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聲
“呀, 這一曲倒是比剛剛的好聽多了?!?br/>
雅莉奇聽著曲子,點著頭,煞有其事地點評道。
“這是蘭陵王破陣曲。”
康熙撥弄著扳指, 說道,“比起先前的纏綿之曲, 自然不同?!?br/>
梁九功心里一動。
這, 萬歲爺沒惱赫舍里貴人?
莫非是對赫舍里貴人有意思?
什么腦子?
康熙心里冷笑。
彈個曲子,朕就要看上眼?
春曉心里惱怒。
這赫舍里貴人彈了這么些天, 可算是今日叫她如愿以償了!
康熙眉頭皺了皺,不動聲色拿起茶盅來喝了一口,問道“這赫舍里貴人怎么突然彈起琴來?”
“也不是突然,”阮煙有什么說什么“這些日她每日都彈, 早先是在午后,如今是在酉時?!?br/>
康熙一聽,嗯了一聲,點了下頭,因為赫舍里皇后對小赫舍里氏的幾分情分也有些消了。
赫舍里氏家里終究也就只有一個赫舍里皇后,旁的人怕都是同索額圖一樣的。
嗯是什么意思???
阮煙正疑惑,就聽得康熙說道“她這樣每日彈琴,于你養(yǎng)胎不利, 這樣吧,朕看且讓她明日起去住承乾宮。”
承乾宮?
阮煙愣了下,“去承乾宮,這……”
承乾宮是寬敞,能多住一個貴人, 可那地方冷冷清清, 連宮女太監(jiān)們都是繞道走, 萬歲爺一年到頭都不見得去一回,把小赫舍里氏發(fā)配到那里,會不會不太好?
“朕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說了?!?br/>
康熙拍了拍阮煙的手背,“你有身子,萬事當以你為重,旁人都是其次。況且朕也只是讓她先暫時住在承乾宮,他日再給她挑旁的好去處也不遲?!?br/>
原先他是以為小赫舍里氏是個懂規(guī)矩的,才讓小赫舍里氏到鐘粹宮。
現(xiàn)如今見小赫舍里氏入宮不到一個月,就惹出幾次事來,性子又是個虛榮貪圖富貴,急功近利的,這等人,康熙是見多了,都見煩了。
趁著小赫舍里氏還沒來得及做出更不應該做的事,自然趕緊撥亂反正。
阮煙見如此,便也不多說什么。
康熙讓梁九功去后面?zhèn)魉目谥I。
梁九功心里叫苦,可萬歲爺吩咐,哪里能不去?
他心里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得失了萬歲爺?怎么近日來吩咐給他的盡都是苦差事。
赫舍里貴人今夜精心打扮。
她聽說萬歲爺來了,特地換了首飾、衣裳,還讓人點了香爐。
裊裊青煙,香氣濃郁,美人撫琴,這一幕,定然能驚艷萬歲爺。
聽說梁九功來了,赫舍里貴人愣了下后,心里欣喜,莫非萬歲爺要宣她去前面。
赫舍里貴人忙停下來,起身去見梁九功。
“梁公公?!?br/>
“貴人,”梁九功一板一眼說道“奴才是來傳萬歲爺口諭,貴人明日遷往承乾宮,不得有誤?!?br/>
赫舍里貴人瞬間愣住了。
“這、這不可能!”
她當然知道承乾宮是什么地方。
那是敬常在、夏答應禁足的地方,那地方,萬歲爺一年都想不起一回,簡直就是冷宮。
去那里,不就是等同于她打入冷宮了。
繡漾等人神色也有些驚慌。
但繡漾到底是宮里待久了的人,此時倒是顯得格外沉穩(wěn)“辛苦梁爺爺走一趟了?!?br/>
梁九功也不想和赫舍里貴人爭執(zhí)什么,因此只道“奴才的話帶到了,便先告辭了?!?br/>
梁九功交代完話便走。
赫舍里貴人一下癱坐在地上,哪里還有先前的張揚風光。
今晚上萬歲爺突然做這個決定,阮煙是既憂又喜。
憂的是赫舍里貴人才來不到一個月就要搬去承乾宮,后宮的人不知道又要怎么說嘴了;喜的是少了個天天盯著她又鉚足了勁想爭上風的赫舍里貴人,日子能清心不少。
她也做好了心里準備,翌日請安時,后宮眾人肯定得拿這事來說話了。
誰知,翌日阮煙去的時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卻是已經(jīng)到了,正殿里跪著博貴人和端嬪。
阮煙心里一跳,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忙屈膝行禮。
太皇太后等她行李罷便讓她起身賜座。
阮煙這才放下心來,看來今日的事不像是沖著她來的。
她坐下后,下面的安妃小聲說道“博貴人今兒個一早來告端嬪的狀?!?br/>
阮煙愣了下,眼眸朝下首跪著的博貴人看去。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眉眼朝氣銳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劍,膚色是健康的棕蜜色,整個人散發(fā)著草原上獨有的野性氣息。
這要是在后代人看來,就是個健康朝氣美人。
可擱在如今這個年代,博貴人就顯得有些女生男相,不合時宜了。
皇太后在和博貴人說著話,兩邊語速飛快,一對一答。
博貴人昂著頭,氣勢洶洶,像是一頭被激怒的豹子。
阮煙聽得是一頭霧水,就跟看英文片沒有字幕一樣。
安妃看出來了,小聲道“博貴人在說端嬪克扣她的東西,她不高興?!?br/>
阮煙了然了。
這種事不是什么稀罕事。
主位娘娘克扣宮里貴人、常在答應的東西,這事不少見。
就說阮煙,以前在承乾宮的時候,也是被克扣過好幾次東西。
端嬪克扣下位妃嬪份例的事,阮煙也聽說一耳朵,但是沒往心里去。
她就是想不到,端嬪竟然克扣到博貴人頭上去。
這也未免太囂張了。
博貴人怎么說也是科爾沁親王之女,是蒙古貴女。
“端嬪,博貴人說她的冰例被你貪墨了不少,可真有此事?”
