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聲
見郭貴人不高興, 康熙心里就高興了,回去的時候批奏折,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
梁九功等人看在眼里, 高興在心里。
萬歲爺高興了, 大家日子就好過了。
至于郭貴人, 做做女紅也沒什么,何況這種事,宮里頭多得是人求不來呢。
想想。
荷包這東西, 天天貼身帶著,萬歲爺瞧見了豈不就是能把你給想起來。
這么著, 即便隔著幾天半月見不著萬歲爺,也依舊能夠在萬歲爺心里有塊地方。
“姐姐?!?br/>
阮煙欲哭無淚地看向安嬪。
安嬪抵著嘴唇, 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幾分覺得好笑。
“不就是女紅嗎?你好好學(xué)學(xué), 回頭傳出去,對你們家女孩子名聲也好?!?br/>
說實在話,郭貴人的女紅她也看不過去, 實在粗糙,就像是沒學(xué)過似的。
可滿族姑奶奶入關(guān)后, 誰家有不學(xué)這個的?
安嬪尋思, 估計郭貴人這脾氣,家里阿瑪額娘是舍不得她吃苦的,她先前聽聞,郭貴人起初是不打算入宮,是宜嬪往翊坤宮走了一趟,讓佟貴妃圈了名字的。
若是這樣, 大概郭貴人家里以前是只打算讓她當(dāng)個平頭正臉人家的嫡福晉, 嫡福晉倒是真不必會這個, 要想要什么衣裳、荷包,買幾個繡娘不就行了,再不行,京城里多少成衣鋪子呢。
也就是進(jìn)了宮,雖說針線房伺候著,宮女手藝也都行,可還是得隔三差五展現(xiàn)下自己的“秀外慧中”。
阮煙小聲道:“可我們家就我和我姐兩個,還都嫁人了?!?br/>
安嬪瞥了她一眼。
阮煙立刻大聲道:“娘娘教誨極是,回頭妾身肯定好好學(xué)?!?br/>
能屈能伸!
回到自己屋子里。
阮煙先去書房轉(zhuǎn)了轉(zhuǎn),佛經(jīng),話本,還有女紅。
人家懷孕什么都不用做,怎么輪到她這里,趕上高考了。
“言秋啊,”阮煙揉了揉眉心。
“欸,小主。”言秋答應(yīng)一聲。
阮煙道:“明兒個開始預(yù)備下繡棚和針線,下午我睡完午覺,你就從頭好好教我吧?!?br/>
“是,小主?!毖郧锛硬灰训卮饝?yīng)了。
主子跟前一直是言春姐姐把著,如今她可算等到機會出頭了。
接下來幾天。
阮煙一直貓在景陽宮學(xué)女紅。
閑了就去前面找安嬪。
這不,今兒個下午學(xué)完女紅后,阮煙又去了。
安嬪一聽到通報郭貴人來了,就嘀咕道:“昨兒個才來,今兒個又來做什么?咱們前殿這里又不是有蜜?!?br/>
玉棋瞧她臉上的笑意,心里腹誹。
娘娘還真是口是心非。
分明巴不得人家天天來,卻還要這么說。
她道:“可見郭貴人同您投緣呢,想當(dāng)初奴婢在家里同交情好的姊妹,也是恨不得天天不分離呢?!?br/>
這話,安嬪是愛聽的。
其實她這人從小到大都沒什么朋友閨蜜。
安嬪出身太高,家里頭伯母叔母生的堂姐堂妹不少,可是感情卻很一般,進(jìn)了宮后大家都想搶萬歲爺?shù)膶檺?,安嬪就更別想找到說得來的人了。
如今來了個郭貴人,她竟覺得這日子不那么難熬了。
“快請進(jìn)來,天寒地凍的?!卑矉逭f道。
玉棋忍笑道了聲是,連忙出去領(lǐng)了阮煙進(jìn)來。
阮煙先去了披風(fēng),她手里揣著個紫銅南瓜手爐,臉頰緋紅,眉眼跟含春似的,進(jìn)來后甜滋滋地笑著行禮:“給姐姐請安?!?br/>
