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紫不再是那個阿紫
喬峰隨著眾僧回到大雄寶殿,各自落座。
靈真禪師坐在最上首,他目光敏銳,掃視了一下眾僧,開口道:“老衲乍入少林,對寺內的事情也不甚明了,便攤上這么個千斤重擔。大家說說吧,下一步該當如何?”
眾僧面面相覷,今日之事過于詭異,自“慧”字輩以下僧人都不敢隨便發(fā)表看法,都把目光集中到三位“玄”字輩高僧身上。玄嗔站了起來,自玄能被西夏一品堂掠走以后,他是戒律院首座,論名望、地位當下最高,自然責無旁貸要和靈真禪師共商大計。
玄嗔道:“師叔,依師侄愚見,當下應盡快商議對策,到西夏一品堂救出玄能師兄。少林方丈落于番邦之手,此事傳出去未免太駭人聽聞,為武林中人恥笑。”
玄嗔頓了頓又道:“另外在師叔來之前,玄能師兄和我等正在詢問關于靈渡師叔一事。這位便是靈渡師叔的俗家記名徒孫段施主。”
眾人都把目光投到喬峰身上,喬峰站起身,走到靈真面前,深揖一禮,黯然道:“靈渡師祖已于昨日圓寂。晚輩正是來寺內報信的。”
眾僧聞言大驚,玄字輩三僧知掃地僧是一月前出寺尋求解救少林危難之人,怎地就圓寂西去了。眾僧已查驗過喬峰所帶來的掃地僧隨身之物,知喬峰所言非虛。眾僧齊齊起身,低念佛經,為掃地僧超度。
待眾僧念完,喬峰把前面發(fā)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向靈真及三僧稟告。除了隱去自己的身份,只道自己是掃地僧記名俗家晚輩,其他的都照實說來。
玄嗔道:“如此說來,靈渡師叔已把解危少林之事托付給了段施主了吧?”
喬峰點頭,道:“晚輩深知此事重大,本無力承擔,但師祖于我實有再造之恩,晚輩只好竭盡所能,以報師祖大恩。”
玄嗔看了看他,沒再言語。靈真點頭道:“既是靈渡師兄座下俗門弟子,段施主想必也有過人之能。少林遭此危難,我等皆需盡心盡力。眼下,有三件大事需緊急處理。一是料理靈渡師兄遺體之事,須請玄嗔師侄和段施主共同處理;二是到西夏一品堂救回玄能方丈,此事需從長計議;三還要煩請請薛神醫(yī)盡快醫(yī)治虛空的傷勢。玄鏡、玄隱二位師侄,寺中其他事務需多費心了。“眾人施禮稱是。
喬峰領了玄嗔及寺中幾位僧人,到山下把掃地僧的遺體請入少林,眾僧為掃地僧超度火化,遺體舍利進入后院佛堂供奉起來。
玄鏡領薛神醫(yī)到了禪院地室,為虛空醫(yī)治,薛神醫(yī)仔細診斷以后,道虛空所中的毒他可以化解,至于武功能否恢復,只存一線之機,看虛空的造化了。
第三日,靈真派小沙彌去請喬峰到大雄寶殿。喬峰來到殿內,見靈真與玄字輩三僧正在商議。喬峰進身施禮,正待站起,忽覺一股內力襲來,壓制著自己不讓自己起身。喬峰略一沉吟,知是靈真在試探自己武功。
他身負掃地僧之托,來共同化解少林之危,也不欲過于藏鋒露拙,便氣運丹田,化解了這一股內力,正欲起身,突覺那股內力再次襲來,比上次力道更大了三分,喬峰肩膀微微一聳,仍面帶微笑,若無其事地站起。
靈真心下駭然,方才這電花火石般的一瞬間,無異于兩名江湖高手過了兩招。第一次相試,他只用上了兩分內力,即便是這兩分內力,江湖中豪杰能接下來的已經不多;他怕這靈渡的徒孫承受不起,出手時尚留有余地,誰知段偉竟若無其事地接下來了。于是他又加了三成內力,憑靈真六十年修煉禪門正宗的功力,這五成功力只怕玄嗔、玄鏡也接不下來,當場便要摔倒下去,誰知他這五成內力竟如施加在一團棉絮之上,毫無阻力卻也無處用力。他不禁對面前這不過三十來歲的漢子刮目相看,哈哈笑道:“玄渡師兄果然了不起,了不起!”
方才他與玄澄等人商議,要派玄嗔與玄鏡帶領五六名寺內武功高強僧人去西夏一品堂營救玄能。玄嗔道,這段偉乃靈渡師叔尋來化解少林危難之人,是否也讓他參與營救。然而眾人實看不出這貌不驚人的尋常漢子有何過人之處,便決定由靈真來試他一試。
喬峰面色不動,神色恭謹,走到下首處坐下。
靈真方才這一試竟然沒試出他達到何等功力,但已心知絕不亞于玄嗔,便對玄嗔、玄鏡等點點頭。道:“段施主,玄嗔師侄一行將即刻啟程前往西夏,去營救玄能方丈。不知你可否一同前往?”
喬峰道:“晚輩義不容辭。不過晚輩的義妹還在山下,她雙目已盲,行動不便,我要先去做一下安排。”
靈真點頭:“那你先去安排,一個時辰后出發(fā)。”
喬峰回到茅屋,跟阿紫把今日之事說明,阿紫知營救方丈事情重大,也不多問,只交代喬峰要小心行事。
喬峰握著阿紫的小手,心下慨嘆,眼前這個小阿紫,從前是個煞星,行事刁蠻,心機狠毒。現在卻行事乖巧,話語體貼,竟然隱隱有當年阿朱的幾分神態(tài)。想到阿朱,喬峰心里頓時又如巨石撞了一下,竟然隱隱有羞愧之感。他雖光明磊落,與阿紫向來以禮相待,但見得阿紫的變化,又感動于阿紫對自己的癡心,竟然隱約對阿紫的好感與日俱增。
喬峰不愿多想,把阿紫的日用之物安置好,拉著阿紫的手道:“最多七八日,便會回來。你每日里也需小心謹慎,照顧好自己。”
阿紫笑道:“放心吧,姐夫,我的武功你還不知道?你教我的武功我還沒派過用場呢。真有歹人前來,我賞他一掌亢龍有悔,外帶一口銀針!”說著,格格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細牙,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刁蠻之色。
喬峰也不禁笑了起來。原來,阿紫軟磨硬泡,讓喬峰教她降龍十八掌。喬峰想自己已不是丐幫之主,這傳功的戒規(guī)自己也不必遵守了,自己終歸不能隨時在阿紫身邊,確也放心不下,便只傳了“亢龍有悔”一招給阿紫防身。阿紫乍學,習練短暫,剛學了“亢龍有悔”的心法和基本招數。不過防身是足夠了,尋常武林高手也近不得她的身,何況她原本在丁春秋手下已學了多年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