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 我和身后的我
鐘聲從教堂外傳來,九聲之后,教徒們的歌聲停下,如同聲音被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一般,死寂的空氣開始讓人感到不安。筆趣閣w?w?w.biquge.cn高川從窗口向外望,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黑暗,他帶走的耳語者四人,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都臉帶茫然,雙目無神,就像是丟了魂兒,而他也無法肯定,當(dāng)自己推門出去,自己這些人看到的將會是回歸的通路,亦或者是墜入黑暗中,去往這個至深之夜更深的嵌套層中。</br> 但是,歌聲已經(jīng)停止,無論這些教徒想做什么,他們顯然都已經(jīng)完成了。如果僅僅從這個結(jié)果來說,在更早之前就殺死他們,讓他們無法歌唱,真的可以停止他們想做的事情嗎?換做其他人或許會覺得這才是正確的做法,但從高川的經(jīng)驗和直覺來說,他只認(rèn)為這么做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甚至?xí)a(chǎn)生相反的效果——哪怕不用歌聲,用大量的死亡也是可以獻(xiàn)祭的,盡管眼前的教徒選擇了歌聲,顯得他們似乎和瑪爾瓊斯家的末日真理教有所不同,但是,當(dāng)他們無法歌唱的時候,誰又能肯定,他們會不會做出和末日真理教相同的事情呢?</br> 說到底,即便假設(shè)這些教徒是新世紀(jì)福音,新世紀(jì)福音也仍舊是曾經(jīng)的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br> 在精神病人面前,沒有多少人可以推斷這些病人的邏輯,而在宗教化的瘋子面前,也絕對不要妄想他們只會用和諧的方法去做事。高川早已經(jīng)用自己的親身體驗證明過這一點。所以,在面對這些瘋狂的人時,當(dāng)他們顯然已經(jīng)完成了某種準(zhǔn)備的時候,先推定“自身沒有阻止他們的辦法”,亦或者“自己所想到的任何解決手段都會成為他們的助力”,并在這個推定前提下,仍舊要去做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事情,哪怕可以預(yù)見的概率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無用功。這正是高川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的選擇。</br> 高川很平靜,敵人的行動方式有些出乎意料,但本質(zhì)上仍舊沒有脫離一群瘋狂教徒所會做的事情。</br> 他知道怪異要來了。這一次的神秘性,將會大過前幾輪交鋒的時的神秘性。但是,這種神秘性的深入,也定然暗示了幕后黑手想要借此達(dá)成的目的——神秘性越高,就越能從神秘事件和所誕生的怪異本身,去猜測其所代表的意義,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這個道理是通用的,直到神秘性的強度和高度達(dá)到某一個臨界點,出之后,便是徹底無法理解,完全無法判斷的情況了。</br> 不過,高川并不覺得,即將要生的異常,其神秘性可以達(dá)到讓自己連“想象其意義”都做不到的程度。</br> 高川的目光從停止歌唱的教徒們身上收回來。包括那個肥胖的女主唱在內(nèi),他們沒有做更多的事情,就如同木偶用盡了動力,在重新上條之前,已經(jīng)不會動彈,他們的活力是如此的薄弱,甚至讓人覺得他們的靈魂和生命是不是全部都燃燒在歌唱中。</br> 除了耳語者四人之外的其他疑似宿營地中人,全都在歌聲中扭曲,眼下看來也沒有救了,他們的外形已經(jīng)徹底異變?yōu)榇箢^的怪異生物模樣,那充滿了粘液的肌膚幾乎連衣服都掛不住,而衣服下面的也不再是人類的身體。高川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他們的衣裝下,陰影特別濃,特別深,有著別樣的神秘感,就算是連鎖判定也無法窺視。</br> 不過,這些扭曲異變的家伙,和其他教徒一樣,耷拉著頭,如同一具尸體。</br> 高川轉(zhuǎn)過身體,就要去打開教堂的大門,他原本想要找?guī)讉€知情者問話,但這些教徒連機會都沒有給他。就如同末日真理教一樣,對于自身的死亡,他們也毫無畏懼,而是帶著必然的,欣喜的,虔誠的,真理般的信念去接受了。