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打仗親兄弟
虛竹把喬峰救回岸邊,見喬峰面如金紙,氣息雖在,卻呼吸不均,顯是傷勢沉重。虛竹雖是醫(yī)術(shù)大家,但虎蛟所噴之毒,他聞所未聞,自然也不知療毒之法。只好在岸邊就地將內(nèi)力真氣源源不斷輸入喬峰體內(nèi),以防不測。
那邵族老者適才見喬峰登島時(shí)的神威,已知他非常人,道:“昔年有人登島之時(shí),那虎蛟只要遙遙一噴,對面之人便翻身倒地死去。有二三十人便是這樣送了命。這位壯士適才中了虎蛟之毒,卻仍能呼吸,暫且保得命在,已屬難得。依我之間,你們先把他送到老朽家里,先醫(yī)他之毒,再作計(jì)較吧。”
虛竹道:“當(dāng)下也只得如此了,有勞老丈了!”眾人默然無語,把喬峰送到了邵老丈的家里。虛竹給喬峰喂了點(diǎn)水,守在一旁直至深夜,見喬峰面色焦黃,并無起色,不禁心下惶恐,又運(yùn)內(nèi)力給喬峰輸送了一個(gè)時(shí)辰。又開了方子,請林振宗隨邵老丈到本地郎中那里購買披麻節(jié)、麝香等十余種藥物,林振宗騎馬帶上邵老丈,良久才回來,購買的草藥也是殘缺不全。虛竹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熬了藥物,喂喬峰服食。誰知喂了一點(diǎn),卻吐出來十之七八。虛竹只好重新熬制,又喂了一遍,雖又吐出大半,終歸是又進(jìn)了一些。
到得第三日晚上,喬峰才始醒轉(zhuǎn),張口吐了兩口血,那血卻紅中帶著明黃色,虛竹見有黃色異物吐出,心知大哥性命無礙了。
喬峰又將養(yǎng)了三四日,才能起床走動。對虛竹道:“虎蛟之毒果然厲害!我差一點(diǎn)命喪它口。”
虛竹道:“虎蛟之毒劇烈無比,堪比鶴頂紅、砒霜。尋常之人哪里受得住?所幸大哥與之距離尚遠(yuǎn),又及時(shí)屏住了呼吸,雖已有少量吸入了口鼻,畢竟分量尚輕。林兄購買回來的草藥,又排解了大半出來。這還是因大哥的內(nèi)力、體質(zhì)非同常人,否則也難逃此難。”
喬峰忙對林振宗稱謝,林振宗忙擺手道:“喬盟主千萬不要見外,我們隨你多日,早已把你看作親兄長一般!”
喬峰微微頷首,便不再多言。對虛竹道:“如此看來,要取五裂決明草,難于登天。”
虛竹卻道:“依小弟看來,也并非沒有辦法。大哥可曾想到一個(gè)人,可以破解虎蛟之毒嗎?”
喬峰沉默片刻,道:“你說的可是三弟段譽(yù)?我這兩日也想到這一節(jié)。三弟誤服過萬毒之王‘蟒牯朱蛤’,百毒不侵,的確可以抵抗得了虎蛟之毒。可我思來想去,還是不欲請三弟前來。”
虛竹奇道:“那是為何?”
喬峰嘆了口氣道:“自你救醒我之后,這兩日我也想了很多。阿紫是我心愛之人,我為治好她的眼睛歷經(jīng)萬難,即便是搭上性命,那也沒話說。可是如果為了她一人,連累上很多無辜之人也賠了性命,那我豈不是太自私了?”
虛竹道:“我們都是心甘情愿隨你來找五裂決明草的,即便丟了命,那也是因虎蛟太厲害,不會抱怨大哥。”
喬峰道:“可我不能這樣想。前些日子在海上,若不是慧娘救了我們,我們已經(jīng)成了海中鬼魂。那時(shí)我便在想,為了我一己之私,害得大家成了異鄉(xiāng)游魂,我的罪孽可謂深重。就拿這一次來說,三弟的確不怕虎蛟的毒氣,可我們那天也看到了,虎蛟身長數(shù)丈,形貌可怖,即便是躲過了毒氣,也難以躲過它的尖牙利爪。三弟乃是一國之君,如有個(gè)三長兩短,我又怎么對得起大理國的萬千百姓?”
虛竹沉默半晌,便不再說。
晚飯時(shí)虛竹尋喬峰卻不在屋中,便到屋后山腳中去找。轉(zhuǎn)過一片林子,聽前面有碎石迸裂之聲,便閃身過去觀看。只見喬峰弓步在石堆之前,繞著石堆按著五行步法,輾轉(zhuǎn)騰挪,只躲著東方“木”位,在“火”、“土”、“金”、“水”各方位疾忽出掌,瞬間已發(fā)出一十三掌,掌力驚人,只拍得那石堆裂成一堆粉屑。
虛竹知他是把“木”位當(dāng)作虎蛟來打。識得喬峰是用“九陽秘法”施展掌力,實(shí)已到了心隨意動、爐火純青之境,喝了一聲“好”!
