卻感覺不到太多的痛苦,仿佛在那刀子割破手腕的時候,就注入了某種麻藥。這把刀子的外形也是無比古怪奇特的,雖然說是刀子,但也只是找不到更準確的形容而已,甚至可以認為,那根本就不是刀子,而是某種活著的東西,那是愛德華神父的九九九變相之一——整個獻祭儀式中,九九九變相的力量將起到重要的穿針引線的作用,這也是為什么無名之子在三信使力量連鎖中,排在愛德華神父之后,如果這個保險可以隨便就調(diào)整到第一位優(yōu)先使用,當然是最好的,然而,實際上無法做到。</br> 從手腕傷口處涌出的血量還在增大,已經(jīng)過了哪怕沒有見識過割腕,也能意識到不同尋常的程度。無名之子盯著自己的手腕,盯著自己的血,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血從自己的體內(nèi)流出,而自己除了手腕麻痹之外,竟然感覺不到任何不舒服。普通人流了這么多的血,肯定要奄奄一息了,可自己卻沒有任何疲憊感,也不覺得寒冷,就像是自己仍舊擁有的血量,是眼下流出的幾十倍。</br> 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似乎也沒有錯,只是,無法理解,如此多的血量究竟是如何在自己體內(nèi)保存的。他和其它的三信使不同,平時像是普通人一樣生活,定期參與健康診斷,可是去過那么多醫(yī)院,都沒有人看出他和常人的區(qū)別,無論是多么精細的醫(yī)療設(shè)備都顯示他的生理構(gòu)成和狀態(tài)與正常人沒有任何差別——如今差別出現(xiàn)了,盡管一直覺得自己置身于一群古怪神秘的人組織中,顯得十分特殊,可是,這一刻,特殊感被扯平了。</br> 血液在兩人的注視下,被新的力量引導,這股力量來自愛德華神父。在無名之子的眼中,愛德華神父正在變形,可是,這種變形又像是一種錯覺,他覺得愛德華神父的輪廓有重影,最外的輪廓保持眼前所見的人物形象,可是內(nèi)部的重影輪廓卻在扭曲成別的什么。那就像是被風吹動的煙柱,像是在旋轉(zhuǎn)底座上,隨著手勢變形的陶土,出聽不見的聲音,卻能讓人覺得它在出聲音。仔細去聽,就會不由得有一種想象:這個聲音變得清晰起來,起先是單調(diào)刺耳,隨后有了豐富的波動,卻也沒有變得優(yōu)美,人性的邪惡,理性的破敗,感性上的背德等等,那些一個人所可能存在的負面的東西,都如同顏料般在調(diào)色盤上,被無形的畫筆攪拌成別的顏色。</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