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第八十九碗湯(四)
第八十九碗湯(四)</br> 眾所周知,聞人木最討厭的食物就是香菜,已經(jīng)討厭到了有它沒我的程度。</br> 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偏偏他的寶不知道,為什么呢,因為他們年輕時在一起那會兒,聞人木除了打架啥啥都拿不出手,就只能靠裝逼了。比如說兩人擱一起吃飯,她挑食,他便裝作很厲害的樣子將她不愛吃的全部吃掉,以此換來她贊嘆敬仰的眼神。但自打他們分開后,聞人木就再也沒吃過香菜!這二十年下來了都沒再吃的東西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還是以這種白水煮的方式……最重要的是分量還那么多!</br> 聞人木有點頭暈眼花了。</br> 程鬧看桶太重,主動伸手接了過來,說實在是除了生理特征是女的之外,連她自己都覺得應該是個男人。</br> 清歡放下手里的勺子,有些憂傷地問:“你是不是不想吃呀?那就算了,我還是把它倒掉吧……”</br> 嘴上這么說,眼神表情都是心疼的,聞人木一看就軟了,現(xiàn)在生活不容易,貴一點的蔬菜都不好買,香菜好幾塊錢一把呢。他心疼他的寶過得這樣拮據(jù)的日子,心里難受的不行,更舍不得叫她失望了:“沒有沒有,我就是太開心了,因為我特別喜歡吃香菜,尤其是白水煮的!”</br> “真的嗎?”清歡眼睛一亮,然后又失落地低下頭:“可是……我好像忘記要放點鹽巴了……”</br> “沒關系!”被迷得暈頭轉向的聞人木都忘了自己是誰了連連擺手,“我就喜歡吃不放鹽巴的!”話雖這么說,他的眼珠子卻一直黏在清歡身上不肯移開,因為她實在是太可愛太好看了,讓他的心砰砰跳,就跟高中那會兒似的,女神就在面前,還給他生了個孩子,甭管這孩子咋樣,反正女神就是皺一下眉頭他心里就難受!別說是半桶白水香菜,就是一桶,他也吃了!</br> 于是清歡露出羞怯又喜悅的笑容:“那、那真是太好了。”她用溫柔的眼神瞧著聞人木,夸了一句:“木頭你真厲害。”</br> 聞人木頓時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br> 程鬧盛了兩碗米飯,帶著憐憫與幸災樂禍,橫豎這父女倆相看兩相厭,因此誰都不想搭理誰。現(xiàn)在這個傻逼老爸主動要吃她應該吃的白水煮香菜,程鬧開心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會生氣。現(xiàn)在媽媽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她還是不要亂說話,免得惹火上身。</br> 于是母女倆一人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就著香噴噴的紅燒肉、油燜大蝦、珍珠丸子……吃了個飽。程鬧快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因此吃了整整三碗飯,并且將每盤菜都一掃而空,至于聞人木……他悲傷地拿著筷子撈香菜,一邊吃一邊盯著盤子里的菜看,好像看一眼也算是吃了一樣。</br> “嗯……”清歡突然盯著他思考起來,聞人木心下一喜,以為她是心疼他,不再叫他繼續(xù)吃香菜了。誰知道清歡嗯了幾秒鐘,對程鬧說,“鬧鬧,去給你爸爸拿根調(diào)羹來,光吃菜不喝湯怎么能行呢,會噎著的。”m.</br> 好貼心……聞人木感動的淚眼汪汪,程鬧乖巧起身,在背對聞人木的一瞬間露出極度夸張的大笑表情。</br> 最后聞人木真的喝完了半桶的香菜湯,期間數(shù)次作嘔,最后都忍住了。清歡發(fā)現(xiàn)他吃的干干凈凈真的一點湯汁都沒留下,內(nèi)心深處也不由得佩服起他來。這玩意兒真的很難吃,水更難喝,她每次都用這個來懲罰程鬧來著,沒想到聞人木這么厲害。</br> 然后聞人木就開始跑廁所了,大概半個小時就跑了三趟,平均十分鐘一趟,最后他出來的時候臉色青白眼看就要不行了。清歡體貼地遞過一杯熱水:“喝點水吧。”</br> 水……“嘔!!”聞人木對水有陰影了。</br> 清歡抿嘴忍著笑,維持著自己溫柔羞怯的好形象。</br> 有一個切開來是黑的媽媽,程鬧表示自己早就知道怎么討巧賣乖了。她本來是非常反對聞人木進入她們母女倆的生活的,畢竟雖然媽媽愛欺負人,但她更不想有人和自己分享。不過現(xiàn)在程鬧改變主意了——有了這個便宜老爸,以后香菜大餐就有人吃了。至于結婚什么的,有她在,沒那么容易。</br> 這一大鍋水煮香菜導致了聞人木晚上也沒有走,他就癱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雙目無神聽著電視里的人物對話,覺得自己好像去了半條命。