安嬪一邊道不必多禮,一邊打手勢讓人去端茶和點心過來。
茶點很快上來。
茶是奶茶,用蒙古進(jìn)貢的茶磚熬出來的,奶香味、茶香味十足,點心是花生糖和玫瑰糕。
伺候的宮女熟門熟路地把花生糖擺在阮煙面前,玫瑰糕擺在了安嬪面前。
安嬪瞧了,都不禁心里無語了。
如今連她宮里的宮女都知道郭貴人口味了。
“姐姐今日覺得怎么樣?傷口還癢不癢?昨晚上下了雪,傷口可要不要緊?”阮煙坐下后,沒急著吃東西,卻是過問起安嬪的傷勢來。
安嬪心里一暖,眼眶酸澀。
她啞聲道:“已經(jīng)快好了,昨夜里下雪也沒什么妨礙,今早玉棋上藥的時候說已經(jīng)結(jié)痂了?!?br/>
“那可真是太好了?!?br/>
阮煙欣喜不已,“能結(jié)痂就說明好了一半,等痂掉了,用些祛疤膏便不會留疤了?!?br/>
安嬪眉眼帶著一抹輕笑,“是啊,你也不必太擔(dān)心本宮,太醫(yī)院那邊是使出了看家本領(lǐng)給本宮治傷?!?br/>
“妾身只是放心的?!比顭熣f道,“說起來這些天真是越來越冷了,太液池那邊聽說都凍住了。”
她說完話,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又吃了塊花生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安嬪。
安嬪娘娘能不能聽得懂她的暗示。
太液池,重點是太液池。
郭貴人的眼神可真是靈動。
安嬪慢條斯理地吃著玫瑰糕,這直勾勾的小眼神就和當(dāng)初她在家里,她那同父異母的小弟弟和她額娘章佳氏撒嬌要什么東西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是真冷啊,回頭你屋子要是少炭,就讓人說一聲?!?br/>
安嬪淡淡說道。
阮煙:QAQ
她眨巴眼睛:“娘娘真是體貼,說起來,妾身聽說去年太液池冰嬉挺好看的,夏貴人回來后吹了好多天呢?!?br/>
“還行,就那樣吧。”
作為七嬪之首,安嬪去年也去看了,那時候她哪里有心情看什么冰嬉,只覺得冰天雪地的,還不如在屋子里呆著暖和呢。
“是嘛?!比顭煾砂桶偷卣f道:“妾身還以為既然是八旗將士表演,肯定很精彩呢。”
“精彩倒是挺精彩,本宮記得有個富察家的少爺滑得又快又好,七八個人在后頭追都沒追上,當(dāng)真是個人才。”安嬪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哦,對了,還有個表演倒是挺厲害的,十幾個將士在冰上疊羅漢,本宮瞧著都替他們捏把心?!?br/>
阮煙眼睛已經(jīng)忍不住流露出——好想看,真想看的眼神了。
“娘娘?!?br/>
“你想看?”安嬪故作驚訝地說道。
阮煙果斷點頭。
“那你不用著急,明年就可以看了。”
安嬪說道。
阮煙默默握緊拳頭。
好殘忍,好無情。
瞧著郭貴人委屈卻又忍著的表情,安嬪唇角忍不住露出些笑意。
她算是明白萬歲爺為什么喜歡逗逗郭貴人了,確實挺可愛的。
“娘娘!”瞧見安嬪的笑容,阮煙此時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帶著些委屈控訴。
“其實今年想看也不是沒辦法,等回頭本宮尋個機會,問問萬歲爺。”論理,郭貴人有身孕,得小心,安嬪不該讓她冒這個風(fēng)險,可她又不忍心讓郭貴人委屈,便打算回頭在萬歲爺面前試探一二。
想來經(jīng)過承乾宮后,宮里其他人不敢再擅自動作了。
阮煙的表情一下多云轉(zhuǎn)晴。
屋子里說說笑笑。
