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第九十三碗湯(十三)
第九十三碗湯(十三)</br> 鐘勛已經(jīng)急病亂投醫(yī)了,他們不眠不休的查了這么久才查到一個吳凡,但是沒有證據(jù)不能做什么,偏偏受害者卻一個又一個的出現(xiàn),鐘勛這個無神論者只希望能早日將兇手抓住,別說神棍什么的,要是跳大神能跳出證據(jù)來,他第一個上!</br> 孟大仙算了好幾次了:“你以為我沒算過?要是算的出來,我能不告訴你?”這也是他為什么堅持這件事跟那人有關(guān)的原因,他這幾日眼睛老跳,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fā)生。“你們不是查到了那個什么吳凡么,資料給我看看,我給相相面。”</br> “還用你相,這不是有比你厲害的小姑娘么。”鐘勛翻了個白眼,問清歡,“能算出來么?”</br> “能啊。”</br> 輕飄飄很隨意的一句回答,卻讓眾人都愣住了。“能?”</br> “能啊。”她又說了一遍。“看你想算什么了。”</br> “吳凡是不是兇手?”</br> 清歡但笑不語。</br> 鐘勛又想了想:“下一個受害者出現(xiàn)了嗎?”</br> “出現(xiàn)了。”</br> “在哪里?!”鐘勛噌的一下站起來,“是這幾天來報案的失蹤兒童之一嗎?”</br> “不是。”</br> “那是誰?他在哪兒?快告訴我!快!”</br> “你要知道這個做什么?”</br> “救人!”鐘勛覺得這小姑娘突然變得奇怪起來,“既然你能算出來下一個受害者遇害的時間,那就告訴我,讓我去阻止這件事!失蹤的孩子都不到十歲,他們不該就這么死掉!”</br> 孟大仙也睜大了眼:“你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是誰?”</br> “知道啊。”清歡笑了笑。“可是我不會告訴你。”</br> “為什么?”鐘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不想救他們嗎?你不想給這些孩子討個公道嗎?”</br> “你相信命運(yùn)嗎?”清歡問。</br> “不信。”鐘勛冷著臉,“命運(yùn)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br> “那你怎么知道,被你掌握在手中的命運(yùn),就不是命運(yùn)了呢?”清歡拍了拍不知什么時候沾上裙子的塵土,“人生無常,命運(yùn)一旦來臨,就不能抗拒。”</br> “我不信這個,我要你告訴我下一個受害者是誰,他在哪里,現(xiàn)在告訴我,去救他還來得及!”鐘勛雙手抵在清歡面前的茶幾上,“你不是小神棍嗎?你不是一直跟著我跑現(xiàn)場的嗎?你看那些死掉的孩子,你心里難道不難受嗎?現(xiàn)在有機(jī)會可以救他,為什么不肯告訴我?明明你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為什么不肯去做?這也是你們修道之人的規(guī)矩嗎?”</br> 他生氣了。從一開始清歡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覺得這是個需要人保護(hù)和愛惜的小姑娘,可是她勇敢又聰明,而且有著神奇的力量。和她相處的這幾天,鐘勛發(fā)覺她很體貼很溫柔,這一點從平時她對他的照顧就能看得出來。可是他不明白,這么好的一個小姑娘,為什么明明能去救人,卻不肯救?</br> 清歡望著他:“你聽說過蝴蝶效應(yīng)嗎?”</br> 見鐘勛愣住,她微微笑了一下:“細(xì)微的變化會帶來巨大的長期的連鎖反應(yīng),尤其是對普通人而言。你想要得到什么不應(yīng)該得到的,就注定會失去本來擁有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br> 即便是她,在改變世界的時候,也依據(jù)著世界的法則,甚至很多次鉆了漏洞。然而這一次,她不是作為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的人出現(xiàn)的,所以不能插手任何事,就如同上一個世界,離開之后清除掉了所有人的記憶。</br> 她并不是無所不能的,即便是,也要克制自己,否則會跌入巨大的深淵,那樣的后果她不是早就嘗過了么?忘川河底淤泥遍布惡鬼纏身,她在那里待了多久才抑制心魔。她如果總是插手天道,焉知天道法則不會與她作對?到那個時候,她自然能夠全身而退,可是這些鮮活的生命呢?難道無情的法則會憐憫它們不成?</br> 法則是最公正的,也是最無情的。</br> 錯誤需要被改正,不該存在的要被消滅。</br> “我不懂,我也不管這些。”鐘勛盯著她,“無論會發(fā)生什么后果,我都一人承擔(dān)!現(xiàn)在我要你告訴我,第五個受害者是誰?!”</br> 清歡面上的笑慢慢消失了,她與鐘勛之間的氛圍非常緊迫,以至于讓旁邊的孟大仙不敢出聲。胖乎乎的老人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終于咳嗽了一聲,試探著說:“那個……”</br> “告訴我。”鐘勛又重復(fù)了一遍。“我不在乎后果是什么。”