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第九十七碗湯 酩酊(七)
第九十九碗湯酩酊(七)</br> 關(guān)上門后,司涼易立刻踩下了油門,林妙瞳對他這種詭異的執(zhí)著和癡迷讓他非常反感,最讓他感到神奇的就是這個女孩子,總是能頂著一張最無辜的臉,做出最無恥的事情。</br> 他比她大了十一歲,實在是搞不懂對方究竟喜歡自己哪一點。誠然,他是挺有錢的,可是他完全沒有要老頭子家產(chǎn)的意思,這么多年來賺的錢足夠他揮金如土的過完余生,無論如何,司家都要給司蔚安,這個責(zé)任要司蔚安扛下。按照林妙瞳母女的性格,真要盯上,也該盯司蔚安才對。</br> 不過仔細(xì)想想,有那么一段時間,林妙瞳似乎確實對司蔚安表達(dá)過額外的關(guān)心,不過那都是他從影前的事兒了,打那之后沒再見過林妙瞳對著司蔚安獻(xiàn)殷勤,反倒是他被纏上了。</br> 真難得,一對實際的只能看見金錢跟權(quán)勢的母女,竟然還能把眼珠子從司蔚安身上挪開。司蔚安曾經(jīng)開過玩笑,如果不是自己已經(jīng)徐娘半老不年輕了,說不準(zhǔn)林語柔能親自上陣,畢竟那古時候的外族,就有父親死了兒子娶母親的例子。司涼易聽完了反胃了好幾天,再看到司蔚安眼神都怪怪的。</br> 小貓重新回到了副駕駛上,并且重新被套上了安全帶,后視鏡里還能看到林妙瞳穿著高跟鞋往前追了好幾步,然后突然一個不小心摔到地上,遠(yuǎn)遠(yuǎn)地逐漸看不著,可司涼易也猜的出來接下來是什么套路。摔倒了哭一下,待會兒回去眼眶紅腫滿是眼淚,司藺看到了不生氣才怪,更憐惜這個女兒,也更不滿他們兄弟。</br> 沒見過這種女人,口口聲聲“喜歡”別人,卻想把對方牢牢地握在掌心,簡直當(dāng)別人不是人。</br> 清歡趴在副駕駛上,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司涼易的側(cè)臉,英俊而冷漠,他在想什么沒人知道,可就從今天的表現(xiàn)看,他也好,司蔚安也好,沒一個好惹的,這么多年受了多少氣,他們早就學(xué)會了隱忍,當(dāng)這份隱忍爆發(fā)出來的那天,不知道會是什么結(jié)局。</br> 因為晚上在司家沒有吃飯,所以回來后司涼易第一件事就是做晚餐,他很好心情的煎了牛排還開了一瓶紅酒,清歡也分到了一小杯,用寬口杯子裝著,恰好讓她把小腦袋伸進(jìn)去,兩只爪子撐在杯子邊緣喝了個一干二凈。</br> 司涼易看著她的樣子笑,他在外頭基本上不會笑,偶爾笑起來也大多帶著譏諷或是冷淡,像是這樣單純的象征著開心的笑,估計也只有清歡看到過。她喝完了紅酒,看準(zhǔn)了他杯子里的,趁著他不注意,就伸進(jìn)去腦袋舔了兩口。司涼易動作優(yōu)雅切割著牛排,問她:“真的喝酒也沒關(guān)系的吧?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訴我。”</br> “喵。”當(dāng)然不會有事,因為她不過是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只貓,本質(zhì)上卻不是,關(guān)于食物,清歡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她就是要吃跟人類一樣的東西,不要吃什么貓糧貓罐頭。</br> 一人一貓愉悅地吃掉了各自的牛排,然后按照順序洗臉?biāo)⒀老丛铚?zhǔn)備睡覺,睡覺前還得看會兒電視,司涼易陪著清歡看了兩部喜劇片,然后將她放在枕邊,捏了捏她嫩呼呼的小肉爪:“晚安。”</br> “喵。”</br> 司涼易睡眠很淺,很容易被驚醒,從母親自殺后他鮮少有一夜到天亮的時候,總覺得身體里空蕩蕩的,似乎有什么東西缺失了。他一直在尋覓,可沒有什么能夠填補(bǔ)這種空虛,他覺得自己都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因為有個秘密,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br> 其實對于母親的死,他并沒有多么難過——可是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很難過;</br> 其實對于林語柔的登堂入室,他也并沒有多么憤怒——可是他知道,他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憤怒;</br> 甚至于,對無情無義的父親,虛偽做作的林妙瞳,乃至于那個流著司藺和林語柔兩人血液的司紹延,他都沒有多么怨恨,當(dāng)然也就沒有像司蔚安那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br> 司蔚安能過這么多年還和顏悅色的對待他們,是拼了命咬牙忍住的,但司涼易沒有,他根本就不用忍,因為從頭到尾他就什么都不在乎。</br> 影帝的頭銜,國民的喜愛,數(shù)不清的榮譽,鮮花與掌聲——這些東西,他都不在乎。