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第八十六碗湯(五)
第八十六碗湯(五)</br> 攝政王進(jìn)來的時(shí)候,就看見素來注重形象恨不得將龍椅都隨身攜帶的皇帝,穿著紅裙子坐在龍床之上,裙子下是兩條白嫩的跟藕節(jié)似的小腿,腳踝上還系著一串鈴鐺,腳趾甲涂著鮮紅蔻丹,看起來誘人極了。可能是因?yàn)樘鞖鉄幔棺右膊缓煤么煽蹇宓拇钤诩珙^,一邊香肩露了出來,此刻她正低著頭從懷里抱著的籃子里尋著什么,攝政王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里頭是各式堅(jiān)果,她將愛吃的挑出來吃了,不愛吃的又都丟了回去。</br> 第一次見她這樣,為了安全著想,皇帝平日里從不會對某樣食物表現(xiàn)出過度的偏愛。</br> 清歡沉浸在尋找小核桃的世界中,壓根兒沒聽到腳步聲。她哼著歌兒踢著腿,直到一雙黑色皂靴停在了面前才抬起頭,一點(diǎn)意外和不好意思都沒有:“小叔叔!”</br> 連皇叔都不叫了,叫什么小叔叔,真是……成何體統(tǒng)。</br> “你要吃嗎?”她舉起手來。兩指間捏的是一顆被剝好的小核桃,與腳趾甲不同,這雙小手上的指甲圓潤而整潔,沒有過多的裝飾,但也正因如此,素白的玉手襯的食物似乎都美味了許多。</br> 攝政王沒有說話,清歡就赤著腳站到地上將核桃仁塞到他嘴邊,攝政王正要往后避開,卻被她丟開了籃子的小手摟住勁瘦的腰,一副你不吃我就不罷休的模樣。萬般無奈下剛張開嘴,核桃卻被清歡自己吃了。攝政王眉頭微微一蹙,尚未來得及說話,她裸著的小腳就踩到他緞面的靴子上,然后踮起腳尖親了過來。</br>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純潔的要命,只是將核桃仁哺到他口中,然后蜻蜓點(diǎn)水,見好就收。</br> 如果不是她正踩在他腳背上,如果不是她將渾身重量都交給他,攝政王一定退的遠(yuǎn)遠(yuǎn)、遠(yuǎn)遠(yuǎn)的!口中的核桃仁不知道是要咀嚼還是要吐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他連嚼都沒嚼便直接吞了下去,俊臉因?yàn)榉杭t,所以看不出是氣的還是羞的。</br> 偏偏清歡還問他:“好吃嗎?”</br> 他虎著臉,雙手掐住她的腰將人從身上扒拉下來放到龍床上,然后想說教,話到了嘴邊看到她笑盈盈的表情又覺得說了可能也沒用。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要說。“陛下。”</br> “嗯。”大眼亮晶晶地望著他,似乎十分期待他接下來的訓(xùn)話。</br> 攝政王吸了口氣,“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br> “跟你在一起的話,我就只是你的女人呀。”清歡理所當(dāng)然地說。</br> 攝政王不肯承認(rèn)自己的內(nèi)心因?yàn)檫@句話又開始跳動,他努力保持著一成不變的面部表情。“臣今日來是——”</br> “我知道,想要這個(gè)是不是?”清歡嫣然一笑,變戲法般從枕頭底下摸出這塊玉佩。“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所以你想要回去是嗎?”</br> “既然陛下知道——”</br> “反正是要給未來兒媳婦的,倒不如現(xiàn)在就給了我,我會好好保管的。”清歡狡黠一下,當(dāng)著攝政王的面將玉佩從脖子塞到肚兜里,碧綠的玉佩與雪白的肌膚相得益彰,格外嬌媚。她似乎一夕之間就有了女人味,這是過去的皇帝從來不曾展露過的。攝政王的視線隨著玉佩從清歡修長的頸項(xiàng)下落到胸口,她沒有束胸,裙子又穿的不像樣,酥胸半露,粉面含春,便是定力十足如攝政王,也沒忍住往后退了一步。</br> 玉佩所在的地方是……</br> 他氣息平穩(wěn),面上看不出絲毫波動:“陛下實(shí)在不宜如此任性——”</br> 每每說話清歡都是要打斷的:“我若是不任性,你可不會再來見我了。想要回這塊玉佩,不行,不過我可以給你另外的東西做補(bǔ)償。”</br> 沒等攝政王意會過來她是什么意思,清歡就向前幾步拉住他的手往后一倒——她被壓在了男人身下,女性成熟嬌柔的身體與男性的強(qiáng)壯陽剛,顯得格格不入,又顯得格外契合。</br> 攝政王大概沉默了幾秒鐘,才有幾分咬牙道:“你……”竟然又下藥。</br> 不叫陛下了,這樣才顯得熟絡(luò)呢。清歡巧笑倩兮,揮手將帳子放下。早朝后她批完了折子用完了午膳,起來后洗了個(gè)香噴噴的花瓣浴換了條新裙子,雖說天色將晚他才姍姍來遲,但這樣也好呢,不用走了。</br> 整那么多沒用的干什么,直接上干脆利落又有效,最主要的是她也有需求,攝政王品性高潔為人正直長相英俊身材又好,這個(gè)世界現(xiàn)在她才是主角,她為何不順從自己?</br> “想要玉佩的話,你能拿走,我就給你。”</br> 她知道他多年從軍,對大多數(shù)藥物都有著極強(qiáng)的抵抗力,可這一次她用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而是經(jīng)過精心研制的香料,對身體不會造成影響又能盡興,最主要的是,針對男人設(shè)計(jì)。