太皇太后面色不虞地看著端嬪,說道。
端嬪手掌心里滿是汗水,“太皇太后,臣妾怎敢做這種事,這其中怕是有誤會。博貴人的冰例她已經(jīng)用完了,可她還想要,這事臣妾也做不得主啊?!?br/>
她怎么也想不到博貴人竟然敢跑到慈仁宮告狀。
皇太后也不像她想象中的不重視這個堂妹,竟然真的把這件事鬧大!
如今這種情況,這事是怎么也不能承認?
要是承認了,她的下場不知是怎樣。
“是嗎?”
太皇太后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用蒙語問了博貴人。
博貴人哪里想到這個時候,端嬪竟然還敢矢口否認。
當下她氣紅了臉,竟然用磕磕巴巴的滿語指著端嬪“你撒謊,你拿了我的東西。”
眾人驚奇了。
博貴人原來還會說幾句滿語。
端嬪這會子臉色簡直快比墨汁還黑。
“皇太后,此事怎能只聽博貴人一人之言?她可有旁人作為人證?”
端嬪吃定博貴人有苦難言,也篤定沒人會出來幫博貴人說話。
在她看來,博貴人壓根沒人能指望,宮女?端嬪可以一口咬定宮女是博貴人的人,說的話不能做數(shù)。
博貴人被問了這句話,卻是不見驚慌,反而露出喜色道“那拉貴人?!?br/>
她用的是滿語,誰都能聽明白。
那拉貴人?
阮煙和安妃互相對視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這事怎么把那拉貴人也扯了進去?
端嬪不但不慌了,反而心里松了口氣。
那拉貴人那狗脾氣,會給博貴人作證?
要是那拉貴人給博貴人作證,她端嬪就不姓董。
“去傳那拉貴人。”
太皇太后頷首,說道。
一個嬤嬤領命而去。
那拉貴人很快來了。
她屈膝行了禮“給太皇太后請安,給皇太后請安?!?br/>
“平身吧,那拉貴人,”太皇太后沉聲,手里捻動著佛珠,眼睛定定地看著那拉貴人,“博貴人說端嬪克扣她冰例,這事你可知曉?”
阮煙忍不住替那拉貴人捏了把汗。
太皇太后不愧是人老成精,這隨便一句話也問的到處都坑。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只是在問端嬪到底有沒有克扣博貴人冰例,可實際上還隱含著一層意思,那拉貴人是不是也知情,卻從沒說起。
那拉貴人握緊了手,她深呼吸一口氣,“回稟太皇太后,妾身對此事并不知情?!?br/>
皇太后的神色瞬間變了。
她用蒙語和博貴人說了一遍。
博貴人錯愕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拉貴人。
阮煙看在眼里,心里起了疑惑,既擔心那拉貴人又疑惑博貴人為什么會覺得那拉貴人能給她作證。
“太皇太后,皇太后,那拉貴人的話您二位也聽見了,臣妾真是冤枉的?!?br/>
端嬪抹著眼淚,一副委屈受氣的模樣,“博貴人和臣妾言語不通,但臣妾對她一向照拂,怕她不習慣,還讓御膳房專門給她做蒙古的菜肴,結果,博貴人,卻、卻……”
她的模樣,仿佛博貴人是個白眼狼,而她則是不幸被白眼狼咬了的好心路人。
后宮妃嬪都聽說過咸福宮的事。
但此時,也都不少人開口安慰端嬪。
惠妃道“端嬪,公道自在人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會還你公道的?!?br/>
“就是,為這些人傷心,沒得壞了自己的身子。”榮妃附和。
阮煙看那博貴人氣得手發(fā)抖,兩眼發(fā)紅,眼淚直落,還梗著脖子,她心想,博貴人恐怕沒說謊,就這副模樣,哪里是白眼狼,分明是被欺負狠了的小白狼。
她正想說幾句話打個圓場,免得博貴人等會兒被發(fā)落的太狠。
那拉貴人卻又突然說道“妾身是不知道端嬪娘娘有沒有克扣過博貴人的冰例,但妾身知道博貴人從沒有用過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