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第八十八碗湯(四)
第八十八碗湯(四)</br> 寧公公自然沒想過要跟清歡談。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人敢這樣無知而愚蠢的同他作對了,倒是讓他有幾分懷念。清歡之所以讓他高看幾眼,是因為她和他以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br> 自然是不一樣的,她活了無數(shù)的歲月,哪怕她化作一顆頑石,也必然是山巔最顯眼的那一顆。</br> 清歡覺得自己遇到變態(tài)了。她忍不住又朝寧公公的褲襠處看了一眼,滿心想的都是這人都這樣了,能行嗎……她倒是不討厭寧公公,畢竟生得如此普通卻這樣叫人過目不忘的男子是少見的。她也不歧視太監(jiān),有沒有那東西對她來說也不是很重要,她就是比較好奇,這位少了一部分,還能有這方面的渴求?</br> 這間密室里血腥味彌漫,定然有不少人死在這兒,想來是防漸處的刑房,清歡暫時不想在這里來一發(fā)。</br> 所以說,如果能好好談?wù)劦脑捑驮俸貌贿^了。但根據(jù)現(xiàn)在的情況看,寧公公他老人家不像要跟她談的樣子——明明可以合作的,干什么非要撕破臉皮呢?</br> 寧公公被她這毫不掩飾的視線看笑了,他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不知死活,誰人都知寧淵是殘缺之人,也不乏一些膽大包天的罵他做閹狗廢人,可那些人最后都死了。寧淵已經(jīng)很多年、很多年不曾見過這樣大剌剌打量的目光了。</br> 他輕輕嘆了一聲:“本來沒想叫你這么快死的。”因為她很特別,他本來想留她一陣子,結(jié)果她的眼神讓他很不愉悅,因此也只好送她上路了。</br> 清歡眨著水汪汪的眼,寧公公見她似乎是真的很渴望要說話——說來也奇怪,他們二人只是這樣相視一眼,就知道對方?jīng)]有表達(dá)出來的意思。修長的指頭在清歡腦后一抹,清歡嘴里的東西就掉了出來,她先是小奶狗一樣伸著舌頭喘了兩口氣,然后極度沒有節(jié)操地表白:“公公誤會了!小女子只是見公公一表人才風(fēng)流倜儻,一時間被迷住心魂,因而眼睛不聽使喚而已。誰讓公公生得如此完美呢?小女子一介女流,哪里扛得住?”</br> 寧公公一個字都不帶信的,可他確實被清歡逗笑了。都什么時候了,死到臨頭,還敢跟他開玩笑。</br> 清歡一看他眼神就知曉不好,面上雖是笑著,眼里卻沒有絲毫情感,就連手指頭都抬了起來,分明是要將她碾死的架勢。命定之人啊,你一定要對你未來一定會愛的死去活來的姑娘這樣殘忍嗎?前世這份情緣不曾相遇,導(dǎo)致江山滅絕國運(yùn)崩壞,現(xiàn)在好不容易見了面,你將人剝了個干凈卻要直接動手——清歡真誠無比地說:“請公公直視小女子的眼睛,小女子所言句句屬實,小女子對公公您是一見鐘情啊!!!”</br>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寧公公白玉般的耳朵紅了。</br> 這位雖然殺人無數(shù),干的又是臟活兒,骨子里卻純情得很,瞧著是個老變態(tài),其實愛情的邊兒都沒沾過。宮里對食的太監(jiān)宮女不少,可從沒有人敢褻瀆他。清歡這樣熱烈奔放又毫不羞恥的言論,讓他又是窩火又是惱怒,還有幾分莫名的波動。</br> 真、真好看……清歡在心里感嘆了一聲,就算是清秀平凡的外表,也是傾城色啊。她更真誠地表達(dá)自己的愛慕:“小女子今日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與公公作對,就是想引起公公您的注意,否則哪里來這樣和您獨(dú)處的機(jī)會呢?看在小女子一片癡心的份上,不如公公就遂了小女子的心愿,你我春風(fēng)一度,做對露水鴛鴦?”</br> 寧公公雖然耳根微微泛紅,理智卻不曾失去分毫,他本就覺得清歡特別,將她綁來也只是想審問套話,結(jié)果卻被她一通胡攪蠻纏,搞得忘了本身意圖。</br> 她和每一個世界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她一出現(xiàn),就應(yīng)該獨(dú)一無二,得到世人贊嘆愛慕。</br> 只是他很快意會過來,什么露水鴛鴦,“咱家又不是男人,如何遂你心愿?”</br> 清歡快活一笑:“與有緣人做快樂事,何須身體完整。”**的方法那么多,她一點(diǎn)都不介意伴侶是無根之人,一旦入了她的眼,哪怕是女子或是鬼物也無妨。</br> 她言辭鑿鑿擲地有聲,寧公公驚訝地發(fā)現(xiàn)此人說的竟然是真話,無半分虛假。