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陰雨綿綿的天氣到了晚上有愈演愈烈的架勢,不到五點就完全陰沉下的天氣為鐘秋的提前下班提供了完美的理由。
等開著車回到小區(qū)的時候,傅盈已經(jīng)打著傘站在路邊等候,雨滴從透明的雨傘上滑下來,配合著他冰冷的表情,一切都符合鐘秋的預(yù)期。
他放慢車速,將車緩緩?fù)T诟涤媲啊?br/>
開車上門,傅盈并沒有坐在副駕駛上,而是選擇了離鐘秋更遠(yuǎn)的后座。
兩個人一時誰都沒有先說話,鐘秋從后視鏡盯著傅盈看著窗外的側(cè)臉許久,嘆了口氣誠懇說:“我錯了,對不起。”
傅盈眨了眨眼睛,依舊是看著窗戶外面:“沒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是你的話聽見那些話,我也會覺得鐘煦和我兩個人有什么勾當(dāng)。”
鐘秋沉默了一陣,輕聲說:“我去問了我父親,的確是他讓鐘煦來找你的。”
“是嗎。”傅盈終于轉(zhuǎn)頭看向他:“還說了什么嗎?現(xiàn)在一起說了吧,省的我聽完還要回來,多跑一趟。”
鐘秋聽他的態(tài)度還是這樣,直接將車門鎖上,換擋說:“一邊吃一邊說,兩個人一起出門的當(dāng)然是兩個人一起回來。”
車?yán)锏目ㄞr(nóng)響著,傅盈看著窗戶外面的雨幕,回憶起去年這個時候,他接到電話趕到醫(yī)院,似乎也是這樣的雨,也是這樣陰沉的天空。
眼前閃過傅冉蒙著臉躺在床上的樣子,他突然說:“雨好像越來越大了。”
“沒關(guān)系。”鐘秋放慢了開車的速度,看著前面來往的車輛說:“我們在地下停車場下車,到時候直接電梯上樓,不會讓雨淋到你。”
傅盈應(yīng)了一聲,看著窗外的眼睛逐漸放空。
鐘秋聽見他輕聲說:“小冉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小鄰居難得提到自己妹妹的事,鐘秋想起資料上寫著傅盈入行的原因,挺直了背坐得更端正了一些。
不管他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同自己提起這些,是別有用心?又或者是特殊時刻的真心流露?自己都得當(dāng)好一個傾聽者。
“今年是第幾年了?”鐘秋問。
傅盈:“第一年,去年這個時候走的,也是雨天。”他頓了頓,轉(zhuǎn)頭看向正在開車的鐘秋:“我聽馮慶說,阿姨是你初中的時候走的。”
鐘秋嗯了一聲,挑眉說:“她那會得了乳腺癌,嫌化療掉頭發(fā)不肯化療,說自己走的時候也要漂漂亮亮。她從來都這么任性,誰說都不聽。”
“你是她兒子,你說的阿姨也不聽?”傅盈問。
鐘秋笑了笑:“當(dāng)然會聽,所以我沒有說。”
傅盈一愣,有些不太懂鐘秋的意思。
“也不是沒有說過,最開始知道的時候勸了兩句,但是她跟我說她一點也不快樂,雖然有我,但是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沒有意思。”
鐘秋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在說什么不重要的事情一般:“我當(dāng)時仔細(xì)想了想,想起鐘恒重鐘煦還有鐘煦那個媽,還有這些年我媽對鐘恒重的態(tài)度,覺得確實沒必要勸。”
又是一個紅燈,鐘秋停下車揉了揉眉心,笑了一聲,頭一次沒有在傅盈面前掩飾什么,。
“按理說,她的家庭她的出身,本來應(yīng)該自由自在才是。是我拖累了她,如果沒有我這個兒子,她應(yīng)該早就離婚,天高海闊任她飛,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能一輩子都愛護(hù)她的人。”
鐘秋說著挑眉,轉(zhuǎn)頭看向傅盈:“我已經(jīng)拖了她十幾年的后腿,不能再在這個時候絆住她了。”
傅盈看著他臉上的笑頓了頓,等到鐘秋轉(zhuǎn)頭過去繼續(xù)開車,才開口輕聲說:“一般的母親都想要跟你一樣優(yōu)秀的孩子,所以你對于她來說,從來都不是什么拖累。我相信阿姨也從來沒有這么想過,都是你自己的腦補而已。”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鐘秋淡淡說:“或許她曾經(jīng)想過,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傅盈反問:“那你也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就會這么想呢?”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鐘秋抿著嘴將車開進(jìn)地下停車場,黑暗籠罩下來,他聽見后座上傅盈咳嗽了兩聲,轉(zhuǎn)頭看著副駕駛上自己的外套,猶豫了好幾秒,最后還是伸出手遞了過去。
“穿上吧,別感冒了。”
傅盈接過外套,本來是不想穿,但突然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身上跟著抖了一下,感覺確實有點冷。
他將衣服穿在身上,等鐘秋停好車就打開了車門。
“你冷不冷?”傅盈看向只穿著襯衣的鐘秋,皺眉說:“我還是把外套還給你吧,今天下雨了天氣冷,你還是多穿一點比較好。”
“不用了,我一點也不冷。”
鐘秋伸手想要攬著他的肩膀,但傅盈往旁邊一躲,看著他不說話。
舉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鐘秋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溫聲說:“走吧,我們先上去。”
傅盈點頭,轉(zhuǎn)身向一邊的電梯走去,鐘秋跟在他后面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連在電梯里兩個人也是一個站在左邊一個右邊,不伸手根本碰不到對方。
看著電梯墻壁上倒映著鐘秋的臉,傅盈眨了眨眼睛,很快鐘秋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來,兩個人借著倒影對視,猶豫之中,鐘秋向傅盈的方向移動了一步。
傅盈依舊沒有動,只是稍稍向鐘秋的方向側(cè)了側(cè)身,但電梯此時叮的一聲到達(dá)了一層。電梯門打開,傅盈率先一步走出。
鐘秋跟在他身后,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被拉近,短短幾步路,等傅盈走到餐廳門口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是肩膀貼著肩膀。
因為事先已經(jīng)訂好了位置,服務(wù)生直接領(lǐng)著兩個人走到最里面。
兩個人的卡座同外面的街景只隔一層玻璃和一條走廊,傅盈坐在外面,鐘秋坐在里面,他看了看頭頂上斜著的燈,忍不住問:“我是不是擋住你的光了?”