這些連自身的死亡和痛苦,連自己所愛的人的死亡和痛苦,都能坦然接受,都能欣然看待的狂信徒,不會給任何被他們當(dāng)作目標(biāo)的對象留下太多的東西。</br> 高川的手還沒有搭上門把手,他突然感受到外面有人——這個感覺來得是如此突然,就好似對方憑空出現(xiàn)在門的另一邊,而那里,真的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嗎?</br> 突如其來的不詳感,異樣感,有一種開門就會看到讓自己瘋狂的東西的感覺。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恐懼,高川沒有從來者身上——他可以直覺感受到,外面站著的是一個“人”——感受到半點恐懼。反而是對方,似乎也在猶豫著是不是要打開這扇門。</br> 于是,高川猛然握住門把手,用力擰開了,可下一刻,門外之人掉頭就跑,在高川徹底打開門,看向那個方向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跑得不見了蹤影。而門的外面,既不是村莊,也不是更另類的區(qū)域,那對稱的景象,竟然就是另一個教堂。</br> 那是和高川所在的教堂一模一樣,宛如鏡中倒影般的教堂,這扇看向通往外界的正門,同時充當(dāng)著兩邊大門的職責(zé)。從一個教堂出去,立刻就會進(jìn)去另一邊的教堂,高川看得十分清楚,對面那一模一樣的教堂中,同樣坐著大量的教徒,一模一樣的桌臺后,同樣站著肥胖的女歌手,而桌子上也同樣留下了八音盒被取走的痕跡。</br> 就連被扭曲異化的宿營地之人,也同樣是這邊教堂中的樣子。有著巨大的腦袋,黏糊糊的肌膚,讓人無法相信,他們曾經(jīng)是一個人類。</br> 不過,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就只有自己身邊的這群。</br> 高川猜測著,之前突然感覺到的,出現(xiàn)在門背面的“人”到底是誰。他有一個很荒誕的想法:也許那個人就是自己。</br> 是另一個高川,不,或者可以這么說,是和“高川”十分相似,有某種淵源的家伙。他試圖從那邊打開門,就如同自己試圖從這邊打開門一樣。只是,自己終究沒有感到恐懼,而對面的家伙卻很可能感受到了什么,提前逃走了。</br> 又是只剩下了自己一行人。高川環(huán)視著周遭,除了自己之外,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的狀態(tài)不怎么好,但仍舊可以說還活著,但之外的其他人,那些本該都是敵人的人們,全都斷線木偶般沒了生息,只剩下一具具不詳裝飾品般的人形軀殼。高川的腦硬體已經(jīng)完成評估,在這些人身上觀測到的數(shù)據(jù),全都降低到了完全可以算是“死人”的程度。</br> 但是,他們真的死了嗎?高川可不會這么貿(mào)然就下決定。不過,好消息就是,至少目前他們不會成為攔截自己等人的主力了。</br> 為了確認(rèn)這一點,高川掏出八音盒,打開蓋子將旋律放出。直到旋律重復(fù)一次,也沒有讓高川找到半點可疑的動靜。</br> 于是,高川收起八音盒,對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說:“我們走吧。”</br> 四人仍舊是那副丟了魂般的模樣,沒有任何反應(yīng)。高川不知道自己該有怎樣的心情,但他此時卻完全生不出任何情緒,要說悲傷,他早就悲傷過了,那份為這世界所有人而去感受到的傷痛從來都沒有愈合的時候,讓他無法再去感受到更大的傷害。要說絕望,他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面對,在戰(zhàn)勝病痛和病毒之前,圍繞著他的永遠(yuǎn)都是絕望、恐懼和痛苦。</br> 自己所愛的人變成這幅模樣——但是,對“高川”來說,她們其實一直都是這幅模樣,無論在末日幻境里表現(xiàn)得多么像是一個正常人,病院現(xiàn)實里的她們都仍舊是人格破碎的模樣,就如她們此時一樣。</br> 眼下和以往的不同,僅僅在于,她們的表現(xiàn)統(tǒng)一了:都是病入膏盲的樣子。</br> 在這個至深之夜里,可怕的人物在探索著末日幻境和病院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如此一來,咲夜和八景她們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就不是難以接受,無法理解的事情。</br> 但也正因為有著病院現(xiàn)實的她們做參照,所以,高川仍舊會對她們說話,因為,他十分清楚,她們并沒有徹底失去行動的能力。