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第二百四十八聲
小鈕鈷祿氏走了之后, 阮煙想了想,把夏和安叫了過來。
夏和安雙手垂在兩側(cè), 模樣恭敬,“娘娘,您有什么事吩咐?”
阮煙將哈宜瑚她們的功課收起,隨手放下毛筆,臉上神色若有所思,“夏公公, 最近宮里可有什么傳聞?”
“您是指?”
夏和安試探地問道:“封后的事?”
阮煙眼眸一掃,眉頭挑起,上下打量夏和安,“怎么?這事你早就知道了?”
她脾氣一向好,可再好, 菩薩都有怒目金剛,何況她?
夏和安被她的氣勢震得心里一緊, 忙解釋道:“奴才也是才知道沒多久,宮里的人還沒說,是乾清宮那邊的人透了口風(fēng)過來?!?br/>
阮煙心道,這夏和安這些年混的不錯, 乾清宮那邊的人一向眼高于頂,又都是金口難開的主兒。
夏和安能這么快收到風(fēng),看來還是挺能干的。
“那乾清宮那邊,可有說萬歲爺回來后什么個脾氣?”
阮煙問道。
夏和安搖搖頭,“沒有,這他們都不敢說?!?br/>
他停頓片刻, 想了想道:“奴才琢磨, 這沒消息說不定就是好消息, 這要是有消息,那才叫麻煩呢?!?br/>
阮煙欣賞地沖夏和安點(diǎn)了下頭,“你這番話說對了。萬歲爺那邊不表態(tài),才說明這事不大。也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讓人提起封后的事來?,F(xiàn)在這皇后哪里是那么好當(dāng)?shù)?。阿哥們可都大了?!?br/>
“可不是?!?br/>
夏和安道:“奴才也不瞞您,那公公來透消息時,還問奴才您有沒有打算當(dāng)皇后呢。奴才是矢口否認(rèn)了。”
他說完,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阮煙,畢竟這算是他自作主張。
阮煙這會子卻沒在看他,眼神盯著窗戶外的空地,魂不守舍,“這事你做得對,本宮對那把椅子可沒興趣。那把椅子怕是催命符,誰要是坐上去了,富貴未必,短命卻是肯定的?!?br/>
“不說后宮妃嬪,太子、大阿哥估計(jì)就要坐不住了。”
阮煙說得誅心,夏和安都白了臉色,不敢接這個話茬兒。
屋子里安靜了一瞬后,阮煙才收回眼神,瞧見夏和安的臉色,笑道:“夏公公膽子這么小?”
夏和安無奈一笑,“奴才素來膽小,娘娘又不是不知?!?br/>
“這倒是?!比顭熚嬷煨α诵?,對夏和安吩咐道:“今兒個這事保不齊這幾日宮里就要傳開了,外面的人本宮管不著了,你下去和春曉說一聲,把底下人嘴巴都管嚴(yán)實(shí)了,別叫本宮回頭聽到咱們宮里說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事兒?!?br/>
“奴才明白?!?br/>
夏和安打了個千,雷厲風(fēng)行就要去照辦。
阮煙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喊住他:“誒,另外也對下面人說,再辛苦兩個月,等到年底,本宮發(fā)雙倍月錢,也算是犒勞他們今年都辛苦了?!?br/>
聽到賞錢,夏和安繃著的眉眼露出幾分笑意,“那奴才就先替他們多謝娘娘了。奴才正想著明年開春在京城里置一個宅子呢,這下可有錢了?!?br/>
“這才幾個錢,”阮煙笑道:“你要宅子,本宮回頭打發(fā)人給你踅摸一個好的便是,兩進(jìn)的院子,可夠???”
“奴才就一個人,哪里用得著兩進(jìn)?”