</br> 她就是要在屬于皇帝的寢宮里讓他意識到,她要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既然上天注定攝政王與女帝的這段情緣,那么無論是誰都不應(yīng)該將其拆散。</br> 帳子里如何,朦朦朧朧,外人不得看清,只瞧得桌上有一對纏繞依偎的龍鳳燭,從筆直高挺,被烈焰點(diǎn)燃,由上而下,由內(nèi)及外,以燃燒的方式徹底相交相融,伴隨火焰焚身,緩慢而堅(jiān)定的被吞滅,經(jīng)過一夜的時(shí)間,化為燭淚仍舊相偎。</br> ……</br> 事已至此,生米煮成了熟飯,攝政王就是再想否認(rèn),強(qiáng)烈的責(zé)任心也不允許他這么做。</br> 懷中擁著仍然沉睡的美人,他輕嘆了一聲,暗想她這次可以說是吃了大虧,付出這樣慘烈的代價(jià),他身上究竟還有什么地方為她所圖呢?難道是那百萬大軍?虎符的一半的確是在他手上,莫非她是想要這個(gè)?</br> 女子?jì)绍|溫暖柔滑,與他肌膚相親,顯得格外親昵。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抱著他的腰,小臉緊貼于他胸口,從攝政王這個(gè)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清歡安然如蝶翼般的眼睫與被滋潤的白里透紅的面容。</br> 他忍不住撫了撫她的發(fā),這一頭如瀑的青絲披瀉在白玉般的美背上,他的手指可以輕易從發(fā)間穿過。從前他不曾這樣靠近過她,她不許,他也不舍褻瀆。如今兩人已是這世上最親密之人,攝政王的手便不受控制地?fù)崃艘槐橛忠槐椋钡剿剖菍⑺承巡趴翱巴O隆?lt;/br> ……要醒來了么?會不會有什么陰謀?他既期待她醒來,又希望她能一直安靜棲息在他懷中,這樣矛盾的想法簡直能把人給逼瘋。</br> 清歡只是蹭了蹭他帶著疤痕的胸膛,在心口的位置用掌心貼上,往上蹭到他臉龐,摩挲了兩下,睡意仍濃地問:“怎么不繼續(xù)了?”</br> 攝政王沒聽懂,她拿著他的手往自己頭上放,他才意會她是想要他給順毛。</br> 又撫摸起來,眼神不知道有多溫柔。</br> 直到天亮,按理說到了早朝的時(shí)辰了,可是沒有宮人進(jìn)來叫,外頭也沒有一絲動靜。明明天已大亮,卻安靜的還如同身在昨夜。</br> 清歡終于悠悠醒來。她不顧形象的捂著嘴巴打了個(gè)呵欠,從錦被里,從攝政王懷里,支起上半身,無寸縷。攝政王的臉又悄悄升溫,她便頹然倒回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嗯……”</br> 攝政王緊張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會借著夫妻之實(shí),要他為她做什么嗎?還是說……</br> 沒等他胡思亂想完,就聽到皇帝軟綿綿帶著睡意無比嬌媚的聲音:“餓了……”</br> 原來是餓了——等等,餓了?</br> 一時(shí)間啼笑皆非,“陛下。”</br> “不要叫陛下,一點(diǎn)都不好聽。”清歡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兩人仍舊貼著,她就縮在他懷里。“也不要叫我的名字,那是父皇同母后取的,我又不是男子。”</br> 是了,她連真正屬于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先皇以為她是嫡出皇子,給她的名字充滿了冀望,太后為她取的字也都在在警示著她要銘記自己的身份,她貴為九五之尊,卻連個(gè)名字都沒有。</br> 清歡這么說又不是為了要攝政王憐惜,她向來不愛伴侶視自己為柔弱的需要保護(hù)的弱者。她只是想讓他意識到一個(gè)事實(shí),她與過去的女帝是完全不同的,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叫我清歡。”</br> 在他胸口上慢吞吞寫了這兩個(gè)字。“只給你一人叫。”</br> 如此濃情蜜意嬌柔嫵媚,當(dāng)真是要將男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攝政王想,若她從前也是這樣,那會兒他定是被吃的骨頭都不剩。誰能拒絕她溫柔的親吻與請求呢?“清……歡。”</br> “小叔叔。”她又這樣叫他。“你大可繼續(xù)生我的氣,可不能不見我。不然我去王府見你也是可以的。”</br> 他若真心要躲,她可找不著他。畢竟這皇帝還得當(dāng),他隨意去了邊疆或是他地,想要再見可就難了。因此清歡要他的承諾:“你要留在京城,留在我身邊。”</br> 攝政王想要答應(yīng)這甜蜜的要求,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她要他留下來,是因?yàn)槭裁茨兀滤x了她的掌控?可是感覺又并非如此。當(dāng)真是被騙怕了,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哪里還敢輕易信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