</br> 他一意孤行,清歡也不攔他:“現(xiàn)在,你到XX路的天心幼稚園等著,放學(xué)后會有一個父母沒有準(zhǔn)時來接的小男孩,他在門口等,老師因為有事去了辦公室一趟,在老師去辦公室之前,你到了,那么你就能救他。”</br> 鐘勛二話沒說轉(zhuǎn)身就走。</br> 孟大仙看著他奔跑的背影,有些茫然:“那個,你剛才說的都是什么意思啊?能算出來為什么不能幫?我如果算的出來我會告訴啊。”</br> 清歡看他:“這就是你為什么一直沒有長進(jìn)的原因。你只看得到短暫的未來,卻不能算出一個人的命運(yùn)。要知道短暫的是會改變的,命運(yùn)這個東西,哪怕變化莫測,也是命運(yùn)。”</br> 兩個小時后,鐘勛回來了,他抹了把汗:“我讓其他警員貼身保護(hù)那孩子幾天,免得他再被盯上。”</br> 清歡淡淡地說:“不必了,不是那個時間,這孩子就沒有意義。”</br> 鐘勛愣了一下,然后道:“這幾天大家都累的不行,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嗎?大家都去。”</br> “不必了,我回酒店了。”</br> 鐘勛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清歡好像不是很高興,他看著她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問孟大仙:“我剛才口氣是不是很兇?”</br> “欸你說,什么叫變化莫測也是命運(yùn)啊?小姑娘的話我怎么聽不懂呢??”</br> 刑偵隊一共有七個人,除了一個有家室的提前回家之外,其他人都準(zhǔn)備一起出去吃一頓。他們有說有笑的上了副隊的面包車,在車?yán)锇抢謾C(jī)想找一家有優(yōu)惠味道又不錯的店,因為意見分歧太大,開車的副隊忍不住回頭笑他們:“好了別鬧了,一會要實在不知道吃什么就——”</br> 十字路口突然闖出一輛重型貨車,以雷霆之勢往面包車壓來——沉浸在討論中的警員們沒有發(fā)覺,“砰”的一聲,面包車被貨車擠著壓到了路邊的店面,因為沖勢太大,貨車一直撞到了里面才停止。</br> 尖叫聲、哭喊聲、惶恐不安的心跳聲、瀕臨死亡的眼神……以及漫天遍野的鮮血。</br> *********</br> 鐘勛醒來的時候渾身鉆心的疼,他試圖動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除了眼睛哪里也動不了。他睜大了眼,聞到了醫(yī)院獨(dú)有的味道,看到了雪白的墻壁。</br> “你醒了?”</br> 是清歡的聲音。</br> 鐘勛艱難的轉(zhuǎn)動眼球往邊上看去,她坐在病床左側(cè),又換了一條白色的裙子。烏黑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襯的她的小臉雪一般的白。她問:“后悔嗎?”</br> 后悔……她在問什么?</br> “如果你沒有逼我告訴你第五名受害者的信息,警員們今天會繼續(xù)加班,晚飯可能只有加了火腿腸的方便面,但是那輛重型貨車會因為沒受到?jīng)_擊撞到路邊的安全欄,而不是被面包車擠處轉(zhuǎn)彎拐向水果店。七死十五傷,這是你救了第五名受害者的代價。”</br> “本來該死的沒有死,不該死的全死了,鐘勛,你后悔嗎?”</br> 她幾乎是用冷酷的語氣在告訴他這個事實,鐘勛瞪大了眼,他想要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br> “那個孩子死了,是命運(yùn),他很快就能去投胎。而這次死掉的七個人陽壽未盡,他們的鬼魂要四處漂泊,一直到幾十年后才能投胎——可是他們死的時間地點和命運(yùn)不一樣,引魂人能找到他們嗎?這幾十年,你能保證他們的魂魄留在原地嗎?能保證他們不會被惡鬼吞噬嗎?”</br> “你后悔嗎?”</br> 她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神溫和,語氣輕柔。“你知道嗎,你告訴我說要出去吃飯的時候,我本來可以提醒你的,可是我如果提醒你,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嗎?”</br> “你要求了不應(yīng)該要求的,那么命運(yùn)就會奪走雙倍甚至數(shù)倍。”</br> 這一起重大事故貨車司機(jī)要負(fù)全責(zé),他疲勞駕駛,在紅燈的時候看成了綠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然而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亡,連負(fù)責(zé)任的都沒有。</br> 水果店里有一位被碾壓而死的年輕女人,她是一個單親媽媽,她的孩子剛剛?cè)龤q,每天讓鄰居幫忙帶著自己去上班。今天下班早,想著買點孩子愛吃的水果。</br> 還有一個是新婚不久的丈夫,妻子喜歡吃芒果,水果店外頭的牌子上寫著新鮮青芒剛到貨,他準(zhǔn)備買一些回去讓妻子開心。</br> 但這一切都停止了。</br> 并且無法挽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