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第九十五碗湯(九)
第九十五碗湯(九)</br> 梁夫人生日那天,姜芋果然以“劇組開機(jī)很重要我沒法去幫我跟媽道歉”這樣的理由拒絕了和梁察一起回梁家的提議。梁察也沒說什么,這要是平時,他肯定又要不開心然后纏著她鬧一番瞬間讓她簽訂一系列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才能滿足的了。這一回他什么也沒說,就抱著她親了好久好久,說:“老婆我真的好愛你啊,全世界我最愛你了。”</br> 甜言蜜語姜芋愛聽,她也信他,所以捧著他的臉,這個高大又英俊的男人,出身好,有氣質(zhì)有能力又很尊重女人,陽光開朗積極向上,像個小太陽一樣,是姜芋的光。</br> 但他只愛她。</br> 所有人都喜歡他,覺得他值得更好的,有那么多家世優(yōu)越出國留洋長相美貌的千金小姐供他選擇,他卻跟個戲子結(jié)了婚,這算什么呢?可不是那戲子喂了他**藥,才叫他神魂顛倒的嗎?</br> 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呢,梁察真的就是愛姜芋這個人。她是演員也好,是服務(wù)員也罷,他就是愛她,不會放手。</br> 姜芋還是“人”的時候,死的很慘很冤屈,梁察拼了命給她討回公道,將害她的人繩之以法,當(dāng)媒體去采訪他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她的影迷,可他卻說:“我愛她。”</br> 然后他從高樓一躍而下——因?yàn)樗彩窃谀抢镒詺⒌模瑢α翰靵碚f,在相同的地方自殺,也許就能和她再接近一點(diǎn)。他無比的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早點(diǎn)去追求她去愛她,而是要等到最后這個時刻。</br> 姜芋的魂魄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她欠了他一場至死不渝的愛情,她得還。</br> 所以在奈何橋七百多年,當(dāng)新一任孟婆來臨時,她迫不及待的回來,甚至都沒有如同自己的上一任孟婆那樣留下來教導(dǎo)新任孟婆如何渡魂。她不是個好前輩,但她等不下去了。重回這個世界的她,將害她的人扼殺在了搖籃里,她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嘣浦鄙希渤晒ψ屃翰殳偪駩凵纤?lt;/br> 真是個傻子啊。</br> 還是“人”的時候,姜芋很善良很溫柔,對誰都好,那顆溫暖的心腸令人動容。可回來之后的她,即便看上去和以前沒什么不同,內(nèi)心深處也早已判若兩人。可這個傻子啊,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睛里冒出來的熱情與迷戀,和從前一模一樣。</br> 姜芋已經(jīng)非常非常艱難的克制自己了,可梁家人卻還是要逼她。</br> 比誰會玩兒,是么?</br> 比梁察會選誰,是么?</br> 太過得意,難免被扒了畫皮,還要吃不了兜著走。</br> 梁察一身銀灰色西裝,顯得帥氣爽朗而又平易近人,長得帥還有本事,最主要的是跟其他二世子不同,不抽煙不喝酒不飆車不吸毒也不玩女人,潔身自好簡直是一股清流,其他人在他的襯托下跟屎一樣。要是豪門之間聯(lián)姻,誰都想選梁察。他這樣的人,對妻子一定很好,而且絕對不會出軌。</br> 光是人品好這一點(diǎn),就已經(jīng)讓梁察拿到滿分了。更何況他能力不輸兄長,不拿家里的錢自己搞創(chuàng)業(yè)也是風(fēng)生水起,成為商界新貴,誰看了不得禮貌的叫一聲梁少。</br> 聽說他還喜歡小動物,經(jīng)常做慈善,過馬路的時候都會扶一把身邊的老人,一點(diǎn)壞習(xí)慣都沒沾上。</br> 也正是因?yàn)檫@樣,梁家人才拿他當(dāng)寶貝一樣看待,在給梁察挑妻子這事兒上是慎之又慎。但誰想到他會喜歡個戲子,而且還跟人把證給領(lǐng)了!先斬后奏,肯定是那個戲子教的!</br> “媽,姜芋劇組有事,我就讓她不要來了,畢竟女人的事業(yè)很重要。不過她再三叮囑我給你帶禮物呢,你看看,喜歡不?”梁察面帶笑容,他笑起來好像太陽一樣,特別吸引人,這也是身處黑暗的姜芋不肯放手的原因。對于她來說,梁察是唯一的光,如果沒有這束光,她活著就沒有了意義。</br> 梁夫人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心底的小九九。她也不急不躁,這把歲數(shù)了,還能叫個戲子給弄亂了陣腳?在她看來,梁察跟姜芋就是小打小鬧,演員嘛,長得漂亮又會來事兒,勾引男人的招兒多了去了,這熱情早晚會褪去,她才不會承認(rèn)自己的兒媳是個演戲的,丟死人了。</br> 但知道歸知道,聽梁察話里話外給姜芋開脫,她就來氣。姜芋是被逼著去劇組的,這傻兒子,竟然說是他叫去的,以為這樣她就會對姜芋改觀?