他目光復(fù)雜,看著這個被迫跪在他面前身無寸縷卻有著一雙明亮美眸的女子。</br> 她長得當(dāng)真算不得絕色,頂多是個清麗佳人,放在環(huán)肥燕瘦的皇宮根本不夠看,哪怕是平日里伺候皇帝起居的宮女,也比她生的要美貌些。可外表的美丑是短暫的,皮囊里蘊(yùn)藏的靈魂才叫寧公公心驚。</br> 多么美麗而又耀眼,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與觸摸。</br> 意動間,他已經(jīng)解開清歡的束縛了。她倒是大方得很,隨手用綢布包了下身子,又用手指爬了爬長發(fā),建議道:“下次可以讓他們溫柔一點(diǎn)嗎?這一路我頭發(fā)都吹的沒形了。”</br> 寧公公冷淡地看著她:“就是有,生的不夠美也是無用。”</br> 嘖,說話真?zhèn)恕!巴獗矶眩倳先ァ!鼻鍤g拉住寧公公漂亮的手貼在自己胸口,無比真誠,“但對公公這顆愛慕的心卻永遠(yuǎn)不會改變,青春永駐。”</br> 寧公公哦了一聲:“你說對咱家一見鐘情?”</br> “對呀對呀。”猛點(diǎn)頭以示真心。</br> 清秀出眾的寧公公輕輕一笑:“證明給咱家看。”</br> “嗯?”</br> “證明呀。”修長的指尖從清歡臉頰一路撫摸向下,雖說是帶笑的,眼底卻冰冷一片。“既然是真心,那一定不會害怕咱家的身子吧。”</br> “得嘞!”這還不好辦。</br> 清歡驀然露出笑容,寧公公本來勝券在握的心突然漏了一拍,直覺自己似乎是挖了個坑,而且即將跳進(jìn)去的人還是他自己……</br> 外頭的侍衛(wèi)們等了許久不見刑房傳來慘叫聲,面面相覷。公公最愛折磨人,哪次不是叫人生不如死,這一次是怎的?不過雖說沒有慘叫聲,偶爾也能聽到里頭的動靜,大概就是悶哼與奇怪的呻吟。侍衛(wèi)們有點(diǎn)擔(dān)心,公公不會是叫人給暗算了吧?雖說公公心機(jī)深沉心狠手辣心如磐石,但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太監(jiān)一個,他們……要不要沖進(jìn)去看看?</br> 就在他們蠢蠢欲動之時,刑房的門開了。眾人眼睛一亮,結(jié)果一句公公卡在嘴里半天叫不出來。</br> 清歡輕輕松松一腳踢開門,將嬌弱的美太監(jiān)公主抱在懷里,很是威武地問了一句:“公公房間在哪兒?”</br> 侍衛(wèi)長懵逼的指了個方向。</br> “謝謝。”</br> “公公……”</br> 人都要被抱走了他們才猶豫要不要救,結(jié)果剛上前兩步就聽見公公清冷略帶沙啞的聲音:“站住。”</br> “公公……”</br> 公公沒說話了,被史上第一名女官給抱走了……</br> 他們哪里知道,女官懷里抱著的公公,外袍下可是一絲不掛呢,而他的中衣卻穿在女官身上,這兩人在刑房里到底做了些啥?</br> 還能有啥,當(dāng)然是把各色“刑具”變著“法兒”的都試了一遍……一開始主導(dǎo)權(quán)還在寧公公身上,后來不知怎地就變換了個角色,總之最后欲仙欲死的是他……清歡當(dāng)然是不吃虧的,只不過事后她男友力十足,體力充沛,在寧公公又羞又惱的惡毒眼神中輕輕松松把人打橫抱起來,順勢還摸了幾把——要命了,寧公公肌膚似雪嬌嫩如初生嬰兒,哪里像是四十歲的人。</br> 少年感與成熟男人感完美融合,因為自幼入宮做太監(jiān),身上體毛并不旺盛,用吹彈可破來形容可一點(diǎn)不過分。總之寧公公完全撩起了清歡憐香惜玉的心理,她覺得這個小可愛真是太招人疼了。</br> ……寧公公完全不這么覺得!</br> 但他確確實實是沒力氣了,只能讓她抱著。為了在下屬面前保留尊嚴(yán),他沒有掙扎。等被抱回房間,清歡還很自然地吩咐小太監(jiān)準(zhǔn)備熱水,他本來想拍開她的手自己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又讓她抱著洗了澡揉捏一番——</br> 清歡感嘆道:“公公生起氣來都這么可愛,小女子真是太喜歡了。”</br> 寧公公想給她一拳,他根本就是被這扮豬吃老虎的女人給騙了!自打他將她放開,她立刻就占了上風(fēng),將他衣服全剝光不說,還摸他那里!</br> 從割了之后就再也沒人看過和碰過的那里!</br> 清歡知道不能做的太過,以免心狠手辣的寧公公惱羞成怒搞死自己。所以她很快就正經(jīng)起來,給寧公公穿上衣服,又殷勤地喂了水跟食物,接著無比虔誠地說:“公公,如今你我已是這般關(guān)系,不如您收小女子在您麾下效力如何?小女子保證聽您派遣,絕無二話!”</br> 只是這樣正經(jīng)的同時,如果沒有把玩他漂亮精致的手指就更有可信度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