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第八十八碗湯(十三)
第八十八碗湯(十三)</br> 皇帝盛怒之下做的決定無人敢勸解,二皇子的母妃從兒子被下獄開始跪到兒子被砍頭也沒能得到皇帝一絲憐惜,清歡就不由得再次感嘆美人之于帝王的重要性了。他們得到了江山,就會對美人情深意篤。</br> 只可惜……</br> 大晚上的,公公還在處理公務(wù),清歡坐在自己太醫(yī)院的房間里,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掌心跳脫不去正在抓狂的靈魂。</br> 這靈魂不是旁人,正是程苒。此刻她正氣急敗壞地想要從清歡的掌心掙脫,然而無論她怎么做都徒勞無功,仿佛有個透明的罩子將她困在了里頭。</br> 清歡說:“別動了,你逃不掉的。”</br> “你到底是誰?!我怎么會變成這樣?!你對我做了什么?!”程苒滿臉怨恨憤怒,“你竟敢這樣對我!”</br> 清歡懶懶地任由程苒發(fā)飆,等到程苒發(fā)夠脾氣了,她才告訴她:“別問了,我又不是你,傻到什么都說出來。”她又不需要找優(yōu)越感,更不需要他人認(rèn)同,所以她什么都不會告訴程苒——憋死她好了。</br> 程苒果然更氣了,不過她再氣也沒有辦法。她的靈魂是通過時空黑洞出現(xiàn)的,也就是說程苒不屬于未來的新世界也不屬于現(xiàn)在的古時代。一個多余的靈魂而已,更何況害了那么多無辜的人。</br> 唔,帶回去做菜好了,這一次不蒸糕,可以試試爆炒鬼肉,到時候喊上玲瓏一起來嘗嘗,味道應(yīng)該相當(dāng)不錯。</br> 清歡是不吞噬靈魂的,但像程苒這樣的靈魂,要了也沒什么用,還不如做個口糧。</br> 她是極溫柔的,也是極殘酷的。</br> 聞得外頭傳來腳步聲,清歡手掌一翻,就將還在威脅咒罵她的程苒給收了起來,然后她的房門被敲響:“了了,你在里面么?”</br> 咦,今兒個吹的是什么風(fēng),竟然把玄禎給吹來了。</br> 這位可是稀客,從清歡拒絕他之后,大概有快半年不見了。只從公公口中聽得他墜入愛河的消息,如今程苒剛死,他就找上門來——愛情消失的也太快了吧,看看人家四皇子,雖說有二皇子的前車之鑒,但在貴妃下葬時哭的比自己親媽死了都難受,他倒是一臉平靜淡然,似乎死掉的那個女人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似的。</br> 清歡將門打開,玄禎仍舊是那副芝蘭玉樹英俊瀟灑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溫柔,被他用深邃的眼睛凝視一番,普通的小姑娘怕是要心跳如雷不知如何是好了,清歡卻一臉淡定毫無所覺。</br> 玄禎來找她自然不可能是敘舊,他們之間一開始尚且可以說是施恩與報恩的關(guān)系,但是在進(jìn)宮這么久之后,早就撇的干凈了。清歡可不想跟玄楨走得太近,皇帝身子骨還硬朗著呢,幾十年之內(nèi)估計死不了,如今程苒已死,皇帝應(yīng)該活得更安穩(wěn)了。那么在皇帝活得如此安穩(wěn)的現(xiàn)在,她一點也不想沾上這皇位之事。</br> 反正誰當(dāng)皇帝都無所謂,只要不是程苒就行,她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之后會如何跟她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br> 清歡心里怎么想玄楨自然不知道,他來找清歡,其實也是想旁敲側(cè)擊一些事。清歡與寧公公是對食,那么寧公公應(yīng)該也會偶爾透露給她一點消息吧?</br> 程苒死后,玄禎自然傷心欲絕,可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這份傷心,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如同那個愚蠢的四皇帝一般表現(xiàn)出來的話,難保父皇不會往自己身上想。</br> 二皇子怎么進(jìn)的寢宮?毒殺貴妃一事其中可還有隱情?這些都是皇帝不知道的,而現(xiàn)在沒有了程苒在皇帝身邊,他老人家會怎么想,玄楨更是摸不到一點頭腦。</br> 可是他知道父皇看四皇弟的眼神不大對勁,四皇弟又是個胸?zé)o城府之人,一旦被父皇拿捏住,就很有可能將自己也供出來——他們兄弟幾人與程苒相約廝守一生,并要將皇位獻(xiàn)給程苒一事,倘若叫父皇知道的話——玄禎只是想想,就已經(jīng)不寒而栗了。</br> 清歡與玄禎說話期間感覺到袖子里的程苒蠢蠢欲動,于是她毫不客氣地狠狠捏了一把,程苒立刻慘叫一聲,可惜除了清歡沒有人聽得見。</br> 玄禎花言巧語,不過是想讓清歡從寧公公那邊詢問一下皇帝最近的動態(tài),因為程苒死了的關(guān)系,皇帝最近都不怎么待見他們這些兒子,而是成日將心思都放在載文皇長孫身上了。長此以往,皇位……玄禎最在意的是這個啊。</br> 清歡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就是不接他的話茬兒,待到玄楨不耐煩再與她打啞謎了,她卻突然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br> 這笑容十分快活舒暢,竟是一點都沒拿他當(dāng)外人,萬分喜悅的。