</br> 這個時候,清歡準備做晚飯了。</br> 程鬧盤腿坐在客廳打游戲,清歡從廚房里冒出一顆頭來問:“鬧鬧,晚上還要吃減肥餐嗎?”</br> 程鬧眼睛一亮:“吃!”</br> 聞人木眼前一黑:“不吃!”</br> 這下程鬧不樂意了:“老爸怎么回事,你看我這么胖,難道不應該減肥嗎?”</br> 放屁,她要是胖世界上就沒有瘦子了。聞人木隨意掃了她一眼說:“你的問題不是胖是丑,吃減肥餐也沒用。”</br> 程鬧:“……”我丑也不看看我長得像誰。然后她呵呵一笑,大聲道:“媽媽!我晚上要吃水煮香菜!苦瓜水煮!”</br> 聞人木這下眼前全黑了。</br>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完了的時候,清歡先從廚房里端出煮好的白粥,然后是幾道家常菜與一碟開胃的酸辣小黃瓜,最后她捧著一小盆苦瓜水煮香菜出來的時候,聞人木清楚地看見坐在自己對面的程鬧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br> 早知道就把這個兔崽子射墻上……他無奈地絕望地認命地伸手去接,清歡卻咦了一聲:“木頭也想減肥嗎?這可是鬧鬧的減肥餐呀。”</br> 聞人木突然覺得春天來了,他立刻跳起來:“不是當然不是,我是看你端的累想幫你一把!”說著從清歡手上接過盆,面無表情地放到了程鬧面前,然后露出一個充滿父愛的微笑,“對不起鬧鬧,爸爸剛才不應該說你丑,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男……女孩子。”</br> 程鬧一臉天塌了的表情,她指著面前滿滿一盆苦瓜水煮香菜,眼淚差點掉下來,手指頭在顫抖。最后她用求饒的眼神看向清歡:“媽媽……”不要啊,我點它不是要自己吃啊!</br> 清歡溫溫柔柔地說:“趁熱吃哦,冷了會很苦的。”</br> 在聞人木看不見的角度,她充滿警告地看了女兒一眼,敢夜不歸宿還跟打架斗毆,最可氣的是還受傷了,不吃點苦頭怎么能行?</br> 程鬧一看這眼神就知道自己是沒法拒絕了,頓時絕望不已。</br> “啊……”喝著自家寶煮的軟糯稀爛的白粥的聞人木發(fā)出一聲滿足的慨嘆,“鬧鬧啊,你媽煮的粥可真好喝。啊,這個小黃瓜又酸又辣真開胃,這個土豆絲也好吃,喔唷,皮蛋真有嚼勁……”還很粗魯?shù)墓室獍l(fā)出呼嚕呼嚕的喝粥聲跟清脆的咀嚼聲。</br> 程鬧好想把這一盆苦瓜水潑過去,好讓這位便宜老爸知道自己內(nèi)心有多苦。</br> 清歡微笑,好像完全看不到這父女倆之間的劍拔弩張。</br> 她們家有個規(guī)矩,如果她做飯,那么就程鬧洗碗,反之亦然。不過讓清歡沒想到的是聞人木吃完飯主動收拾起碗筷來,還對她嘿嘿笑:“你去看電視,我來洗,我來洗。”言語之間討好意味濃厚。</br> 有人洗碗清歡自然是不反對的,結果她剛坐下去,程鬧就抱著游戲機跟她擠到一起,一手男子力十足地攬住她的肩頭,一邊失落地問:“媽媽真的要跟這個人結婚嗎?”</br> “什么叫這個人,他是你爸爸。”清歡正經(jīng)地說。</br> “我不想要爸爸。”程鬧真的有點怕,她跟她媽在一起特別幸福,從小到大過得都特別好,她媽心里最重要的也是她,可現(xiàn)在橫空殺出來一個什么老爸,以后她還重要嗎?“把他趕走好不好?”</br> “鬧鬧。”清歡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女兒知道一個事實。“媽媽很喜歡他。”</br> 程鬧立刻就不說話了。</br> 哪怕母女倆之間感情很好,經(jīng)常睡一張床說悄悄話,但彼此之間也仍然會保留一些秘密。程鬧早就知道自己老爸沒死,雖然每年她的家庭報告書上家庭狀況一欄父親都填的是去世。她就是想這個人晚一天出現(xiàn),她就能跟媽媽在一起多一天。“媽媽既然喜歡他,那為什么不早一點去找他?”</br> 清歡嘆了口氣:“他太黏人了。”</br> 這是糊弄小孩的說法,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因為跟她在一起的話,聞人木只會束手束腳,她在高三那年懷孕生的程鬧,如果那時候叫聞人木知道了,他肯定二話不說就去找活兒干。他力氣大,又會來往,找份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不是問題。然后他們一家三口就會這樣簡單而平庸的過一生……才怪。</br> 程鬧命里的劫數(shù),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父親,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