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第七十七碗湯(十四)
第七十七碗湯(十四)</br> “你以為你很聰明嗎?”清歡對他笑的很平和,似乎一點(diǎn)也沒有被他先前說的話惹怒。“所以就可以隨便玩弄別人的心?”</br> 她加緊了力氣,一點(diǎn)點(diǎn)的握緊段的手腕,天雷印對鬼物有著極其恐怖的傷害效果,就算是段這樣強(qiáng)大的也十分畏懼。隨著她的用力,段發(fā)出慘叫聲,清歡卻笑意更深,“你以為,我們在一起生活這么久,你不敢碰我的右手,我看不出來嗎?你以為我被這樣幸福的生活迷惑了嗎?你以為我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樣不堪一擊嗎?你以為——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br> 她憤怒地睜大了眼睛,段才看見她眼底的淚光。可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不能原諒你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原諒!”</br> 不管是玩弄她的心,還是欺騙誘惑無辜的人,不管怎樣,都是不能原諒的!</br> 這種痛無法用語言形容,似乎整個靈魂都被摧毀了,段疼的受不了,他靈機(jī)一動,下一秒樓上就傳來連的悶哼聲。清歡心下一動,他忍著疼勾起嘴角:“要?dú)⑽覇幔繗⒘宋遥B也得死,這家人都得死。”</br> 清歡聽了,怔怔地看著他,然后慢慢松開了手。段這才笑出聲來:“果然啊果然,就算你早料到又能如何?最后還不是得乖乖放過我?”</br> 他說話間,人已消失在清歡面前。</br> 過了很久很久,清歡才低聲說著:“會抓到你的。”</br> 一定會的。</br> 就算不為了別人,為了我自己的這顆心,也一定會抓到你的。到時候,一定要你付出代價。</br> 一切都是假的。</br> 她沒有在段的面前示弱,是因為她知道,鬼物得知人心的弱點(diǎn),就會不留余力的來刺傷她。會讓她非常非常的痛,但不會再有人來憐惜她了。</br> 她是很堅強(qiáng),不需要依賴別人,可是她也會感到悲傷難過,也會想要有人來牽住她的手,然后她就會有勇氣繼續(xù)這樣的生活。</br> 在眾人醒來之前,清歡離開了。</br> 但她離開,與不離開,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日子仍然是要過下去的,她存在與否,并不能影響到他人的生活。她離開了這座城市,追尋著段的足跡,想要將他抓住,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其他人,因為段只要活著,就不可能停止玩弄人心,不知會有多少人因為他毀掉。她會找到他,也一定會教訓(xùn)她。</br> 顏小小的鬼魂在七年后回到了清歡身邊,丁毅早就不堪這樣的折磨精神失常從頂樓摔下去死掉了,他的妻子早已和他離婚,通過整容恢復(fù)了本來的美麗容貌并且在心理醫(yī)生的幫助下走出了陰影,還和心理醫(yī)生展開了一段嶄新的戀情。顏小小看著丁毅的鬼魂消失,然后回到了青瓷小瓶里。清歡到哪里,她就到哪里。</br> 清歡本來沒打算回到這個城市的,如果不是她在報紙上看到段家出事的新聞的話。說是段家出事也不大恰當(dāng),準(zhǔn)確點(diǎn)來說,是段家的公司鬧鬼。</br> 事情最開始是一個加班的女員工死在男廁的小便池里。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個意外,雖然女員工跟男廁所的小便池這樣的地方?jīng)]法聯(lián)系起來,可法醫(yī)的驗尸報告說了,死因是正常溺亡,那除了自殺還有別的解釋嗎?就算是意外,也不可能爬不起來吧?</br>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但從這之后就發(fā)生了怪事,每天都有一個人死去。死亡地點(diǎn)各有不同,但死因卻都是一樣的,警察來了許多次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段氏鬧鬼的消息越傳越烈,導(dǎo)致股票都跌了好幾跌。再加上商業(yè)對手在其中作祟,鬧鬼一事很快就見了報,還上了網(wǎng)絡(luò)熱搜,熱度久居不下。</br> 在這樣的情況下,段氏可以說是迎來了巨大的企業(yè)危機(jī)。一個每天都死人的公司,福利再好也不會有人敢去的,甚至還有許多員工選擇了辭職。</br> 清歡沒有去見段爸段媽,她不想見他們,因為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準(zhǔn)備好。有些人見了只會讓人難過,還不如不要見。</br> 所以她趁著下班,門衛(wèi)打瞌睡的時候溜了進(jìn)來。因為總是死人的緣故,一下班大樓就沒人了,更不會有人在這里加班。可她在下面分明看到有一層樓的某個房間亮著光。</br> 清歡搭電梯上去的,顏小小在瓶子里動來動去,怯生生地:“我們?yōu)槭裁匆铍娞莅。坎蝗缱邩翘莅桑课液门掳。 ?lt;/br> 身為曾經(jīng)牛逼哄哄的厲鬼,你怕個屁啊。清歡很想這么說,可自打丁毅死后,顏小小就逐漸變回了曾經(jīng)的自己,害羞溫柔。還有,膽小。“坐電梯不用走路,你想走樓梯的話,自己上去啊。”</br> 顏小小委屈地說:“我這不是在瓶子里嗎?”</br> “又不是不能出來,我又沒拴著你。”