哪怕是病院現(xiàn)實里,人格破碎的咲夜和八景,也會宛如臆癥般去做事情。在這里的兩人,絕對不會比病院現(xiàn)實里的她們更糟糕了。</br> 一如高川所想,當(dāng)他邁步走進(jìn)大門對面的教堂中,身后的四人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就如同她們?nèi)耘f知道,自己被囑咐要做什么一樣。一種朦朧的既視感浮現(xiàn)在高川的眼前,他似乎看到了幻覺,身穿病人服的咲夜、八景和瑪索,在詭異而昏暗的房間里,蹲聚在一起,玩著某種紙牌游戲,但那紙牌上并不是尋常可見的紙牌圖案……他很快就清醒過來,那不是自己的記憶,而是過去的某個高川,不,十有**是少年高川的記憶吧。</br> 幻覺總是突如其來,帶給自己一些似是而非的資訊,當(dāng)這些幻覺產(chǎn)生的時候,高川總是會對記憶中的另一些事情感到模糊,而他卻無法肯定,到底是什么記憶變得模糊了。</br> 這種感覺談不上舒服,哪怕腦硬體也無法阻止的幻覺,每每提醒著高川,自己就是一個將死的病人。</br> 高川再次將目光聚焦到周圍的情況上時,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原來的教堂里轉(zhuǎn)了個身,而不是從那邊走進(jìn)這邊,因為兩邊教堂太過相似了。一秒內(nèi),高川已經(jīng)完成掠,將這個教堂搜索了一遍,同樣的格局,同樣的擺設(shè),同樣的人物,同樣的狀態(tài),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只剩下正門仿佛通向外面——但是,高川正是從那里進(jìn)來的。</br> 即便如此,也仍舊只能選擇正門。</br> 在神秘事件中,假如來來回回就只有一個明顯的“出入口”,那么,選擇這么一個相同的“出入口”,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從這個“唯一的出入口”進(jìn)去出來,卻會通向不同的地方。</br> 高川也算是經(jīng)驗豐富,并不對眼下這怪異的處境感到疑惑。</br> 當(dāng)他又回到正門前,正準(zhǔn)備開門時,一種才剛剛出現(xiàn)過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門后再次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他同樣伸出手,正打算打開這扇門,而高川頓住的同時,對方也停下了下來。高川隔著門,無法透視的目光凝聚在門后,他想象著那人的模樣,畢竟,同樣的情況生了兩次,已經(jīng)足以構(gòu)成暗示了。</br> 他甚至可以肯定,對方也在這么試圖看清自己這邊的情況,想象著自己這邊的樣子。</br> 是“我”嗎?另一個本不應(yīng)該存在的“我”?高川如此想到。</br> 他正打算猛然推開大門,一看究竟,卻陡然有一種強大的阻力從內(nèi)心誕生,那不是恐懼,而僅僅是阻止自己去看門后的那人——不,這么形容似乎有點不恰當(dāng),更準(zhǔn)確來說,是不應(yīng)該以這樣一種“回頭”的意義去看。</br> 于是,高川在一瞬間,就理解了自己做法,在這個神秘教堂中的意義:無論自己是不是因為沒有其他的出口,才想要從原來的大門出去,都算是“回頭”。</br> 而“回頭”毫無疑問,正是這個教堂中所彌漫的某種神秘性關(guān)鍵詞。在神秘學(xué)中,有關(guān)“回頭就會生不幸事情”的描述實在太多了。如果,在這里也有著“不能回頭”的限制,對熟悉神秘學(xué)的高川而言,倒也算是一種樸實而懷舊的設(shè)定。</br> 高川遵循自身的直覺,重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大門。下一刻,他感到門被那人推開了。那人凝視過來,但視線卻仿佛穿透了自己,只將前方教堂中的景色攬入眼簾中。高川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人的存在感,但是,那人卻仿佛察覺不到高川的存在。</br> 高川有點兒熟悉,這似乎正可以代入到自己打開教堂大門時的情形。對自己而言,曾經(jīng)同樣在這邊教堂的那人,不也在自己開門的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嗎?(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