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 真江怪物
真正就連虛空都能吞噬的深紅色在蠕動,原本無法分清上下左右的空間感頓時有了一個劃分標準,在哥特少女的眼中,這片蠕動著的深紅色是如此的清晰,確定,沒有任何虛幻和不安定的感覺,那些本來看起來就應該是這樣變幻不定的現象,在如此確鑿而清晰的深紅色面前也變得讓人覺得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仿佛深紅色才是真實中的真實,連自我的存在在這個真實面前也變得飄忽不定。『筆『『趣閣WwW.『BiQuGe.CN</br> 這種通過觀測就能感受到的真實和確鑿充滿了壓迫心靈的力量,哥特少女只覺得整個人類集體潛意識里所出現的事物都變得僵硬,就連自己的思考和行動也不例外。這力量就像是針尖,像是硫酸,直接從自己的想法中爆,在自己的思維中滲透,哪怕自己不愿意去思考,也不由自主地會這么想:這個東西恐怕就是這個變幻多端,難以理解的世界里,唯一真正永恒而真實的東西吧。</br> 這種不由自主的想法無法甩掉,哪怕自身是觀測的一方,但卻并非由觀測的一方決定自己能看到什么,能如何去理解自己看到的這個事物。它不是“被自己觀測到了這個模樣”,而是“自己被迫觀測到了這個特定的模樣”,哥特少女為此感到深深的恐懼。</br> 無法動搖的真實感,不能拒絕的確定感,讓這片深紅色無論生了什么變化,這種變化都不會讓人產生“這是假的吧”之類的感嘆。哥特少女只覺得,無論此時自己從這片深紅色感受到了什么,那全都是真實的,確定的,哪怕感受到的是惡意和恐懼,也絕非是錯覺。</br> 沒有理由,不需要原因,從任何角度去剖析自己,都無法掩蓋的事實,正在撲面而來。并不是哥特少女覺得這就是“江”的時候,它就是“江”,覺得它是“真江”的時候,它就是真江,而是反過來,哥特少女認為自己的感受、猜測和確認,都是它強行塞入的,它讓自己覺得它就是“江”,就是“真江”,就是這么一個樣子。</br> 這個讓哥特少女知曉“這就是真江”的東西,下半身藏匿在奶油一樣濃稠堆積的深紅色中,也像是根本就不存在正常意義上的下半身,而上半身則是一個輪廓看似清秀美麗,卻讓人能夠直接感受到惡意、瘋狂和陰森的女性。本該可以形容為“如瀑布般滑順的靚麗黑色長”的頭給人一種每一根絲都能看清楚的感覺,雖然要說美麗也可以,但卻讓哥特少女感到十分別扭,覺得應該還有一些更恰當的形容,而且,這些形容絕對不會是什么正面的描述——雖然這么覺得,卻又無法找出貼切的詞匯,這種感覺同樣讓哥特少女感到面前的東西實在恐怖,自己注視的時候所產生的情感,已經不是單純用“可怕”能夠描述的了。</br> 而更加恐怖的則是在這美麗又恐怖的黑色長掩蓋下,稍顯有些模糊不清的臉,同樣是從輪廓上讓人覺得應該是一個美人,卻又無法找出清晰的細節(jié)去描述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美人,半遮半掩中讓人的背脊直冒涼氣,就像是有一種本能在勸告自己,倘若自己較真去找尋這些細節(jié),就會看到這朦朧的美麗背后,那充滿了強烈反轉性的恐怖一面,而這種反轉所產生的刺激感,大概會讓自己的心臟瞬間停止跳動吧——這般本能的感覺,讓哥特少女的目光無法長時間停留在這張面孔上的任何一個位置。</br> 然而,游移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個更加讓人感到心臟驟停的東西吸引住。那就是在這張美麗而模糊的臉上,宛如鑲嵌上去一般的眼睛。這是它的右眼,也只有這只右眼暴露在長長的劉海中,能夠從屢屢絲之間看到……不,哥特少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她現在覺得,自己是必然會注意到這只右眼的,因為這只右眼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強烈,而這種存在感是由**裸的惡意和深邃的邪惡所構成,那絕非是人類的眼睛,從人性出所構成的所有惡意和邪惡,在這只右眼的注視下,都會瑟瑟抖。