還有這個禮物,一看就是女人挑的,兒子送過來她當(dāng)然會收,但轉(zhuǎn)身就會扔到垃圾桶。誰愛要誰要,這種垃圾玩意兒,她看不上。</br> 不過面上還是笑的慈愛:“行行行,你們小兩口開心就行,瞧你,就知道寵著老婆,都寵成什么樣了?你姐說上次湊巧碰到了,姜芋忙的都沒跟她打招呼呢,你啊,不要讓你媳婦太忙啊。”</br> 言下之意是你媳婦壓根兒沒把你姐放在眼里,沒把咱們梁家放在眼里。</br> 梁察攬住她肩膀嘿嘿一笑:“媽那你誤會我媳婦了,姜芋她近視眼,工作的時候戴隱形,平時裸眼,我跟你說,我在半米開外她就看不清了,一米之外更是六親不認(rèn)。下次姐看見她叫她一聲,她可乖了。”</br> 梁夫人快要嘔血,也跟著兒子笑起來。梁察一起笑,心底卻有些發(fā)寒。他一直以為母親是真的喜歡體恤兒媳婦,可他剛才仔細(xì)觀察了,母親雖然在笑,眼底那抹快速的譏諷鄙夷卻騙不了人。</br> 所以……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么?老婆一直在受委屈?</br> 梁察沒有說話,他覺得這個生日宴快呆不下去了。</br> 這時候他姐過來了,梁茵今年三十二,結(jié)婚八年,兒女雙全,丈夫也是知名企業(yè)家。她帶了個二十幾歲的女人過來,女人穿著一襲黑色小禮服,身材凹凸有致,長得嬌媚,還有股書卷氣。</br> 梁茵笑著介紹說:“小察還有印象嗎?這是你孫叔叔家的妹妹,你小時候還說要娶人家當(dāng)媳婦呢!”</br> 女人臉紅了,伸出手:“梁察哥哥好。”</br> 梁察沒去握,而是皺眉:“多大了還哥哥妹妹的叫,小時候說的話能當(dāng)真嗎,姐你小時候不還說要當(dāng)演員嗎?”</br> 演員在梁家是個禁詞,當(dāng)然梁察不知道。</br> 梁茵的臉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小時候說的話怎么能算?演員這種東西……”</br> 她說了一半沒再說,意識到不大妥當(dāng),弟弟死心眼,她不能當(dāng)面詆毀這個職業(yè),誰叫那小狐貍精就是干這個的。</br> 孫小姐倒是柔柔的開口了:“梁姐姐說的也對,現(xiàn)在娛樂圈亂得很,我哥哥之前也被個小明星迷住了,我爸爸說這種女明星都拜金,是看中了我哥單純好騙,罵他也不改,家里人都是為他好,他卻不領(lǐng)情,這不,前幾天到底還是回來了,說那小明星一直攀高枝呢。我哥也是傻,才被哄了,好在清醒了,才沒吃虧。”</br> 梁察冷淡地說:“孫小姐,背后道人長短不好吧,一桿子打翻一群人合適嗎?女明星都拜金,幾百年前商人還在社會最底層,連乞丐都不如,難道孫小姐的意思是看不起我們梁家嗎?孫家不是做生意的?”</br> 而后呵的笑了一聲。“我跟貴兄那個吃喝嫖賭抽樣樣都行的貨色一樣么,拿他跟我比?我白手起家身價十幾個億,他也是?”</br>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br> 孫小姐臉皮薄快哭了,她從梁家人這里知道梁察跟個演員結(jié)婚的事兒,就想討好一下梁家人。梁察啊,誰不知道梁察?人品好本事大,自己不拿家里錢獨(dú)立創(chuàng)業(yè)搞電子,公司上市后身價十幾億,這樣的男人誰不想嫁啊?</br> 梁夫人跟梁茵也沒看好孫小姐,就孫小姐家里那哥哥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們就是借著孫小姐的口給梁察上眼藥罷了。這會兒孫小姐哭,梁夫人沒搭理,梁茵也就安慰了幾句,完全沒當(dāng)回事兒。</br> 去外頭透氣的梁察覺得自己像個傻逼。</br> 他竟然真被老婆精湛的演技給騙過去了,那個笨女人,以為這樣他會感謝她?他娶她當(dāng)老婆是讓她受委屈來的嗎?母親跟他說話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柔慈愛,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也能發(fā)出那樣尖酸刻薄的信息給一個年輕的姑娘。</br> 他老婆才二十三啊,別人的二十三是什么樣的?他老婆卻吃了那么多苦。</br> 為什么要這樣呢?</br> 他們不喜歡姜芋,大可說出來,他自然會少回來,跟姜芋過自己的日子,可是他們在他面前裝的和藹可親,背地里就換一副面孔打壓欺負(fù)姜芋又算什么?</br> 他是他們手里的傀儡嗎?只能按照他們的想法來活?</br> 就在梁察臉色越來越陰沉?xí)r,手機(jī)響了。他本來不想接,可一看來電顯示又舍不得了。</br> “老公啊,禮物你送給媽了沒?她喜歡嗎?記得幫我道歉哦,我真不是故意不去的,實(shí)在是劇組——”</br> “老婆。”</br> 那頭滔滔不絕被打斷的姜芋突然停下了,她好像,聽到梁察語氣里有哭腔。</br> “我想你了。”</br> 梁察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