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剩下的幾天鐘煦還是一如既往地讓傅盈接近鐘秋,但傅瘸子有心無力,坐在輪椅上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家安靜養(yǎng)傷守株待兔,等鐘秋每天晚上來家里一起吃飯,趁著這個時候有意無意打聽,真心攙著假意關(guān)心幾句。
雖然沒有過多的進展,但家里有個人一起吃飯,口味還和傅冉那么相似,傅盈有時候一抬頭,還以為是傅冉回來了,坐在自己的身邊。
像是回到了從前兩兄妹相依為命,還以為未來一定會變好的時候。
每每當(dāng)小鄰居看著自己失神,鐘秋都會在心里覺得傅盈好笑又可憐,他驟然抬頭看向傅盈問:“一直盯著我干什么?我臉上有東西嗎?”
傅盈立刻回神移開自己的視線,低頭繼續(xù)吃飯說:“沒看你,我就是走神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鐘秋突然出手將傅盈的輪椅拉近,幾乎是貼著他的臉輕聲說:“還以為你是喜歡我……的這張臉。”
刻意的停頓為普通的語句增加曖昧,傅盈沒有立刻后退,而是伸手在鐘秋的臉上摸了摸,驟然揪住他臉頰上的肉往外拉。
傅盈:“這張臉的確很好看,我試試能不能擰下來換在我自己身上。”
“那估計不行,你還是多看看,說不定就能朝著我這樣長呢。”鐘秋掙脫開他的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
“擰疼你了?”傅盈伸手摸了摸他臉上的紅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歉,鐘秋按住他的手,握著他的手腕摩挲了一下,輕聲說沒事。
兩個人對視著,一時誰都沒有說話,只覺得交握的掌心似乎有點熱,有點出汗。
并不是自己刻意模仿傅冉的喜好,而是兩個人的有些地方的確相似。鐘秋在心里為自己找借口,放縱自己在傅盈面前刻意表現(xiàn)賣弄。
等到拆石膏的那一天,原本要來的常爾鴿子了,打電話給傅盈賠罪,低聲下氣保證以后重要場合絕不缺席,并且表示這一單真的很大,他本來是不想這樣的,但是對面給的錢真的太多了。
傅盈十分理解,并且決定自己去醫(yī)院。其實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直接坐電梯下樓打車就好了。
他想著一開門,就看見鐘秋靠在墻邊手上轉(zhuǎn)著車鑰匙沖他一笑,抱怨說:“你怎么這么慢?再不出來我都要去敲你們家門了。”
“你今天不上班?”傅盈問。
“上午沒什么事,馮慶跟著鐘煦去看投標(biāo)了,剩下的事不用我處理。”他說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背,嘆氣說:“我加了一周的班,怎么也應(yīng)該休息一會了。”
傅盈被他推進電梯,抬著頭問:“不會有人舉報你工作時間擅離職守?”
“誰舉報?向老板舉報老板上班曠工,我看一般人都做不出來這事。”鐘秋笑了一聲,摸著他的頭發(fā)說:“我看你就是睡太多人迷糊了,想象力這么豐富。”
傅盈拍開他的手:“帶薪休假的人還是閉嘴吧。”
鐘秋聳聳肩:“行了唄,越熟還越兇了。”
兩個人下到地下停車場,傅盈被鐘秋抱上車的時候還掂了掂,感嘆說:“終于胖了點,看來我每天叫人送來的湯確實養(yǎng)人。”
“我這是因為每天吃了不動彈才胖的,跟你的湯沒多少關(guān)系。”傅盈笑著呸他一聲,臉上多了點笑。
到醫(yī)院的時候崔月安已經(jīng)在等著了,穿著白大褂站在醫(yī)院門口打哈欠。
“崔醫(yī)生。”傅盈沖著他一笑,就見崔醫(yī)生難得沖自己笑了笑。
崔月安:“跟我上來吧,先拆石膏看看恢復(fù)得怎么樣了,如果恢復(fù)的不夠好的話,還需要繼續(xù)打石膏。”
鐘秋挑眉:“恢復(fù)不好還要繼續(xù)打石膏?那周五他去我生日會不得坐著輪椅去?”
