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第八十一碗湯(十)
第八十一碗湯(十)</br> 清歡倒也不是嫌薄惜之臟,畢竟那也不是他的錯,如果不是易小蝶出現在這個世界里,薄家到現在一家三口應該過得很幸福。可是造化弄人,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易小蝶出現了,來勢洶洶,將他們纏繞,讓他們無法擺脫。</br> 謝曼對薄惜之父子倆的愛令人動容,清歡不想睡人家的丈夫——最重要的是她對薄惜之完全沒有感覺,看到這張臉她也會真心覺得好看,可要跟薄惜之再親近一些清歡就不愿意了。</br> “留下來好嗎?”薄惜之溫柔地問。“我們好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br> 清歡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她不能給,也給不了。所以她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啊我想起來了,墨澤剛才說他口渴了,我去看看他有沒有喝水。這孩子真是的,冷熱不知,渴了連水都不知道喝。”</br> 妻子不愿意,做丈夫的當然也不會強求。只是薄惜之倚在床上,眼睛盯著清歡轉身離開的背影看。</br> 他總覺得自己和妻子之間隔了萬水千山,那是跨越不過去的溝渠。</br> 易小蝶這幾天過的不是特別好,主要是她回去以后想到那天清歡的模樣就忍不住提心吊膽,再一想,不知道清歡要怎樣對付自己,所以她也不敢主動去聯系薄又安,生怕被若水知道到時候自己就又要遭殃。憑什么!憑什么每次落在下風的都是她!</br> 明明錯的都是若水,為什么自己要跟著受苦?!</br> 她已經有些魔障了。</br> 若水,若水,若水。</br> 若水活著一天,她就過不好一天,只有若水死了她才能心安!這個世界不需要兩個女修,所以其中一個必須死!</br> 只不過想要殺死若水可不容易,她現在的身份是薄惜之的妻子,薄家的夫人,絕對不是隨隨便便的什么車禍就能殺死的,而且她還得小心不能讓人查到自己頭上來,對于這個世界的人類,易小蝶還是有幾分忌憚的,那些高科技東西她不懂,可是她知道如果被警察盯上就會非常難產,而她不想惹的一身腥味。</br> 清歡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易小蝶心里在想什么,她見過太多像易小蝶這樣的人了,覺得自己被錯待被欺辱了,于是就要報復這個世界,報復很多無辜的人,然后在被指責的時候理直氣壯的說:不是我,我沒有錯,我只是為了報復。</br> 老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可對易小蝶這樣的人來說,怎么樣都沒所謂。哪怕她生在大富大貴之間自幼受盡寵愛,她也仍然不會改變。那種殘暴自負傲慢,是刻在骨子里的與生俱來的東西。</br> 這一次,易小蝶沒有成功控制薄家父子,可她隨便控制幾個男人可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光天化日的他們就敢闖進薄家來,將清歡跟墨澤綁架帶走。</br> 就算帶走又能怎樣?清歡不明白,難道還想要挾薄惜之要錢嗎?</br> 這還真被她給猜對了。過去在修仙界,那里跟現代世界不一樣,在那里強者為尊,只要你足夠強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燒殺搶掠也沒有人敢說你半個不是。可現代世界不一樣,這里做什么都需要錢,而易小蝶最近總覺得身體不舒服,所以她不大敢繼續(xù)使用媚術,像是薄惜之這樣的男人她已經無法控制住了,手機里那幾個逐漸不再聯系她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證明。</br> 她越是著急想要快點好起來,就越是好得慢。好在對付普通男人還有些效果,因此她控制了幾個男人闖空門把人帶走,易小蝶是個很挑的人,這次的綁匪卻長得實在是不怎么好看,清歡的眼罩被掀開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br> 看到被推倒在自己面前差點捆成粽子的清歡,易小蝶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看看你,就算過去你比我風光那么多,今天不還是要跪在我腳下?”</br> “跪?”清歡笑了笑,“我什么時候跪了,我只是摔倒了。”</br> 她這種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激怒了易小蝶,對方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盯著她:“你到底為什么總是要跟著我?你追殺我那么多年還不夠,到了其他世界你為什么也不肯放過我?!”