有或者沒有對他來說都一樣,只是冥冥中他覺得他應(yīng)該難過、悲傷、憤怒、怨恨,并且去做一個演員,于是他就去做了。拍戲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原來會這么好,讓那么多大導(dǎo)演贊不絕口,事實上他就不知道自己演了什么,又是怎么演的,仿佛老天安排了這么一個劇本,他就得乖乖融入這個角色,否則——</br> 否則會怎樣?</br> ……他不知道,可他覺得那一定會是他最后悔的結(jié)果。更何況按著所謂的命運去走也沒有讓他升起逆反心理,他就是這樣的,不會改變,也不能改變。</br> 所以他不會去爭司家的財產(chǎn),因為金錢美人名譽對他來說都沒什么吸引力。可他會去報復(fù)林語柔,因為那是他應(yīng)該做的,他也會幫助司蔚安,和司蔚安維持著兄弟情,因為這也是他應(yīng)該做的。</br> 除此之外……就怎樣都無所謂。</br> 林語柔自打嫁給司藺之后做事就非常的小心翼翼,她也知道,司蔚安兄弟倆對她積怨甚深,很有可能會威脅到她的安全。所以雖然在司藺面前表現(xiàn)的如同圣母般不惱不怒一腔溫柔關(guān)照大地,可平時自己出門,林語柔都是一定要帶保鏢的。去購物也好,打牌也好,哪怕就是從家里去公司看司藺,她也絕對不會讓保鏢離開自個兒半步。</br> 她越是謹(jǐn)慎,就越是給了司蔚安突破口。</br> 林語柔這些年一直很在意自己貴婦的形象,她在自己身上花了大把大把的錢從不吝嗇,為了保持美貌和皮膚,她每周都要去兩次美容院,頭先還帶著林妙瞳一起去,可林妙瞳年輕貌美,根本不需要她做的那些程序,后來林語柔也就不勉強(qiáng)了。即便是母女,看到和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卻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兒,已經(jīng)習(xí)慣美貌的林語柔不免會感到些許嫉妒。</br> 她往后日子里的富貴,都寄托在女兒和兒子的身上,可兒子還太小,等他長大到能跟司蔚安兄弟倆抗衡,那至少還得二十年,這二十年里誰知道司蔚安跟司涼易會打什么主意?所以她寄予了重大希望的就只有女兒。</br> 林妙瞳卻讓她很失望,明明她看中的人是司蔚安,可林妙瞳卻一門心思的喜歡司涼易。這兩人能比嗎?司蔚安對他們都和顏悅色的,逢年過節(jié)還知道送禮物,一看就曉得是在討好司藺,以后好掌權(quán)。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司蔚安肯定會希望能跟她們打好關(guān)系,畢竟這枕邊風(fēng)一吹,那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的。</br> 不管怎么看,司蔚安都比司涼易更好上手,偏偏那傻丫頭就喜歡司涼易!一個演員,哪怕拿了好些個影帝,可那些錢跟司家的財產(chǎn)比起來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曈曈那丫頭什么時候都精明,唯獨在看男人這份兒上,林語柔自認(rèn)她不如自己。</br> 可她能怎么辦呢,再不如自己,也是自己的女兒啊。</br> 做完了美容的林語柔坐在轎車后座上輕輕嘆息,前座開車的是她貼身的保鏢,聽到她嘆氣就笑了一笑:“太太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兒,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br> 林語柔一聽,頓時嗔怪道:“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幼稚。”</br> 她雖然已經(jīng)不再年輕,可保養(yǎng)的非常好,看起來頂多三十出頭,皮膚緊致白皙,是一種和少女區(qū)分開來的美麗,經(jīng)歷過歲月,更加的沉靜嫵媚,眼尾輕輕一挑,就勾人地緊。</br> 司機(jī)突然就笑不出來了,他從后視鏡看到林語柔那副媚態(tài)。明明穿著盤扣扣到頸項的旗袍,渾身沒露出一塊皮膚,可就這眼神跟姿態(tài),實在是撩人得很,他舔了舔下唇:“媽的,老子還沒把你喂夠嗎?瞧你騷的。”</br> 上一秒還風(fēng)情萬種,下一秒林語柔就恢復(fù)了高雅端莊:“好好開車,哪兒那么多話。”</br> 司機(jī)咽了口口水,心里直嘀咕,真是邪門了,都好了七年了,怎么還是看著她就一股邪火朝上冒啊,整個人都不好了。說起來這么大歲數(shù)的女人,除非是有特殊愛好的,不然怎么也搞不起來,偏偏他搞了,而且食髓知味,一點都不勉強(qiáng)。</br> “司藺那王八不是出國去了么,還不到一星期,至少得再過幾天才回來,要不今晚……我住下來?”</br> 男人高大而強(qiáng)壯,黑色西裝下是一身腱子肉,林語柔一想著便心頭一熱,她飛了他一眼:“就你話多。”</br> 這就是答應(yīng)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