“都打著石膏還要去生日會?”崔月安眉頭一挑:“老老實實呆著不行嗎?非要折騰。”
鐘秋:“你知道什么,我還不是怕他一個在家里無聊,帶著他去老宅玩一玩,吃點喜歡的東西好好放松一下。”
崔月安一頓,他看看傅盈又看看鐘秋,眉頭皺了起來。
傅盈注意著他的表情,立刻扶著輪椅小聲問:“怎么了崔醫(yī)生?”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們兩個關(guān)系挺好的。”崔月安撇撇嘴沒有多說什么。
三個人到了科室,崔月安打了個招呼,讓鐘秋把傅盈抱到椅子上,開始拆腿上的石膏。裹在里面的定位器同石膏混在一起扔在一邊,崔月安的手慢了一點,定位器掉在了地上。
傅盈正同鐘秋說話,聽見一聲響轉(zhuǎn)頭,就看見崔月安將一個金屬圓片撿起來放進口袋,上面還沾著一點白色的東西。
“是什么東西掉了?”傅盈問。
崔月安的動作一頓,隨即說:“沒什么,一個小掛件掉了。”
他握著傅盈的腳活動了兩下,又微微用力按了踝關(guān)節(jié)旁邊的幾個地方,見傅盈沒有喊痛躲開的動作,這才點頭說:“行了,恢復(fù)的不錯,石膏不用繼續(xù)打。不過還是多休息少活動,特別是激烈活動”
傅盈撐著椅子要下地,但右腳剛剛落地就是一軟,險些要跪在地上,鐘秋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撈住抱起來。
“剛剛拆石膏就要下地走,你怎么這么能耐呢?”鐘秋將人放在椅子上,用濕紙巾將他的腳擦了一遍,這才將傅盈帶來的襪子和鞋子小心給穿上。
崔月安看得直皺眉,輕咳一聲說:“兩周沒有沒活動,突然下地走路肯定走不了,醫(yī)院廣場空地大,待會扶著他去那里走走。”
傅盈看著自己的腿,輕輕動了動發(fā)現(xiàn)沒什么問題,但偏偏就走路使不上勁,路上還是要坐在輪椅上,讓鐘秋推著自己。
鐘秋:“開始還逞強說要自己來,你看看你這樣,要是一個人來這石膏拆了跟沒拆一樣。”
“我一個人撐拐杖練也行,別這么嚴(yán)肅。”傅盈沖著鐘秋一笑,離開醫(yī)院里那股消毒水味,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醫(yī)院廣場上的人不少,穿著病號服的老頭老太太湊在一起說話曬太陽,還有小孩子在草地上跑來跑去。
鐘秋推著輪椅到一塊沒人的空地,伸手讓傅盈扶著自己站起來。
“單腿站著可不行,我扶著你,你先走兩步試試,走不了也不勉強,恢復(fù)兩天就能正常走了,也不急于一時。”鐘秋輕聲安慰,看著傅盈攙扶著他的手邁出了一步。
雖然有些一瘸一拐,但腳沒有疼,傅盈松了口氣,轉(zhuǎn)頭看著鐘秋笑著說:“不疼,就是有點不習(xí)慣而已。”
陽光落在他臉上,淺棕色的眼睛像玻璃珠一樣,眼角因為微笑彎了彎,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一點點笑紋,但鐘秋卻一點都不反感。
他摟著傅盈的腰微微用力,臉上也是一笑說:“多走幾步,再習(xí)慣一下就更好了。我扶著你,慢慢走不著急。”
傅盈應(yīng)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鐘秋聲音太過溫柔,他將身體都依靠著鐘秋,借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兩個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耳邊只有卷著陽光的風(fēng)還有有些遠又有些近的人聲,似乎他們真的是同外人看上去一樣要好的朋友,即便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方不是。
鐘秋看著傅盈在空中搖擺的黑色碎發(fā),因為陽光鍍上一層金邊,在他眼前搖晃。鐘少爺失神了一瞬,開始假設(shè)如果傅盈的接近不是別有用心,那自己和他會不會成為如同現(xiàn)在表演出來一般親密的好朋友?