喬峰方才已知他到來,轉(zhuǎn)頭凄然道:“沒用的,我算過了,還是快不過虎蛟一撲。若屏住內(nèi)息,專心躲它的毒氣,內(nèi)力便施展不開;不消片刻,便會被它利爪所傷。”
虛竹道:“你我二人同時(shí)從兩側(cè)攻它,叫它首尾不能相顧。”
喬峰搖頭道:“那也不成,它是魚身蛇尾,轉(zhuǎn)動迅捷,更兼利爪如飛。我二人要屏息躲它毒氣,內(nèi)力最需丹田吐納,武功便施展不開,耗不得片刻,便都要命喪它口。”
虛竹凝眉苦思,忽然眉頭一展,道:“大哥,我倒有個(gè)計(jì)較,還是得讓三弟過來,讓他先正面跟虎蛟對峙,用六脈神劍凌空出劍,刺殺虎蛟。若遇險(xiǎn)境,三弟會凌波微步,想來自保定是無虞。我兄弟二人在那怪物身后把握好距離,暫且不上前攻擊。三弟如無性命之憂,我們便不上前,三弟若有性命之憂,那我二人便冒死上前,反正寧愿我二人沒了命,也要保住三弟這條命好了。”
這一節(jié)喬峰何曾沒想過,可他始終不愿讓段譽(yù)冒此兇險(xiǎn)。虛竹大聲道:“男子漢大丈夫,痛痛快快的。你不是一直跟我們說,事情不看能不能做,只看該不該做!只要該做,便爽爽快快去做了!你在雁門關(guān),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白駝山莊,性命交予他人之手,不也是沒有皺一下眉頭?眼下我們不取到五裂決明草,難道就忍心看著阿紫姑娘在黑暗中摸索一生?”
喬峰皺了皺眉,卻仍是沉聲道:“算了罷!阿紫瞎一輩子,也是她命該如此,我是一定要照顧她一輩子的。我不是不愿三弟冒險(xiǎn),我是不愿一國的皇帝冒險(xiǎn),那樣對大理國舉國臣民不公平!”
虛竹知道喬峰決定了的事情,八頭牛也拉不回來。賭氣不說了。二人回去,一夜無話。
第二日早上,喬峰起床卻見虛竹榻上無人,屋前屋后找了一圈也沒找著,以為他去僻靜之處練功,便等他一起吃早飯,等到晌午也沒見虛竹回來。
原來虛竹見勸不動喬峰,便打定主意自行去請段譽(yù)。第二日天未亮,便悄悄起身拉馬出了邵族之地,快馬加鞭來到慧娘的漁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慧娘說了。慧娘受喬峰再生之恩,她本就是俠義豪爽之女,自然粉身碎骨也要報(bào)喬峰大恩。便和爺爺駕船帶上馬,送虛竹回閩東湄洲島。
船到湄洲島,虛竹下船換馬,直奔南海瓊花島。慧娘和爺爺則在湄洲島等候。
虛竹行了不止一日,終于到了瓊花島。瓊花島并不甚大,待得找到段譽(yù),他不禁啞然失笑。他原本聽說段譽(yù)在師叔李滄海居所之側(cè)搭草為廬,一定是過得清苦無比,誰料親眼所見,段譽(yù)卻并非住在茅草廬內(nèi),而是修建了像模像樣一個(gè)院落,住屋偏房足有二十來間,竟然還有一幫子宮女在服侍著段譽(yù)皇爺。
段譽(yù)見到虛竹也是大吃一驚,道:“二哥,你不在天山靈鷲宮,怎么跑這兒來啦?”
虛竹啼笑皆非,道:“段皇爺,你都不在大理當(dāng)你的皇爺,怎么跑瓊花島來受苦來啦,你不是比我更荒唐?不過,你既然不想做皇帝,來南海苦苦追求我的師叔,也不能帶著這么多宮女在此,我?guī)熓宀皇歉鷼鈫幔俊?br/>
段譽(yù)苦著臉道:“我早不想坐這個(gè)甚么折磨人的皇位啦,我跟高升泰叔叔說,讓給你做吧,他只是不允。又怕我在這兒受苦,便派人在這里修了房屋,送來這些宮女丫頭照料起居。你師叔嘛,倒沒說甚么,她向來都懶得理我!不過我每天能遠(yuǎn)遠(yuǎn)地見她一面,也就心滿意足啦。”
虛竹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對段譽(yù)來說,只要“神仙姐姐”出現(xiàn),其他甚么對他都失去吸引力,包括皇位。后來高升泰被他“逼”久了,還真的稱帝二年有余,年號上治。不過二年后高升泰病逝,臨終前又把皇位還給段譽(yù)了。這雖然聽起來荒謬,卻是真實(shí)歷史,可見段譽(yù)不愛江山愛美人到了何種地步,段譽(yù)與高升泰這對君臣對皇位也看淡如斯。
段譽(yù)聽虛竹說道大哥為取五裂決明草差點(diǎn)丟了性命,內(nèi)心焦急萬分。當(dāng)即收拾,要隨虛竹前去。臨行前還不忘派一宮女前去稟告李滄海,說道自己有事要出門多日,這一段時(shí)間就不能天天去見她了。其實(shí)李滄海每日又不理他,哪管他出門一月還是一年呢。但是段譽(yù)可不能對“神仙姐姐”失了禮數(shù),定要匯報(bào)到位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