鐘秋:“沒有,先點菜吧。”
點完菜之后服務(wù)生給兩位客人端上兩杯檸檬水之后就安靜地離開,遮擋的帳幔放下,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餐廳里溫度不高,傅盈將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看向?qū)γ娴溺娗镏鲃訂枺骸澳阏f今天去了醫(yī)院,你父親承認(rèn)是他讓鐘煦來的。”
“是的,千真萬確。”鐘秋點頭。
傅盈:“但是我只和他在你生日的時候見過一面,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而且他當(dāng)時的表情對我就不太友好,是我之前什么時候得罪了他嗎?”
“沒有。”鐘秋不假思索:“之前你們根本就沒有見過面。”
“那為什么他會有這樣的錯覺?還對我有這么大敵意?是因為鐘煦……”傅盈看著鐘秋,放輕了聲音:“或者別的人在他面前說了什么嗎?”
他的意有所指太明顯,鐘秋看著他笑了笑:“你是覺得我在他面前說了什么嗎?”
傅盈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我有一個問題。”鐘秋低下頭攪弄著面前的檸檬水,在攪拌棒的碰撞聲中輕聲問“真的是錯覺嗎?我們之間,真的只是鐘恒重的錯覺嗎?”
傅盈一頓,轉(zhuǎn)頭看向一邊說:“這兩個問題沒有關(guān)系,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他會這么想,并且讓鐘煦來找我這件事,實在是讓人有些無法理解。”
“為什么沒有關(guān)系,如果只是錯覺,那就是錯覺,鐘煦來找你也不過是一個笑話,對你來說不痛不癢,轉(zhuǎn)身可能就忘了。或者你覺得自己被污名化,會憤怒會同我爭吵拉開距離。但你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激烈,可卻也不像憤怒。”
鐘秋說著突然叫了一聲傅盈的名字,傅盈頓了頓沒有動,他又溫聲說:“小盈,你看著我。”
“干什么?”傅盈看他一眼,很快又轉(zhuǎn)開眼睛。
鐘秋:“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因為鐘煦找了你生氣,還是因為我一開始生氣拉走你質(zhì)問你,讓你覺得不被信任生氣。”
“你想知道就要讓你知道?”傅盈卻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你說去了趟醫(yī)院要對我解釋,怎么變成了你問我答?你不覺得主次交換了嗎?”
鐘秋一頓,隨即笑了笑:“你說得對,是我應(yīng)該先回答。一開始我送你回家之后,就和馮慶去了醫(yī)院。鐘恒重承認(rèn)是他讓鐘煦來找你,他說……”
他話音突然猶豫,傅盈想也不想說:“不用猶豫,我都能想到他說了些什么。不外乎是對繼承人身邊出現(xiàn)的陌生人警惕,總覺得我圖謀不軌,對你或者對鐘氏不懷好意。”
鐘秋:“的確是這樣,然后我很生氣,然后就是慣例的爭吵。”
他靠在沙發(fā)上嘆出一口氣,輕聲說:“鐘煦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想讓我變成孤家寡人,而他也不查證,看見我?guī)е銇砩諘蟾酉嘈盼覀冎g……”
鐘秋頓了頓,繞過這個話題,直接總結(jié):“總而言之,我能確定的就是鐘煦在其中做了什么,就算不是他,也有可能是他身邊的人,比如……”
“比如他舅舅?”傅盈挑眉問。
鐘秋點頭,正準(zhǔn)備說什么卡座的窗簾就被拉開,服務(wù)員過來上菜,臨走要放下窗簾的時候,鐘秋見傅盈因為辣椒太嗆打了兩個噴嚏,便讓人不要拉上了。
“怎么點這么辣的菜?”傅盈問。
鐘秋:“今天你淋雨受涼,吃點辣椒身上暖和一點。”
傅盈應(yīng)了一聲拿起筷子,一股強烈的光突然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回頭看去,只看見一輛打著遠(yuǎn)光燈的車直沖過來。
玻璃應(yīng)聲而碎,刺耳的喇叭聲響起,傅盈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