他們會真心的向?qū)Ψ桨l(fā)出晚餐邀請,會坐在一起談?wù)摴ぷ魅松踔習(xí)谝黄鸪靶︾婌隳莻€不自量力的討厭鬼。
和聰明人在一起總不用說太多,或許他們才認識兩天就已經(jīng)足夠有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的意思。
這樣的默契表演一定要在鐘煦面前,讓他明明知道自己被排擠卻還要保持微笑。
鐘秋想著忍不住笑了一聲,傅盈感覺到溫?zé)岬臍庀淙鲈谧约旱亩螅麄€人頓了頓,轉(zhuǎn)頭問:“怎么了?是我走路的樣子很好笑嗎?”
“不是,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開心的事。”鐘秋看著他的眼睛笑了笑:“一件本來讓我很開心的事。”
如果兩個人的相遇不是各懷鬼胎,這本來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本來?什么意思?難道現(xiàn)在……啊!”
鐘秋的手突然一松,傅盈失了依靠身體一歪就要往旁邊倒,但才歪了一下就被鐘秋再次扶住。
鐘秋:“認真走路,我一松手站都站不住,周五還要怎么跟著我去老宅玩。”
“我又沒說我非要去。”傅盈喘了兩口氣緩過神來,握住鐘秋的手臂擰了擰,怒道:“你再嚇人就找根拐杖來,我拄拐杖都不扶著你。”
鐘秋摸摸他的頭發(fā):“咕嚕咕嚕毛嚇不著,別生氣啊,我不嚇你了啊。你怎么膽子這么小呢?稍微嚇一下就雞飛狗跳的。”
傅盈冷笑一聲要掰開他的手,但鐘秋用力摟著他,讓他怎么扯也扯不開。
兩個人在下面拉拉扯扯,樓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鐘煦扶著父親站在窗邊,他看著老爺子幾乎抿成一條線的嘴角,心底得意臉上卻皺眉說:“爸爸,這里風(fēng)大我們先回去吧。”
鐘恒重站著沒有走,一臉凝重看著廣場上已經(jīng)開始重新往前走的兩個人問:“這個就是鐘秋上次消防演習(xí)時候受傷的朋友?”
“應(yīng)該是他吧。”鐘煦道。
“應(yīng)該?”鐘恒重一頓,轉(zhuǎn)頭看向鐘煦挑眉問:“兩個男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這不就是你想讓我看見的東西嗎?還說什么應(yīng)該。”
鐘煦臉色一僵:“爸爸,您說什么呢,我只是今天陪您來醫(yī)院復(fù)查耳朵一下而已。”
“之前住的醫(yī)院不能復(fù)查,非要跑到這里來查?”鐘恒重冷著臉問。
鐘煦看著他一笑:“我這不也是想著您之前耳朵在這里做手術(shù),還是您的主治醫(yī)師更了解您的情況嗎……”
他上前一步扶著老爺子的手:“不就是鐘秋的一個朋友而已,您何必生這么大氣呢?”
“是不是普通朋友,你和我心里都有數(shù)。”鐘恒重黑著臉扶著他的手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停住回頭又深深看了傅盈一眼。
鐘煦心知肚明,立刻上前說:“聽說周五小弟生日的時候,要把他也一起帶過去。”
“帶過去?坐著輪椅推過去嗎?”鐘恒重冷笑一聲,轉(zhuǎn)頭不再看。
鐘煦:“您也看著了,現(xiàn)在人家也能走路了,而且您也別想多了……”
“夠了。”鐘恒重看向鐘煦:“別的我也不說了,你少把心思放在這種事上面,交給你的企劃好好做,別讓人看笑話。至于鐘氏……”
老爺子頓了頓只是看著鐘煦沒有說話,許久才說了一聲走吧。鐘煦應(yīng)了一聲,將自己頭垂得更低了。
兩個人離開走廊,鐘秋也轉(zhuǎn)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握著傅盈的手緊了一瞬又很快松開,適當(dāng)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他垂下眼看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輕聲說:“慢慢走,不著急,我扶著你呢,不怕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