夏和安喜出望外,笑得都快樂開花。
阮煙沒把他的話當(dāng)真,太監(jiān)貪財(cái),夏和安也不例外,再說房子這東西,是越大越好,就沒人嫌房子大的,“本宮可沒有賞過人小院子,這兩進(jìn)院子給你,本宮還有些嫌小了,聽說你有個侄子,回頭接進(jìn)京城,叫他好好讀書,考個舉人進(jìn)士,再成個家,將來你老了出去也是熱熱鬧鬧,這難道不好?”
夏和安怎么也想不到,貴妃娘娘替他想的這么周全,一時間紅了眼眶,“娘娘,奴才、奴才……”
阮煙露出個笑容來,“好了,可別哭,不然旁人還以為本宮訓(xùn)你了。你們陪本宮這么多年,言春她們有的,你們也有,本宮少不了你們的?!?br/>
“娘娘大恩。”夏和安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才出去。
他得了阮煙的賞賜,再加上連他侄子,阮煙都給他做了安排,夏和安這會子恨不得把命都給阮煙賠上,出去做事越發(fā)賣力,所有小太監(jiān)都被他緊了緊皮。
就連小豆子跟何順也都被他提醒了幾句。
小豆子、何順兩人順風(fēng)順?biāo)@么多年,冷不丁見夏和安這么一叮囑,都以為是出了大事,越發(fā)不敢亂言語。
“三爺,您回來了?!?br/>
蘇合泰剛回到家里,丫鬟們就上前來伺候,拿東西的拿東西,端茶的端茶。
章佳氏早就等著他回來,瞧見他來,著急問道:“老三,李府那邊怎么說?”
“額娘,您甭著急,好歹等我喝口茶再說啊。”
蘇合泰抹了把汗,大冬天在外面跑了一下午,他愣是熱出一身汗,手一抹,那就是一手的汗水。
蘇合泰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茶,解渴了這才說道:“額娘,剛大人說了,這事未必是好事,叫咱們府上切莫不能張揚(yáng)。別說有沒有這事,就算是咱們妹妹真有那個造化,當(dāng)了皇后娘娘,那就更不能出什么差錯,叫人拿住把柄?!?br/>
章佳氏一聽,眉頭緊皺,她上了歲數(shù),家里的事早就交給幾個兒媳婦管著,平日里只顧怡兒弄孫,今兒個若不是普照回來說了這事,章佳氏都不知道有這茬子事。
“你這話說的,那到底這事是有沒有譜?”
蘇合泰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他放下茶盞,“額娘,有沒有譜這誰能知道,甭說是你兒子我,就是那些大人們,也都未必拿得準(zhǔn)萬歲爺?shù)男乃肌D鷽]聽阿瑪說,今兒個早朝,那孫子提了封后的事,萬歲爺連搭理都不帶搭理的,索大人和明大人一個個都沒開口。”
“這么說,這事誰也拿不準(zhǔn)?”
二奶奶完顏氏插嘴問道。
“可不就是誰也拿不準(zhǔn)?!?br/>
蘇合泰攤開手,“才先我去的時候,剛大人都問我,宮里娘娘有沒有說過什么。他們還以為咱們家知道些什么呢?!?br/>
“要我說,咱們娘娘當(dāng)皇后……”完顏氏眼里閃爍著激動的神色。
普照面色一沉,打斷她的話,“胡說八道,八字沒一撇,我看萬歲爺?shù)囊馑?,壓根沒打算封后。咱們家娘娘是貴妃,這已經(jīng)是祖上冒青煙得的造化。她在宮里日子艱難,咱們幫不上忙,也別扯后腿,這些日子,要是誰來登門拜訪或是你們出去,都別亂說話?!?br/>
完顏氏被訓(xùn)斥了一番,臉上神色有些訕訕。
等回到屋子里,她就紅著眼眶沖額爾德謨:“阿瑪現(xiàn)在是越發(fā)看我不上眼了,我剛說錯了什么,叫他當(dāng)著那么多人訓(xùn)我。我明兒個還有臉見人?”