</br> 一旦和這只右眼對視,就覺得自己仿佛要墮入無底的深淵,那越人性的惡意和邪惡就像是無數的手,抓著自己的靈魂向無止盡的深處拽落。</br> 哥特少女越是看它,就越是覺得它不是人類,除了上半身之外,沒有半點人類的元素,可是,偏偏它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或許就是那片深紅色,亦或者只是隱藏在深紅色之中,卻也讓人不由得想:倘若它站起來的話,下半身會不會也是人形。</br> 明明不是人類,卻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呈現出人形的輪廓,明明已經有了人形的輪廓,卻又讓人十分肯定它絕非是人類,矛盾的感覺在這個東西身上得到統(tǒng)一——正因如此,哥特少女才愈覺得,這是多么恐怖的一種東西。</br> 哥特少女也只能用“東西”去稱呼它。</br> 這個東西,就是“真江”。它是什么,并不由看到它的人決定,而是由它自己決定。哥特少女覺得,這個強烈的認知被硬生生塞進了自己的腦袋里。</br> 另一方面,哥特少女仍舊可以回憶起自己曾經在高川身邊出現過的每一個“江”。其中的真江和眼前的真江有著天壤之別,但卻又不會讓人懷疑眼前的真江是假貨。因為在記憶中的真江之所以是真江的特點,都在眼前的這個東西身上存在,之所以產生天壤之別的感覺,哥特少女覺得大概是因為,眼前的東西將那些構成真江的特點以極端的方式放大了。這是一種從本質上產生的膨脹感和扭曲感,讓哥特少女感到暈眩。</br> 它是真江,是真實存在的,亦或者說,它就是自己所看到的這副樣子,無論自己在看到它的時候感受到了什么,所感受到的一切也是真實不虛的,包括那深深的惡意和邪惡。</br> 來不及去思考,為什么真江會出現在這里,這個東西的本質到底是什么。毋寧說,在產生那深沉的恐懼時,沒有任何人可以在第一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倘若真的可以思考,那反而讓人覺得,思考者從本質上已經不屬于人類了。</br> 自我保護是最先被引的本能反應,緊接著就是極為強烈的,幾乎要吞沒思維能力的逃離此處的情緒。</br> 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和這樣的東西戰(zhàn)斗,哪怕僵持下去,到頭來也只會失敗。亦或者說,哥特少女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在面對這個東西時,自己將會敗亡的必然性。這種必然性無法通過概率去解釋,硬是要說什么“可能性”也只是徒費口舌,事實絕對會以一種讓自己極不愿意看到的,卻又極度客觀真實的方向展。</br> 被撕裂的黑球霎時間就崩解回原來的黑水形態(tài),并非是哥特少女無法維持這個防御形態(tài),而更讓她自己覺得,是黑球無法承受這種壓力,才不得不回歸黑水形態(tài),利用流質的特性釋放自身所承受的壓力。說到底,黑球的崩潰,黑水的重構,更像是一種被迫的變化。</br> 浩浩蕩蕩的黑水朝名為“真江”的怪物卷去,而對方沒有任何動靜,任憑自己被淹沒在黑色流質的最深處,然而,哥特少女在下一瞬間,就看到了這濃郁的黑色也無法掩蓋的紅色,原本的深紅色在流水一樣的黑色中變得更加深沉。</br> 然后,哥特少女敏銳感覺到了,黑水缺少了一大塊——本來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隨著下潛深度不斷增加而迅增大的黑水,只在這一瞬間,就缺少了增長部分的五分之一。失去的那部分不知道該說是被分解了,還是從一開始就沒存在過,總而言之就是沒有了。</br> 哥特少女已經開始上浮,哪怕黑水竭盡全力地擋在她和真江之間,也無法給她帶來些許安全感。