倏然間,林安從外頭急匆匆跑進(jìn)來,滿臉焦急,“娘娘,毓慶宮太子出痘了,翊坤宮娘娘讓各宮徹查可有出痘者,若是有,一并遷出去。”
這消息簡直如晴天霹靂一般在景陽宮炸開。
安嬪更是驚得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盞。
阮煙卻按住她,“娘娘,這時候莫慌,此事同咱們沒關(guān)系,咱們只需盡快讓人查看可有人有出痘的癥狀便是?!?br/>
是,沒錯。
安嬪心漸漸定了下來,對著一屋子面露慌色的宮女太監(jiān)們說道,“你們也都聽見了。玉棋,林安?!?br/>
“奴婢在?!眱扇嗣Υ饝?yīng)。
安嬪握緊了手,道:“你們帶人把景陽宮上下的宮女太監(jiān)都檢查一遍,若是有得病跡象的,一律報上來。另外,若有什么異常,也一并稟報?!?br/>
她說完,下意識看向阮煙。
阮煙道:“妾身的宮女太監(jiān)自然也不該例外。”
安嬪這下點了頭,讓玉棋和林安趕緊去辦差事。
因為太子出痘這事,整個后宮都動蕩了起來。
佟貴妃更是邊讓人徹查邊心里暗罵。
眼瞅著小阿哥快滿月了,她有心大辦小阿哥的滿月禮,好讓萬歲爺知道她照顧小阿哥有多仔細(xì),結(jié)果太子竟然出事了。
太子是什么人?
那是儲君。
是大阿哥、朝臣們見了都得行二拜六叩之禮的人,又是萬歲爺從小帶大。
這會子他出痘,別說小阿哥滿月,就是小阿哥現(xiàn)在沒了,萬歲爺也顧不得了。
佟貴妃是越想越氣,氣的是赫舍里氏好命,生了個兒子,就算人沒了,萬歲爺也把她的兒子當(dāng)成寶一樣。
“娘娘,都查過了,除了后殿負(fù)責(zé)照顧烏雅貴人的連枝得了風(fēng)寒,咱們宮里就再也沒旁的人有癥狀了?!眲⒇S回話道。
“那還愣著干什么,把人遷出去?!辟≠F妃皺眉說道。
雖說連枝是她的人,可這個節(jié)骨眼,一個小宮女,哪里值得她費心?
聽得貴妃讓人把她遷走,連枝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不過是得了風(fēng)寒,劉公公,你可和貴妃娘娘說清楚了?我出過痘了?!?br/>
“姑娘,你別讓我難做,這話就是娘娘說的,你老實去吧,回頭病好了,再回來也不遲?!眲⒇S說道。
連枝哪里信這話。
她可不是剛進(jìn)來的宮女,這宮里一個蘿卜一個坑,出去了哪里有再回來的機會。
她掙扎道:“我,我不出去,我要見貴人。”
“這事你就別鬧騰了,娘娘都發(fā)話了,你難道還要為這去為難貴人?”劉豐說的不留情面:“再說了,貴人現(xiàn)在坐月子,你留下來,染了病氣給貴人,這責(zé)任誰擔(dān)待得起?”
連枝臉色變了又變。
她咳嗽著,被人領(lǐng)了出去。
后殿產(chǎn)房內(nèi)。
烏雅氏聽劉豐來匯報,對劉豐和佟貴妃的先斬后奏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辛苦劉公公了,我這里一切聽貴妃娘娘安排?!?br/>
劉豐笑道:“不辛苦,那奴才就先告辭了,不打擾貴人了。”
劉豐辦完差事,用柚子葉去了晦氣,換了衣裳才敢去見佟貴妃。
他說完后沒忘記提起烏雅貴人的態(tài)度。
佟貴妃正抱著小阿哥哄著玩,聽得烏雅氏的話,她這才有了幾分笑意,“算她懂事?!?br/>
她可不怕烏雅氏仗著生了阿哥和升了份位,心氣高了;心氣再高,只要她一天是貴妃,一天養(yǎng)著小阿哥,捏死烏雅氏就和捏死一只螞蟻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