額爾德謨拿刻刀打磨著手里的雞血石,仿佛什么也沒聽見。
完顏氏心里越發(fā)惱怒,搶過額爾德謨手里的石頭和刻刀,丟在地上,“刻刻,你天天就知道刻這些東西,你要是把這份心用在讀書上,考個科舉,中個舉不比現(xiàn)在強(qiáng)。”
額爾德謨也不惱怒,攤開手,“爺也想啊,可爺就是沒那個腦子,讀書是讀不進(jìn)去,只能刻刻石頭。你要爺上進(jìn),倒不如叫你兒子去上進(jìn)來得快?!?br/>
完顏氏被說得啞口無言。
她們夫妻就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偏偏兩個兒子愣是沒一個能讀的進(jìn)去書,一見到讀書,就跟見了鬼似的。
完顏氏打斷了多少根藤條,打到后來,兩個兒子屁股都長繭子了,壓根不怕疼。
“你、你就是純心氣我?!?br/>
完顏氏背過身去抹眼淚。
額爾德謨嘆了口氣,走過去抱住完顏氏肩膀,“阿瑪那脾氣,今兒個哪里是故意沖你發(fā)火。他是擔(dān)心小妹被人算計(jì),你又剛好那時候說錯話,這才挨了罵。”
完顏氏自知理虧,還犟嘴道:“我說錯什么話了,咱們姑奶奶當(dāng)皇后有什么不合適的,再說,萬歲爺這么多年都疼著咱們姑奶奶。”
額爾德謨笑了一聲,“你這話在咱們屋子里說說也就罷了,到了外頭可別這么說。萬歲爺要是疼咱們姑奶奶,那才不能叫咱們姑奶奶當(dāng)皇后呢?!?br/>
“這話怎么說?”
完顏氏詫異地看向額爾德謨。
額爾德謨道:“你不想想,這幾年,大阿哥和太子斗的多狠,聽說前幾個月太子和大阿哥在宮里還不知為了什么事又鬧了。以后怕是更不消停,這咱們姑奶奶要是當(dāng)了皇后,六阿哥就是嫡子了。到時候,太子容不了六阿哥,大阿哥更容不了六阿哥?!?br/>
完顏氏怔了怔,臉上滿是錯愕茫然神色。
她只知道姑奶奶當(dāng)了皇后,郭絡(luò)羅家又能再上一層,哪里想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去。
完顏氏皺眉小聲道:“這大阿哥和太子到底斗什么???難不成大阿哥真想……”
“我看大阿哥野心不小?!鳖~爾德謨說道:“前陣子明大人家里辦喜事,請了我過去,話里話外,像是要我站隊(duì)?!?br/>
完顏氏嚇得倒吸一口冷氣,拿帕子捂著嘴巴,“爺,那您……”
“我沒答應(yīng)。”額爾德謨搖搖頭,“他們估計(jì)是以為我和家里關(guān)系不好,這才想拉我過去,想著我要是到了那邊,咱們郭絡(luò)羅家就算不想站隊(duì)也得站隊(duì)。”
完顏氏臉色變了又變。
額爾德謨看了她一眼,“我當(dāng)官是不如大哥和三弟有出息,但阿瑪額娘對我們?nèi)且灰曂实?,你平時怎么鬧我不管,但要鬧騰什么分家,我就不答應(yīng)。”
“誰說要分家了。”完顏氏紅了眼眶,“我、我不過是……”
她含含糊糊,哪里好意思說自己的那點(diǎn)兒小心思。
但額爾德謨和她夫妻多年,怎么不知道她心思,無非是覺得妯娌三就她丈夫官小,臉上掛不住,就越發(fā)想要爭面子,偏偏今兒個碰上阿瑪?shù)哪緜}口,就越覺得丟人。
“我明白你不是那種人?!?br/>
額爾德謨摟住她肩膀,“咱們家現(xiàn)在人越多,難免有吵嘴的時候,吵歸吵,別做糊涂事就是。再說,現(xiàn)在你相公官小,保不齊將來給你掙個誥命夫人?!?br/>
“呸?!蓖觐伿媳缓宓妹奸_眼笑,眼眶也不紅了,啐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