她聽到了許許多多的聲音,但那都不是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能夠聽到的聲音,也絕非是人類的聲音。許許多多古怪的形象伴隨著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浮現,無論她如何遏制自己去想象,都無法阻止這些形象宛如自己想到的那般浮現在意識中。每當她想起這些形象,這些形象就會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她無法做到“認為這些全都是幻覺”之類的事情,一種神秘的力量阻止她去這么認為。</br> 當她無法認為這全都是幻覺的時候,那些可怕又古怪的形象躍出了她的想象,變成了真正的怪物來到她所置身的虛空中。盡管巨量的黑水涌動著,在第一時間就將這些變得真實起來的怪物淹沒,卻無法阻止這些怪物源源不絕地借由哥特少女的想象力凝聚形態(tài)。</br> 哥特少女還聽到了隱約的歌聲,像是從那更深的人類集體潛意識深處,像是從自己的四面八方,像是從黑水之中,從那黑色也無法遮掩的深紅色之中,像是從自己的心靈中,從自己的想象中傳來。可是,明明覺得那像是歌聲,卻實際無法分辨具體的旋律,也無法知曉內容,只是覺得那絕對不是人在唱歌。</br> 隱藏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倘若不是眼前的真江,那又會是什么呢?可是,哥特少女仍舊不覺得,自己一直視為大敵的“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就是真江。像是有什么地方弄錯了,像是有一些關鍵的部分被掩蓋了,自己此時觀測到的,仍舊是片面的東西。所以,必須逃跑,只有離開這個地方,才有機會去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才導致如今所觀測到的“真江”。</br> 哥特少女拼命上浮,雖然不知道這個行為是否可以甩掉這個真江怪物,但是,若有什么逃離的方向,那就只有上浮了。離開人類集體潛意識,回到物質態(tài)的世界里,如果真江也會跟出來,想必也不會比眼下的戰(zhàn)斗環(huán)境更差。毋寧說,正因為這里是人類集體潛意識,所以才不覺得自己有戰(zhàn)勝對方的機會。</br> 黑水席卷了一路上出現的怪物和現象,真江怪物也被淹沒在黑水中,然而,黑水的消耗也十分驚人,盡管在哥特少女的觀測中,黑水的體量并沒有出現明顯的縮減,但感覺上卻能清晰感受到那深紅色所在的位置,黑水全被抹消一空,而這還并非是這個怪物主動性的攻擊,只是它存在于那里時自然而然就會生的狀況。</br> 與其說,真江怪物是反應遲緩,亦或者手下留情,才沒有更多的動作,不如說,哥特少女覺得它就像是在不認真的游戲,游刃有余的感覺,就像是此時的任何掙扎,都無法改變它早已經決定的必然性。它沒有任何更多的行動,并沒有讓哥特少女覺得輕松,她沒有找到任何能夠扭轉現狀的機會。</br> 明明在下潛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難以分辨下潛度的快慢,所以,絕對不能說是“慢”,但這個深紅色的真江怪物出現的時候,那些能夠清晰劃分事物的標準也像是突然就出現了,時間和快慢自然也就出現了,并且,所有自己能夠感受到的性質,都在朝“讓人感到困擾和恐懼”的方向展,但又不能將之歸結為錯覺,那讓人措手不及,難以抗拒的勢態(tài),一旦感覺到了,就絕對會向最糟糕的一面迅滑落。</br> 從這個角度來說,哥特少女反而覺得,自己之所以覺得“自己的度太慢了”,正是因為自己覺得“度太慢”是很糟糕的事情。反過來,倘若自己可以說服自己“慢不是一件壞事”,能夠讓自己的度加快嗎?自己給出的答案卻又不盡然,朦朦朧朧,無法確信。</br> 這種無法控制的崩壞感,每時每刻都在產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