玄禎心下一喜,有心許她日后皇位之約,卻見清歡巧笑倩兮地越過他往后去了。他轉(zhuǎn)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寧公公竟來了,此刻將撲向他的清歡摟了個滿懷,而后便冷淡地瞧著他。</br> 玄楨敢于同清歡打聽,是因為清歡是女子,他這樣俊秀又身份高貴之人,在清歡面前是很有面子的,也覺得清歡出身卑微,若是能得自己垂青,那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兒。可一旦換成了寧公公,他就什么心思都沒了,匆匆寒暄幾句便轉(zhuǎn)身離去,徒留寧公公對著他的背影冷哼幾聲。</br> “近幾日會有些禍?zhǔn)拢闱页鰧m先避一避,待到事情過去,咱家再接你回來。”</br> 晚上睡覺,寧公公把她摟懷里的時候這樣說。</br> 聲音難得溫情柔軟。</br> 清歡哦了一聲,寧公公沒想到她這么難搞卻突然這樣聽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怎地這樣乖巧?”</br> “我怕死啊。”她理所當(dāng)然地回了一句,“我可不想摻和進(jìn)這些事里,你拿主意就成了,我等著日后跟著你享福呢。”</br> 寧公公:“……”</br> 雖然她好像沒所謂知不知道,但寧公公還是大致上跟她說了清楚。</br> 程苒死后,皇帝傷心了一段日子,但很快,隨著程苒的死亡,信息素對于皇帝的影響也逐漸淡化,這時候?qū)m里又進(jìn)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妃子,皇帝很快就醉臥美人窩不知今夕了。</br> 可惜對程苒一片癡心的四皇子卻壞了事。</br> 貴妃葬入皇陵那日,這位年紀(jì)輕輕向來以魯莽耿直聞名的四皇子哭的像是死了親媽,大家都親眼所見,如今貴妃剛死不久皇帝就移情別戀,對真愛程苒的四皇子來說實在是無法接受,這草包竟然跑到宮里指著皇帝到鼻子大肆譴責(zé),說他配不上程苒!</br> 這可就好笑了,皇帝是真龍?zhí)熳樱@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可現(xiàn)在竟然有人敢說他配不上?</br> 當(dāng)下皇帝就雷霆大怒,四皇子也是個不怕死的,還跟皇帝杠上了,皇帝被氣得說不出話,恰好寧公公去了,輕描淡寫的火上澆了點油,就將皇帝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三皇子玄禎身上。可笑玄禎竟還想來寧公公這邊套點消息,哪里知道這火就是寧公公點到他身上去的!</br> 玄禎多年來韜光養(yǎng)晦隱藏實力,寧公公早查到他暗中屯兵固糧怕是有反心。如今二皇子已死四皇子已廢,其他的皇子又都不出眾,哪怕玄禎表現(xiàn)的淡泊皇位,這位子日后怕是也只能屬于他了。</br> 偏偏寧公公不想讓他當(dāng)皇帝呢。</br> 有句老話叫小鬼難纏,三皇子稚童時期罵的一句閹狗,寧公公他老人家一直記到現(xiàn)在。再加上三皇子竟然想娶清歡,就更是叫寧公公不高興了。</br> 他自然沒有弄死三皇子的權(quán)力,也沒那本事,可皇帝有。皇帝損了兩個兒子,只要三皇子做事不太出格,那他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巧的是,如果被禁足的四皇子“無意中”“隨口”說出當(dāng)日他們?nèi)值芘c程苒的海誓山盟呢?</br> 四皇子究竟說沒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以為他說了。</br> 一旦他這樣以為,就會亂了陣腳,皇帝如今年紀(jì)確實是大了,雖說身子骨還硬朗,但是突發(fā)什么狀況駕崩也不是難事。</br> 寧公公就等著這么個機(jī)會將其一網(wǎng)打盡呢。</br> 程閣老沒了女兒后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見到寧公公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寧公公也不怎么他,就對他笑笑,竟活生生將老人家嚇出病來,如今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能來上朝了。</br> 沒來也挺好,畢竟老頭子除了貪財也沒什么其他缺點,日后新皇登基,怕是少不得他指點教導(dǎo)。</br> 寧公公深知自己幾斤幾兩重,讓他搞陰謀詭計沒問題,可若要讓他治理國家匡扶朝政……不好意思,這個他真不行。</br> 于是清歡就在他的解釋里乖乖被送到京城外頭的一個寺廟里,每日吃吃喝喝看書賞花,來興趣的時候去聽聽大師傳道,身邊跟著伺候的人,日子過得別提多舒坦了。</br> 直到有一日,一匹白馬停在了寺院門口,從上面下來一個身著青袍,容色淺淡只是清秀的老妖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