</br> 被別人追殺的很不安很害怕是嗎?那更無辜卻被你折磨死的謝曼又算什么呢?以易小蝶的脾氣,她的確很有可能是故意讓薄家父子完成殺死謝曼的任務的,因為她喜歡看到別人絕望。沒有什么原因,就是喜歡,看到別人難過悲傷,她的心情就會好很多。</br> 墨澤嘟噥道:“這不是你不放過我們嗎,我做錯什么了……”為什么要連他一起拎過來,只抓主人就好了嘛。</br> 易小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臭小鬼給我閉嘴!”</br> 墨澤愣了兩秒突然帶著哭腔轉向清歡:“嗚嗚嗚主人……這個混蛋罵我是臭小鬼……嗚嗚嗚……”雖然外表是個稚嫩的小孩子,可是他的內心就如圖老者一般成熟啊!</br> 主人?</br> 易小蝶注意到這個叫法,之前相遇的時候她很確信這小孩叫的是媽媽,可現在才多久就改口叫主人了?這是什么意思?</br> 清歡聳聳肩,不知道怎么就掙脫了手銬跟繩索,對易小蝶說:“我說過的,你不該把目標放在薄家父子身上。你知道嗎?這本來算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你改過自新的機會。”她掐指算了算,輕嘆,“你總對若水說什么老天不公,什么都不給你,卻掠奪了許多,可這一次,那個世界都毀滅了,只有你有了新生,這就是上天給的就會,可是就現在的我來看,你一點都沒有珍惜。”</br> “閉嘴!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易小蝶神色猙獰似乎被戳到了痛處。她死死地盯著清歡:“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是不是?”</br> 清歡舉起手,易小蝶這才看到對方不什么時候已經得到了自由,她立刻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幾個她隨意從街上找的男人便開始在屋子里到處潑汽油。</br> 她要把她活活燒死,這一招是修仙界里,這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人氏對付他們這些邪修的。他們堅信火焰能夠洗滌一切罪惡和悲傷過去,因此易小蝶想看看,這個女人還應該何去何從。</br> 但是她看到了什么?!</br> 火焰根本燒不到清歡,反倒是那幾個男人被燒著了屁股,然后瞬間清醒,屁滾尿流的跑了。易小蝶沒有用身體作為控制的手段,所以很容易清醒,而現在后悔也晚了,于是她心一橫,自己點開了打火機,看著被汽油圍在中央的清歡,正要往下丟——</br> “不許動!”</br> 難為她磨了這么久,警察們終于姍姍來遲,清歡嘆了口氣,易小蝶真的是不聰明,她控制男人已經習慣了,根本懶得來了解這個世界。真以為她會那么輕易的被抓來嗎?還不是她故意的,否則怎么收尾?</br> 易小蝶發(fā)覺自己被警察包圍心里才不安起來,她一心想置若水于死地,連外頭什么時候多了這些人都不知道!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只知道若水必須死!必須死!</br> 然后她丟掉手里的打火機,火苗瞬間席卷了整個屋子。</br> 但里頭被徹底燒著的,不過是一具虛假的軀殼。</br> 薄家的夫人和她收養(yǎng)的小兒子被一個十六歲少女燒死的事情很快就人盡皆知,這個少女和薄家是什么關系沒有人清楚,即便少女犯下這樣的罪行,因為她未滿十八周歲,仍然可以不負刑事責任。只是薄家和謝家不肯善罷甘休,最后判決下來,少女被判了三十年有期徒刑。</br> 她被關在女囚室,這里沒有男人,她沒有辦法靠男人活,這里的女人都很不友好,易小蝶一開始以為自己能過的如魚得水,可是很快她就發(fā)現自己失去了一切修為,不僅如此,她還在迅速的變老。</br> 繼薄家夫人被燒死之后最大的新聞,大概就是十六歲少女囚犯一夕之間衰老的事情了。科學家們對此非常感興趣,再加上這個女囚父母雙亡,與其呆在牢房里過日子,當然是到實驗室做小白鼠更有價值。</br> 每一個世界都是活著的,它們會保護生存在這個世界里的人們,同時也會排斥不應該出現的異端。艷修本來就不應該出現,更不應該為所欲為,易小蝶會變老正是她的邪術與這個世界互相爭斗的結果——很不幸的是她輸了。</br> 清歡被火苗吞噬的那一刻,薄惜之薄又安終于徹底恢復了過往的記憶,他們隨著易小蝶修為的失控變回了從前的自己,然后他們意識到,生命里最重要的那個女人不在了——可是他們永遠記得曾經跟易小蝶那段荒唐的日子,這是他們一輩子的噩夢。</br> 而呆在實驗室里的易小蝶,這一次才是真正的明白,這個世界里的某些人類,可比她要恐怖得多。</br> 就這樣生不如死的活下去,每天醒來都渴望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然而都是徒勞。</br> 她連死都不要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