清歡全神貫注地盯著電梯上顯示的數(shù)字,等到了二十三的時候,突然停住了。</br>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zhǔn)備,因為很多鬼都喜歡嚇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所以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她冷冷地盯著前面看,那個渾身濕答答的男鬼看到她紋絲不動,又扯大了嘴巴,都咧到耳后跟了,嘴一張開里頭的牙齒黑的不能看,清歡被惡心的一巴掌拍過去:“滾!”</br> 什么臟東西也敢過來惡心人,不過這里怎么回事,陰氣好重啊。</br> 顏小小在瓶子里瑟瑟發(fā)抖:“清歡……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真的很害怕啊。”</br> “怕你自己走。”都在一起這么多年了,她竟然還怕成這個死樣子,清歡皺眉,“哪一次傷著你了?”</br> “傷是沒傷著,可每次看到都會做很久的噩夢啊!”她只是個孩子好不好。</br> “……怎么你以為從前你穿著血淋淋的紅裙子的樣子就很美?”</br> 顏小小不說話了。</br> 一路上小鬼無數(shù),還有些是剛死不久的新鬼,力量都很弱,清歡嘆了口氣,一一收進(jìn)瓷瓶里,害得顏小小大聲喊擠死了擠死了,要求清歡給她單獨(dú)一套房。</br> 把她給慣的!</br> 最后她走到二十三樓的盡頭,回頭卻什么都看不著,一片漆黑。本來裝修精致的樓層布滿了黑氣,這些黑氣都是從男洗手間冒出來的,清歡往后退了一步。瓷瓶里的鬼們似乎都很懼怕那個東西,本來晃悠悠的瓷瓶此刻一動不敢動。</br> 接下來清歡就看到一只慢吞吞飄出來的女鬼。她連忙躲開對方,不是怕,也不是打不過,是因為她太臭了。</br> 真的好臭好臭啊。</br> 所以她不想跟對方廢話,直接天雷印一翻將鬼鎮(zhèn)住,青瓷小瓶看樣子是不能收進(jìn)去了,太臭了主要是,所以清歡只好脫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將鬼裹住,心疼不已——她花了兩百塊錢買的啊,省吃儉用的新外套,就這么廢了。</br> 但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這只渾身臭氣熏天的女鬼就是那個在男洗手間被淹死的女員工,死因的確是溺亡,但在她死之前,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令人無比惡心的事。</br> 部門做成了一個大單子,部長就在下班后叫了外賣請大家吃,還叫了酒,所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女人在醉酒后被同樣喝醉的男同事們拖到了洗手間,當(dāng)時被**的不止她一個人,可只有她一個人醒了過來。</br> 酒真是恐怖的東西,它能把人變成畜生。</br> 最后她守住了自己的貞潔,卻也被淹死在小便池里。男人們被嚇得酒醒了,有志一同的選擇隱瞞了這個事實。所以女鬼在死后怨氣難消,徘徊在洗手間不去,每天都?xì)⑺酪粋€男人。那天晚上想要玷污她的人全都死了,并且在死后成為了她的傀儡,她可以盡情的凌虐折磨他們。</br> 說來也好笑,生前有禮貌又很溫和的人,死后成了厲鬼,生前兇神惡煞的人卻變成了膽小的小鬼。</br> 顏小小最恨這樣的男人,她只是看起來膽小,不是真的好欺負(fù),當(dāng)下青瓷瓶里就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清歡煩的不行,彈了一下,瓶子立刻安靜不動了。</br> 她抱住外套,又溜出大樓,吹著夜風(fēng)在街邊四處走,感覺肚子有點(diǎn)餓了,就找了個路邊攤坐下來,要了一把烤串跟一瓶啤酒。</br> 吃完也沒地方住,隨便找個吹不著風(fēng)的地方躺一夜,明天就該離開了。只要段氏不再死人,早晚會打破鬧鬼的傳言,她還得去抓捕段那個惡魔呢。</br> 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的醒來,繼續(xù)抱著自己的外套走在路上,結(jié)果不知怎么著經(jīng)過一家蛋糕店,因為里頭的東西看起來很美味,所以她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摸了摸口袋,可惜的是沒有錢,僅剩的幾個硬幣還得留著吃飯,蛋糕這種奢侈的東西啊……還是看看就算了吧。</br> 清歡笑了笑,轉(zhuǎn)角處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那人迅速扶住她,聲音溫柔充滿歉意:“沒事吧?不好意思,我走的太快了。”</br> 那樣熟悉。</br> 清歡只是搖搖頭,甚至都沒有看,像是后頭有什么東西在追一樣迅速離開了。</br> 男人茫然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熟悉。下一秒他的手機(jī)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五年的妻子。</br> “喂?……好,放心,我不會忘記你最愛吃的口味的……嗯好,我也會給爸媽帶一份……我也愛你,再見。”</br> 然后他笑了笑,拿出皮夾,推開了蛋糕店的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